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撥弄了一下指甲,在看不見陽光的小天地裡,女子輕輕擡起頭,露出一抹嘆息之色。其實嚴刑拷打不一定的逼問出什麼,但是,長久的寂靜卻是足以逼瘋一個人的。更何況,她原本就極其討厭黑暗。
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一般,對面的男子動了動,聲音帶着幾分遲疑“戰姑娘,可是有什麼不適嗎?”在這黑暗之中,這聲音竟成了唯一的溫暖來源。
戰慕擎輕輕搖了搖頭,勉強勾脣笑了笑“楚公子多慮了,我沒事。”頓了頓,活動了下手腳,忽聽楚容柯帶着幾分嘆息般的嗓音傳來“戰姑娘沒事便好!只不過,算算日子,也該到再次換地方的時候了。”
聽到這裡,戰慕擎有些疑惑“楚公子,恕小女子有個疑問,在這裡,整天不見天日,你怎麼就知道,這一定就是第三日?”
脣瓣劃出一個清淺的弧度,楚容柯輕輕敲了敲身側的牆,帶着幾份漫不經心的感覺“一個人,在黑暗中生活久了,便會對於黑暗之中的任何東西產生一種強烈的敏感度。”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脣瓣輕啓,剛想問什麼,忽然眼神戒備起來。雖然武功用不了,但憑藉着良好的目力,戰慕擎還是斷定,有人來了。對面的楚容柯理了理衣衫,盤坐在地上,脣邊笑意清淡。
但,他們兩個卻都想錯了。那羣人來了之後,整個小空間裡被火光照的明亮,突如其來的光明晃得人有些眼睛疼。在緩過來後,戰慕擎纔看清周身的景物,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有些吃驚。這個地方看上去,像是牢獄!不,這裡本是牢獄,戰慕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但是這裡除了她自己,便只有……對面那個青衣男子。抓他們的人,到底是誰,竟能夠隨意出入黎城的牢獄?
抿了抿脣瓣,壓下心中的疑惑,戰慕擎擡眼看向來人。
爲首的是個蒙着面巾的男子,身後的人也都蒙了面,看不清面容。待他們走進後,先是看了眼對面盤坐在地上的男子,俊逸的面孔之上帶着幾許讓人猜不透的弧度,就這麼看過去,有種危險的因素在空氣中蔓延。
戰慕擎不僅讚歎了一聲,果然,不愧是不凡老人的弟子,師兄弟四個都是如此不凡。在這種環境之中,能夠做到面不改色且心如止水,單這一點,不知強過外人多少倍。而且,那天聽這些人的意思,對於此人還有幾分忌憚,可見此人的能力到底有多變態了。
而那爲首的人只是看了一眼楚容柯,復又轉過視線,對上他的眼,戰慕擎心底突然“咯噔”一聲。但見那人揮了下手道“帶走!”人卻是衝着她來的。眼底漫過一抹危險的光芒,戰慕擎縮在衣袖在的手驟然一握。
對面的楚容柯也是微微一皺眉,聲音裡帶着三分警告“你若敢對她有半分不敬,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們的忌日!”若是別人說出這句話,他們可能會不屑一顧,甚至鬨堂大笑。但偏偏說出這句話的人,他叫楚容柯。所以,那爲首的人警惕的望了他一眼,聲音裡竟帶着討好的意味“楚公子,您大可放心,我家公子找這位戰姑娘,是有事相問,絕不對做出逾越之事。”
旁人可能會絕對奇怪,這人,此時明明就是階下囚的身份,卻得旁人如此忌憚。別人不知道,他卻不能再清楚了。公子曾說過,對於這個楚容柯,一切必須以禮相待、有求必應。當時還有人疑惑的問過公子,爲什麼要這樣做。
公子那時只是說了一句話: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同樣的,只要他想,隨時可以要了他們的命。對於公子的話,他們從來都是當做聖旨去對待的!
聽聞這話,楚容柯的面容微微緩和,不善的看了他們一眼,眼底掠過一抹叫人讀不懂的幽光,卻沒有在說話。
戰慕擎腦海中劃過了千百個想法,最後緩緩站起身,主動走到門前。耳畔傳來男子和煦清淡的嗓音“戰姑娘,若你不想去的話……”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可戰慕擎卻明白,若是自己不想去,這位楚公子有上百種方法可以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但是……“楚公子不必擔心,其實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能在武林大會的地界之上,將我請到這個地方來的!”安慰性的投去一個眼神,戰慕擎的聲音擲地有聲。雖然面容有着隱隱憔悴,可身上那分傲骨卻是讓所有人爲之感嘆。
楚容柯眼底浮起一絲讚賞,戰府的大小姐,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就連那傳話的人面上都有了幾分認真,打開門,道了一聲“戰姑娘,請!”
