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儒看着她笑,“這叫父子之間的心靈感應,你不懂。”
沈凌酒:“……”
“本王在教他,以後出世了要聽話些。”
沈凌酒:“……”
司行儒又道:“兒子是用來教的,女兒是用來疼的。”頓了頓他又道:“若是女兒不聽話,也沒關係。”
沈凌酒:“……”要不要這麼區別對待啊?
“你說過會看着孩子出世,等他出世後會給他取個好名字。”
笑意在他眼底緩緩盪漾開來,他俯□親吻她的脣畔,說:“嗯,我都記得。”
沈凌酒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埋着頭,纔不至於把到嘴邊的說出口,若是女兒,你要看着她長大成人,幫她挑一個優秀的夫婿,愛惜她,寵她,像對我一樣。若是兒子,你要教他習武練劍,保家衛國,讓他當一個文武雙全的好兒郎。
她攬住他的脖子,輕聲說,“多想這樣,一不小心就白了頭。”
司行儒垂眸,“真貪心。”
“是啊,真貪心。”
他將她伸出來的手塞進被窩,人生就是這樣,很多人,越是有時間卻越是不懂珍惜枕邊的人,而她這樣的,卻恨不得用一切去換取一日朝夕,哪怕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多留下點痕跡,也是珍貴的。
他抱着她,笑得很滿足,“小時候,別人便告訴我,皇室子嗣不可能會擁有平凡樸實的情愛。我以爲自己的一生大概也就這樣孑然一身了,如果我的生命所剩不多,大概會選擇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從北方走到南方,去看西禹的千里冰封,極北之地的極光,去赫連國看看天蠶吐絲,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心中無牽無掛,瞭然一生,但我——遇到了你。”他低眸莞笑,眉目如畫,“我忽然希望自己的生命可以無限延長,然後帶你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看着已經睡着的沈凌酒,他眼底閃過一絲悵然與悲傷,轉瞬即逝。
或許是看到他這兩日都還比較穩定,她一鬆懈,便躺在他懷裡睡着了,可她不知道是,司行儒身體支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極致。
他將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在她額頭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一滴淚猝不及防的掉落在她眉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從懂事起,便沒有流過一滴淚。
手指從她眉眼劃過,一直到她隆起的小腹上,他深深的凝望了幾眼,諸般不捨,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漫天漫地的素白中,只見杏花枝頭一抹蒼色的綠。被北風一吹,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凝視着那一抹綠,他取來一把琴,對着窗邊彈奏。
他目光凝結在琴絃上,腦子裡忽然想起她曾說過的話:我們去過世外桃源的生活,就我們兩人,看日升日落,看小橋流水,看雨後彩虹,你彈琴我舞劍,小酌一壺酒,不染是與非——
不染是非——
若有來生,阿酒,本王定不負你。
他拂袖彈琴,漫漫月華,皚皚白雪中,他緩緩地擡眼,凝眸,驚豔的眸,幽灩的眸,恍若無數人在無數個夢中驚起一泓秋水的灩,驚落一場繁花的紅。
他彈奏的是那日同她一起普下的曲子。
鋪陳紙筆,情字裡寫滿你。
花開十里,翩翩爲你——
用這一生一世一期一會的相遇,換有你在身邊的一幕朝夕。
就這一字一句一心一意的期許,爲和你屋檐下聽一場雨——
睡意朦朧中,沈凌酒依稀又聽到了誰在彈奏那首耳熟能詳的歌曲。
翌日,沈凌酒正在夢魘,青葵便推了門進來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沈凌酒猛然從夢中驚醒,醒來發現牀邊空無一人,平時司行儒睡得地方連半點溫度也沒有,她心下一沉,擡眼就看到青葵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她的牀前,“小姐,王爺他——”
“他怎麼了?”
沈凌酒急急忙忙的穿衣,“人呢?”
“在……在書房。”
沈凌酒胡亂穿衣,青葵幫她穿好鞋子,青葵咬了咬牙,“小姐,你彆着急,蘇聖已經趕過去了。”
沈凌酒臉色一白,腦海中已經是空茫茫一片。
兩人穿好衣服出去,蕭摯又進來道:“王妃——”
“說!”沈凌酒忍住打人的衝動。
蕭摯焦灼聲音彷彿沉悶的炸雷:“王爺他,快不行了!”
蕭摯話落,隨後便有幾人將司行儒擡到了她身後的牀上,看着面色蒼白如紙的男人,原本年輕柔韌的修長身軀。眼下竟然瘦削得好像只剩下一具空架子,青色地血管在皮膚下清晰顯現。每一條都彷彿他即將斷絕的生命。
她趕緊拉過被子替他捂着,他的手腳也是冰涼的,那種涼到沒有任何溫度的程度讓她徹底慌了神。
他的呼吸——
她伸手過去試探,呼吸和心跳也是那麼地微弱,微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怎麼會糟糕成這樣?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昨夜不是還好好的嗎?難道反噬了?
“師父——我師父呢?”
“阿酒。”
蘇玉樓走進來,看着牀上的男人,眉頭緊鎖,“你先出去,我給他扎扎針。”
“不,我——我想陪着。”
“乖,出去等着。”
“小姐出去吧,你在這裡看着,讓蘇聖壓力很大的。”
沈凌酒咬咬脣,拉住蘇玉樓的手,“師父,你一定要救救他!”
“嗯。”
沈凌酒在珠簾外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
看到蕭摯,她忽然停下腳步問,“王爺是怎麼回事?你一直守在他身邊,你一定知道!”
蕭摯臉色烏青,他指了指窗臺的琴架道:“昨夜王妃你睡了之後,殿下便坐在窗前彈琴,彈了一個時辰左右,他又起身去了書房,他拿了一張宣紙,提筆許久,不知寫了什麼,快要天亮的時候,我見他伏在了桌案上,脣邊有血,便急忙讓人去請蘇聖了。之後就這樣了。”
說完蕭摯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這個信封上寫了王妃親啓,想來是殿下留給你的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