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九愧疚的點頭,萬死難辭其咎,悔不當初,沒有同小姐一起坐牢,沈煜書剛走,蕭摯便向書房中的司行儒彙報道:“沈煜書離開了。”
司行儒眉心染着一抹憂慮,昏黃的旭日在他的衣衫上映出一層黯淡的金邊,他沉聲問:“找到毒醫聖手蘇玉樓的下落了嗎?”
蕭摯眸色暗暗:“還沒有和他取得聯繫。”
一瞬間,凜冽的寒意貫穿司行儒的胸臆,一生之中,他從未有過如此恐懼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道:“加派人手,繼續找。”
“是。”
第五日傍晚,風塵僕僕的蘇以澤穿過昭王府的水榭,走進鳶閣,眼看就要盛夏時節,他卻穿得異常厚實,走過的地方都帶着微微寒氣,讓樹葉花草不禁捲縮了葉子。
推門而入的那一刻,一陣藥苦味撲面而來,滄九趴在沈凌酒的牀邊已經睡着了,他連續熬了四天,不知不覺間便失去意識沉睡了過去。
蘇以澤走到牀邊,看着臉上沒有任何血色的沈凌酒,沉視良久,動手查看了一下她的強勢,她身體上的刀口已經消腫,只是微微有點發炎,背上以及腿部都被多處縫合過,御醫手法還是值得肯定的,刀口深得地方都做了特殊處理,線條縫合得也有利於肌膚再生,藥膏塗抹得比較均勻,除了頭其他地方都包紮的嚴嚴實實,宛如一隻即將破繭而出的蟬蛹,如果只是皮外傷休養多日也就可以痊癒,可她失血過多,身體嚴重虧損,導致內臟缺血停滯,意識也陷入無盡黑暗之中。
他嘆息一聲,從食盒裡端出一碗晶瑩剔透的碧綠色湯水,將沈凌酒扶起來,小心翼翼的用湯勺灌進去,一口氣就能喝完的湯水,他餵了一個時辰,才勉強將藥全部喂進去。
孤燈長夜,昏黃的燭光打在蘇以澤女妝的臉頰上,他幽幽的瞳孔透出一抹訣別的憂傷。
一個時辰後,沈凌酒悠悠轉醒,她睜開眼茫然的看着帳頂,直到身體恢復痛覺,她無法動彈,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她才呲牙咧嘴的抽搐嘴角,嗓子裡發出乾澀嘶啞的聲音,“救……救命啊……我被綁架了!”
蘇以澤涼涼看她,問道:“你被捅傻了?”
聽到頭頂熟悉的聲音,沈凌酒喜極而泣,“師傅……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死活。”
“你不是一早就猜到我不會袖手旁觀,纔會如此膽大妄爲?”
他還記得她被關進天牢前,附耳小聲在他耳邊說的話:師傅,看你本事的時候到了。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做好準備,暗示他知道他身份了嗎?
沈凌酒拉頌着耳朵,“師傅……我纔剛醒來你就不能推後算賬嗎?就不能讓我先吃點好吃的嗎?就不能……”
見她越說越理直氣壯,蘇以澤突然出聲冷喝道:“夠了!”
沈凌酒心中一哆嗦,神色懨懨的閉了嘴,不用看也知道蘇以澤的臉已經由白轉黑了!她大惑不解,至於這麼生氣嗎?
痛得又不是他。
見她吊兒郎當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蘇以澤失望之極的閉上眼,直言,“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性命開玩笑?”
沈凌酒剛要點頭,突然發現氛圍怪怪的,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要被剝皮抽筋的錯覺。
就在她猶豫的片刻,蘇以澤再一次忍不住發飄了!!以前她沒機會見識他的兇悍和冷酷,今兒全讓趕上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一掌滅了燭火。
掌風帶着極致的寒意,讓她縮了縮脖子。
等等……
他滅燭火做什麼?
下一秒,蘇以澤便來到她的牀前,幾乎是用吼的說道:“回答我!”
耳膜都被他震得生疼,她終於回神,隔着夜色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想必是凶神惡煞,少兒不宜的!
若不是牀榻結實,就要被他震塌了,沈凌酒暗暗心驚,此刻她爲魚肉,惹怒發火的人是不理智的行爲,她苟延殘喘道:“知道,但是……我沒想到她如此喪心病狂。”
“你明明知道她要你的命……”蘇以澤聲音越發嘶啞,脣畔一張一合間,隱忍至極,說到後面他哽咽在喉,已是沒有辦法說出話來。
見他情緒崩潰,沈凌酒痛得發瘋的身體也無法冷靜了,她像個被寵壞的孩子,直嚷嚷:“我知道我凶多吉少,可我就算用計拖延,也只是少挨兩刀,而且……我這不是信任你嗎?”
“信任我?看到你渾身是血的鬼樣子,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你憑什麼相信我?”蘇以澤飛快沉下臉,“你知不知道你當時就要氣絕身亡的樣子,讓沈老將軍差點召集舊部去掀了赫連府?滄九爲了你幾天不吃不喝的守着?沈煜書爲了你連夜跑死了三匹馬從通州回來?知不知道文璽和昭王打了一架,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你就那麼喜歡他嗎?哪怕與所有女人爲敵?”
“我……,可是我既然選擇了去喜歡他,就要承受他身邊的一切危機,我也試過忘記他,可我做不到啊……”
“你……”
蘇以澤氣血翻涌,攏在衣袖裡的手都忍不住微微發抖。
好像被巨大的波浪衝擊,蘇以澤只覺得微微暈眩。
也許,這就是即便她做事不顧後果,也有那麼多人守在她身邊的原因吧,坦然的說喜歡,坦然的說傷心,坦然的說承擔,坦然的說着愛和放棄,那麼的自由灑脫。讓他都不知道該罵她什麼。
他捏着眉心,呼吸急促的走到一邊,兩人都不再說話,她今日的危機沈煜書早就預料到了,她也預料到了,可她無法捨棄,亦如看到她有危險,他也會傾盡全力,不遺餘力。若昭王也在意她,那麼有昭王的庇護她情況會有好轉,可如果昭王……
“師傅,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要相信我。”
“爲師自然相信你,可爲師不信他。”蘇以澤反脣相譏,“若有一日,他不值得你愛,負了你,你該如何自處?”
“帶着他兒子遠走高飛,去天涯海角浪。”
蘇以澤嘴角抽了抽,罵道:“沒出息。”
口吻雖罵,卻沒了半點火氣,想來已經妥協。
蘇以澤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還是有點放不開,他站得太久,雙腿便如針扎一樣難受,縱然身上穿得厚實,他還是覺得冷,他面色雪白,轉過身背對着沈凌酒坐下,到了一杯熱水捧在手裡,才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道:“啊酒,爲師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