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行儒頷首,漫不經心的道:“很多賣煙花爆竹的老闆暗地裡也賣炸藥。”
這些都是沿街叫賣,不似城南的鋪子高端大氣上檔次,這裡可以毫不避諱的說是京都的貧民窟了,貨物價格實惠,耐用,魚龍混雜,也是京都情報網的集中地。
這時兩人來到了一處掛滿紅燈籠的地方,店鋪門口坐着一排衣衫半解的女子,有的蹺着腿,腳上勾着鞋,風情萬種。有的在哭,不停被鞭子抽打,有的怯生生的吃着饅頭,不敢擡頭。有的雙目無神,懶散的靠在牆面,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些女人年紀都不過十幾歲,剛及笄的樣子,有的甚至更小,她們暴露的着裝,吸引着來來往往人們的目光。
“這是什麼地方?”這乾的是人販子的生意嗎?沈凌酒望着司行儒,卻發現他根本沒看這些女人一眼。
她停下腳步,搖了搖他的手,她這個舉動看在許多路人眼裡,皆是滿眼深意,有唾棄的,有鄙夷的,有摸着下巴猥瑣的,有翻白眼的。
因爲她此刻是男裝打扮,兩個大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確實惹人非議。
司行儒勾脣一笑,摟過她的腰身,湊近了低聲說:“看見那些女子臉的印記了嗎?她們都是奴隸。”
沈凌酒皺了眉,“奴隸?”
“一些是家道中落的高門大戶,販賣僕人婢女,一些是被其他地方拐來的不知來歷的少女……”
沈凌酒接話道:“這個我知道,多半是小時候被拐了,養大了就賣掉。”
司行儒看着她,帶着深沉難測的目光,“當然這裡面也不乏……一些良將忠臣被栽贓陷害,抄了府邸後,府內女眷被迫爲奴,也會出現在這裡。”
沈凌酒楞了楞,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忽然問:“你府裡的侍妾,趙文君是不是就是在這裡買的?”
“嗯。”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是在這裡買的。”
趙文君成爲王府的侍妾後,一直比較低調,很少在她眼前晃盪,和花隱一樣深不可測……她曾特意讓藍安行找出趙文君的資料,仔細看過趙文君的資料之後,沈凌酒才知道,原來趙文君的祖輩趙家也曾經是一個權傾朝野的名門世家,可是在二十幾年前,因爲前太子造反一事,受到牽連,同一時期受到連累的還有李太傅,後來她在牢裡結識了。趙家男丁被滅,女眷爲奴充妓,死的死,逃的逃,後面趙家便只剩下趙文君這麼一條血脈。
沈凌酒想完,再度擡眸去看司行儒時,發現他眸子泛着詭異的寒芒。
他拉過她的手,淡淡地轉過視線,“走吧。”
“哦……”沈凌酒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萬惡的封建社會啊,買賣人口,毫不顧忌。
“這種情況就沒想過控制一下嗎?”她嘟囔,一個女人一輩子就這麼毀了,很是可惜。
“禁止過,但是禁不住,許多人就靠着販賣奴隸養家餬口,成了默認的體制,改變不了。”
“不,沒有什麼是改變不了的。”沈凌酒語氣堅定無比。
司行儒腳步一頓,看着她的眸子掠過一層深意,“或許你是對的,但目前我們改變不了。”
沈凌酒撈着他的手掌心,咬着脣,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
“問什麼,你都會告訴我嗎?”沈凌酒無比期待的看着他。
“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我們救人成功,如果司行傲活着,你打算怎麼處理?依舊讓他做皇帝嗎?”
司行儒眸中閃過一抹犀利,“夫人怎麼想的?”
“說出來你不要笑話我。”沈凌酒頓了頓,臉被他看得一陣陣地發燙,“我是不希望他繼續做皇帝了。”
聽見她的話,他的神情絲毫沒有波動,動作也沒有停頓,似是意料之內,“爲何?”
“於私,他有愧於沈府,他殺了我二哥,我的父母。雖然此案到現在還是個謎案,但此事過後,我一定會爲沈府沉冤昭雪,我和沈煜書隱忍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契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於公,只要司行傲在一天,你在一天,大燕的政權便不能集中,政權分散就會內鬥,就會不斷演繹如今的局面。歸根結底,不如都把政權交到你手裡,實現真的統一大燕!”
司行儒心裡咯噔了一聲,一抹猙獰,殘忍,陰暗凝固在瞳孔中,他將她拉的極近,單手扣住她下巴,微微用了點力,“你希望本王做皇帝?”
歷來皇權鬥爭,撕開一溫情地外衣都是血腥地本質,他眼中閃爍着野獸般的光芒,看得她暗暗心驚,“你想做皇帝嗎?”
看着她瑩然如雪的目光,他失笑道:“本王先問的,夫人自當先答。”
沈凌酒凝聚的意志剎那間便有些渙散。她別開視線,低聲道:“可能你會覺得我自私,或者我沒有追求,我從來都沒有太大的野心,並不想母儀天下,我這個樣子也做不好皇后,皇宮宮規森嚴,不適合我,後宮佳麗三千,我更是一個都忍受不了,像我這種粗俗,心眼小的女人,自然是不希望你做皇帝的。”
沈凌酒感覺拉着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好像被無形的手一把攥住心臟,呼吸停窒胸口作痛,沈凌酒慘然一笑,閉上雙眼,她之前想過很多次,該如何說出她心裡的想法,應該怎樣減緩這件事對他的衝擊力,可是臨到頭來,還是以最簡單的方式表達出來。
萬一他有野心,謀的便是大燕的這萬里江山呢?到時候江山美人他會怎麼選?她忽然有些鼻酸,覺得自己沉不住氣,尚且沒有把握便問出這麼僵硬的問題。
不過總算是說了出來,那隻抓住她心臟的無形之手消散無蹤,麻木了好些天的心臟終於有了別的感覺,複雜的情緒錯雜一交一織在一起,衝擊着她的胸口。
可是,若他試着說服她,她該怎麼辦?是堅持還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