傅湘琴看着牀帳裡默不吭聲的女人,目光幽冷,千鈞一髮之際,如果不是青葵出手,她很可能便中了傅姍的計,成爲刀下亡魂。
事後青葵帶走了假冒的傅姍。
傅湘琴一怒之下,命暗衛將傅姍偷偷綁走,卻聽到傅姍交代董漣漪被羞辱的事兒,傅湘琴當時理智都要被火氣燒光了,她一刻也耽誤不得立刻讓暗衛去查董漣漪的去向,所幸冬月給兩人下的藥量太猛,以至於兩人都昏睡了過去,並未發生什麼,於是傅湘琴將計就計。
要怪就怪傅姍太惡毒,傅湘琴命人給傅姍和護院灌了春藥,臨走時又讓暗衛將兩人弄醒,兩人吃了藥,神志都不太清晰,很快就乾菜烈火起來。
看傅湘琴說完一臉平靜,傅真卻是驚出了一身涼汗。
昨晚的事兒,稍有差池,不僅妻子會遭人玷污,他一輩子擡不起頭,就連親姐姐也會失去,如果這一切讓傅姍得逞,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是他自己,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傅府,暗地裡勾心鬥角,波濤洶涌,這些以前是他最不屑的,可如今他纔算領教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白雪枯骨。
這世間,看不見的地方,究竟有多少骯髒?只要想到這些陰謀詭計,他就忍不住全身發憷。
傅姍聽着傅湘琴的控訴,臉上露出薄涼的笑,傅湘琴說的都是事實,她小看沈凌酒的能力和勢力了。
她就知道沈凌酒哪裡是什麼好胚子,留她一條賤命,不過是玩弄在鼓掌,逗樂子,若不是寸步不離的監視,怎麼也不會推出她的計劃,從而預防這一切,請君入甕。
沈凌酒不就是要看着她身敗名裂的死去麼?
有件事不知道沈凌酒推測出了沒有,在御宴樓,神秘掌櫃找了她,並告訴傅姍有人可以幫她除掉傅湘琴,條件只有一個,那個人需要易容成她,並在事成之後聽從那個人的指揮,如果傅姍答應,那麼以後幫她除掉沈凌酒也可以。
這種找上門來的好事,她怎麼會拒絕呢?看來,有的是人想要沈凌酒死,她何樂而不爲?
她拔出頭上的髮簪,倒不怎麼難過,只是實在是有點冤。想不到她精心安排的一切會被沈凌酒看穿,她絕望的閉上眼,流下最後一滴淚,用簪子劃在沒有知覺的手腕上,割出深深的溝壑,血肉翻騰而出,噴涌的鮮血就像她的憤怒一般,染紅了她的雙眼。
生而爲人,爲什麼?
機關算盡究竟是爲了什麼,不是說人定勝天麼?喜歡上昭王,他卻對她不屑一顧,她爲了他努力靠近着,最後遍體鱗傷,卻連他的身影也觸摸不到……
如果說這就是她的宿命,那她又何苦要遍體鱗傷地去跟命運抗爭呢?
傅姍眼角的惆悵,透着某種深深的寂寞,她虛弱的合上眼,意識逐漸模糊,昏迷之際,口裡還在喃喃自語,“沈凌酒,還沒有結束,這一切都沒有結束,你們都以爲我在禍害傅家的女人,殊不知,我也是在求死……我死了不要緊,沈雲兮會替我繼續跟你鬥下去,果郡王也不會放過你,暗中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我……我在地獄等着你。”
傅逸的心被傅湘琴的話緊緊一扯,微微的顫動着,聽到牀上傳來的動靜時,他呼吸停頓,幾乎是飛奔過去,“姍兒……”
“姍兒,你怎麼這麼傻?”
牀上的女人已經奄奄一息,傅湘琴走過去,入目所見也是吃了一驚,牀上的人沒有任何掙扎,手腕上的傷口崩開了很大的口子,黑血止不住的從她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膚上蔓延下來,迅速枯瘦的臉以及發黑的脣色,都昭示着她中了劇毒,整個人看上去就象是個從亂墳崗裡挖出來的殘屍。
傅逸慌忙撕下布料給她包紮,“你忍着,你不會有事的,哥這就給你找大夫……”
傅姍睜開黯淡無光的雙眼,擡起頭來看他,眼神帶著歉意。
傅逸那雙明亮的黑眸裡溢滿了濃濃的悲傷與憐憫,“縱然你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你還有我,你還有大哥,大哥會爲你承擔一切,你這是何苦?”
此刻,天光大亮,夕陽從天邊冉冉升起,不多時陽光便從從牀的側面徐徐的照耀進來,像是一層天然的暖黃色紗幔將傅姍蒼白至極的模樣籠罩在其中。
“姍兒,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走。”傅逸被良知狠狠的折磨着,已是連半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傅姍吊着最後一口氣,睜着一雙哀傷的大眼,充滿控訴的望着他,“不用了,我不想再活着……太累了……”
“傅姍!”傅逸歇斯底里的叫着她的名字,“我不允許你這樣自暴自棄!等你好了,我帶你出京,我們再也不回京都,哥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人,你若不想嫁人,哥就守着你,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好?我們不在要摻和這些勾心鬥角,我們去過我們的世外桃源……你不要放棄,每一個犯錯的人,都有機會得到救贖,我願意換你一命,讓你好好活着!”
“哥……”傅姍蠕動了一下黑色的脣,已是油盡燈枯,“我以爲……你心裡只有阿酒……”
“不要說這種傻話,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
董漣漪來到這裡時,看到就是這樣一幅告別的場景,她原以爲這種發泄會令她心裡覺得痛快一些。
但是……當傅姍氣若游絲的躺在她的面前,一動都不能動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爲她感到悲憫。
傅逸拉着傅姍的手,體內的哀傷幾乎要把他逼瘋,讓他瀕臨崩潰,“是哥哥不好,平日對你不聞不問,纔會讓你走到如此地步……是我對不起你。”
“哥……這個世界上,若還有真心待我的人,怕也只有你了,姍兒感激你,今生姍兒做了許多錯事,也沒有爲哥哥做什麼,但願來生……如果有來生,姍兒會報答你……”
“別說傻話,你會好起來的……”
“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