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淵,皇都!
陽光算不得太刺眼,正街之上人山人海,彼此竊竊私語,小聲的同身旁的人討論着自己的想法。從辰時開始,水淵皇便乘坐着龍輦繞着偌大個皇都繞了三圈,然後徑直朝着正街之上祭祀的高臺而去。全程都是被層層厚厚的簾幕擋住了臉,四周全部都是御林軍,旁人根本靠近不了半分。
遙望着老遠的地方,人們只能看到一道身着龍袍,身後打着儀仗,幾十名宮人跟在後邊緩緩前行着。直到走上了最頂層的臺階,才停了下來,卻依舊看不清容顏。
接過身旁小太監遞過來的香,水淵皇虛空拜了拜,這纔將手中的檀香插入了香爐。就在這時,臺下的文武百官以及不明所以的百姓們齊齊跪地高聲道“天佑水淵,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水淵皇的身後,幾名皇子頓時有種熱血之情自涌上心頭。心中想的無非都是一件事,若是有一天,接受這萬民朝拜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權利這個東西,的確會讓很多人嚮往,尤其是至高無上、與天同齊的權利!
微微垂下眼簾,掩住脣瓣輕咳了兩聲,眼底劃過一抹嘲諷之色。冰藍色的衣袍被微風吹起衣角,淡雅的嗓音輕緩的響起“父皇,您大病初癒,雖然是龍體護身,可還是當心一些的好!”
前方那道身着龍袍的人緩慢的轉過身,目光沉定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擡步走下臺階。在衆人的護送下,重新坐上龍輦!
說來也巧,就在龍輦行至人羣最多的地界之時,突然吹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將龍輦的簾子吹起一角,露出一張百姓們熟悉且敬仰的臉頰。心中先前的所有猜忌和疑惑統統消失不見,得見天顏,這可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啊!當下,以幾百名百姓爲首,齊齊跪下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着越來越高的呼聲,龍輦漸行漸遠。
一個小小的角落裡,藉着極好的目力,看清了那邊情形。在看到水淵皇露出臉的那一刻,少年微微眯了眯眼,發出一聲不解的“咦!”摸了摸下巴,疑惑的道“主子,您有沒有覺得,這個什麼水淵皇,好像有些不對勁吶!”
尋常百姓看不出,可不代表他們未曾察覺。方纔那個人,的的確確是水淵皇沒錯!但是,他那雙沉定的眸子底,更多的是呆滯和茫然,有些頂尖的高手的無法察覺。方纔水淵皇坐在龍輦之中,那一陣風起,看的正是這個方向。所以,他才瞬間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但偏偏,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傀儡!”脣瓣清淡的吐出兩個字,帶着幾分莫名的意味。一襲出塵的白衣,上面沒有半絲點綴,面上帶着一張價值不菲的銀質面具,遮住了容顏和表情。那一雙眼,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雲霧,叫人捉摸不透。你能看到的,是歷經百態的滄桑和飄渺。
空雲一怔,隨即瞪大了雙眼,一張娃娃臉上露出幾分不可置信的神色“主子的意思是……”
目光追隨着龍輦的放心,男子伸出手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輕緩,帶着三分旁人模仿不出的韻味“你猜的很對!水淵皇,是被人下了傀儡術!”
傀儡術,一種失傳了很久的秘術!不同於媚術的攝人心魄,傀儡術,能讓活人變爲行屍走肉,任其差遣。層次較低的人,所控制的傀儡都是目光呆滯,行動緩慢的。而層次較高的,能讓傀儡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行走,且眼神中的情緒與常人無異。
而方纔水淵皇身上的傀儡術,下的極其精妙,但是細細看來,眼底深處還是有那麼幾分呆滯。說明背後下傀儡術的人,技術也只在中上等!但對於一個失傳了很久的秘術,這等水平,已是世間難得。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空雲輕聲呢喃道“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他們前日去皇宮看的時候,水淵皇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怎麼今天就可以活蹦亂跳的出來舉行萬民祈福了?原來是有貓膩。
“主子,你說,這傀儡術,能持續多久呢?”思及至此,空雲轉頭不解的問道。
眼眸微閃,隱在面具下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熟悉的表情,男子視線微轉“傀儡術,極耗心神,能挺到這個時辰,也算是不錯的了!”頓了許久之後,男子輕緩的閉上眼,聲音像是吹散在風裡一般“浮若身上,也是有傀儡術的!”這句話,輕的沒有重量,卻還是被空雲捕捉到了。
看着前方人的背影,空雲面上露出幾抹吃驚的神情。他從前還想不透,主子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浮若性情大變,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裡。原來,也是用了傀儡術的嗎?