緩緩邁步走了出去,不多時,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黑暗之中,男子輕輕勾了勾脣角,右手緩緩落到了前些日子受過的傷上面。多日的調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卻還是不能劇烈運動,否則傷口容顏裂開。收回手,若此刻有人能夠看清他的臉,必然會詫異。那雙眸子裡山洞的光芒,叫做詭秘。
再說戰慕擎,在出來之後,臉上便被遮了一個眼罩,跟着前面的人慢慢的走。不知走了多久之後,才停了下來,感覺到身旁的人替她除去眼罩後,戰慕擎不適應的眯了眯眼。片刻,在打量起這個地方。
這是個在普通不過的房間,裡面的擺設樸素而淡雅,目光緩緩移到前面那人消瘦的背影上,突然覺得有些熟悉。這個背影,好似在哪裡看到過。
疑惑的走進一步,就在這時,那背對着她的人一下子轉過身來。脣瓣帶着一抹淡淡的弧度,聲音輕而淡,卻是準確無誤的飄入了戰慕擎的耳畔“戰姑娘,別來無恙!”
戰慕擎卻像整個人遭雷劈了一般,愣愣的望着這張熟悉無比的臉,腦海一片空白,口中艱難吐出幾個字“是,是你?”
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動作緩慢的倒了一杯茶,冒着些許熱氣。整個動作連貫而優雅,那是一種,從骨子裡帶出的,旁人模仿不來的氣質。輕輕遞過去,淡淡道“戰姑娘,不如喝杯茶,坐下來聊可好?”
這句話,纔算換回了戰慕擎的理智,當下,一張秀美的笑臉上露出三分嘲諷七分怒意“呵?坐下來聊,聊你妹啊?我真沒想到,原來操縱這一切的人居然是你,你對的起柳小小的信任嗎?她拿你當朋友的,你就是這麼回報的她?”
動作驟然一僵,放下手中的東西,輕嘆一口氣“戰姑娘,你太激動了!”嗓音裡帶着幾分惋惜和遺憾,而正在氣頭上的戰慕擎卻沒有注意到。
冷笑一聲,戰慕擎毫不留情面的道“激動?呵,我還想罵你呢!我告訴你,你……”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眼前的景物模糊了起來,身子無力的滑落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戰慕擎只覺,落到了一個陌生微涼的懷抱。
搖了搖頭,房間裡響起一個淡到沒有重量的嗓音“戰姑娘,知道太多對你而言,沒有太大的好處。反而,會引來災禍。”將懷中的人打橫抱起,房間裡的聲音銷聲匿跡,在聽不到其他。
這一場棋局,終究拉開了帷幕。
黎城,品茗居。
一間緊閉門窗的房間裡,憑空響起一個沉穩的嗓音“姑娘,這便是我們查到的所有東西了!”
聽罷!女子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半晌才放下手,有些嘲諷的閉了閉眼“當真沒想到,偌大個倉溯黎城的城主,到頭來,竟是個只會爲他人做嫁衣的傀儡。這樣看來,城主府的覆滅,也不是沒有道理了。”
伸出手,輕輕叩擊着桌面,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道緊閉的門。
放下手,柳小小視線微轉,語氣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南宮翼他們呢?”
身後的無殤微微低了低頭“回王妃,兩天前,在新任武林盟主舉辦過宴席之後,倉溯三皇子南宮翼於便啓程回了皇都,似是有什麼急事的樣子。而朝嶽二皇子紀澤焱是昨天早上走的,同行的還有水淵三皇子莫習晏。目前還留在黎城的皇室只有西涼的太子風玄衣、長公主風蝶,還有尋天丞相水慕然,以及,水淵四皇子,莫影灝!”
“呵!”冷笑一聲,柳小小道“這紀澤焱跑的到挺快。”
一旁忙着調戲踏雪美人的黎訣御卻勾了勾脣角,意有所指道“不過,最讓我奇怪的是水淵四皇子啊!這兄弟倆分兩撥走,這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嗎?”
輕瞥他一眼,柳小小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其實,我也有疑問來着。這武林大會都結束了,你也該回去千影閣了吧?”黎訣御臉上的笑意驟然一僵,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串腳步聲,柳小小立刻收了笑意。很快,門便被推開,露出紫竹一張漂亮的娃娃臉,此時帶着幾分焦急,第一眼鎖定柳小小之後,立刻出聲道“王妃,戰慕擎她回來了!”
“什麼?”水慕楓猛然一擡手,眼底皆是不可置信。
微微皺了皺眉,柳小小疑惑道“她現在在哪裡?”
深吸一口氣,紫竹一張小臉上有幾分糾結“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就出現在房間裡了。不過,我們發現她時,她是沒有意識的,現在還在昏迷中。”
飛快的與身旁的人對視一眼,柳小小眼底劃過一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