“主,主子,你……後悔了嗎?”即使這句話曾經問過一遍,可空雲還是忍不住再去問上一遍,在聽一聽那個答案。或許,他會聽到不一樣的答案也說不定。
“呵!”良久之後,男子才輕笑一聲,嗓音像是隔絕了亙古八荒才傳了過來的“空雲,我記得我曾說過,悔這個字對於我來說,早就已經麻木了。如今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悔!”他只是,恨自己沒能早一點做出決定。
低下頭,漂亮的娃娃臉上露出幾抹心疼“可是主子,你千里迢迢跑到水淵來,不就是擔心她在那個女子身邊,會有危險嗎?”所以纔會跑到水淵,想出手掃平障礙。
“空雲,你太天真了!”無聲的嘆息“這世間,能有幾人傷得到她?我關心的,其實是這天下的局勢。白瑾墨很聰明,對於一切事情說的上是運籌帷幄。可惜,那個女子,太過當局者迷了!若是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以後,能做出正確的判斷還好。若是……”輕輕擡起眼,嗓音輕而淡“百年以來不曾有過禍亂,所以很多人,早就忘了他們的使命。例如天山家族,例如無憂谷。”
不解的眨了眨眼,空雲噤了聲。
微風吹過,這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間,再無聲音。
尋天,皇都!
從今個一大早,百姓們就談論着水淵皇萬民祈福的事情,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可依舊擋不住衆人的好奇心。而柳小小今早起來後便進宮將白秋琳帶了出來,說是帶她散散心,此時馬車正在街上緩緩行駛着。
此時此刻,白秋琳正好奇着。今一早,二皇嫂便說帶她出去玩,本來是沒心情的,怕她擔心,便強撐着笑臉跟了出來。可不知爲何,皇嫂卻收起來以往的低調,非讓她以長公主之儀仗走出宮門口,還讓她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裙。
放下探視車外的簾子,白秋琳轉過臉,不解的道“二皇嫂,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啊?這馬上就要出城門口了,你不會要帶我出去玩吧?”突然心底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她記得二皇嫂說過,三日後,便是她嫁到水淵的日子。而今天,就是三日後。坐在馬車裡,莫名有種想逃的衝動。
伸出手,捏了捏那張與白瑾墨有着三分相似的容顏,柳小小眼底漫過一抹狡黠“去哪,你一會就知道了!不過不是帶你出城玩,是有驚喜送給你。”脣瓣劃出一抹清淺的弧度,顯得心情極好。
“驚喜?”輕輕重複了這兩個字,白秋琳還是有心疑惑“可是驚喜和長公主儀仗,還有,我這身紅衣服有什麼關係啊?”彆扭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勾了勾脣角,柳小小剛想開口,透過車簾一看,這正是皇都最繁華的地段了。笑了笑,將方纔的話隱了下去“放慢一點走!”話音落地,馬車本來就行駛不快的速度,此時更慢了!弄得白秋琳是更加疑惑不解。
就在這時,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大膽,什麼人?”聽到這個聲音,白秋琳剛想掀開車簾探頭去看,柳小小卻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待在車上別動!”
點了點頭,聽話的縮回手。柳小小一笑,掀開簾子走了出去。見有人從馬車裡走來,百姓們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驚奇的看着這一幕。
那邊一身藍衣的少年翻身下了馬就要往這邊闖,奈何被層層的官兵擋住了。那人,不是林子辰是誰?一張臉上盡是焦急的神情,見他張口想喊,柳小小抿了抿脣,揚聲道“放他過來!”
剛掙脫開官兵的束縛,林子辰就朝着馬車的方向跑了過來,完全無視了柳小小等一干百姓,掀開車簾便道“你下來!”當看到身着紅衣的白秋琳之時,眼眸暗了下。周圍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裡面坐的可是長公主啊,這少年是誰,竟敢如此說話?
白秋琳驚訝的擡起臉,一襲紅衣襯得臉頰嬌嫩。雖然詫異林子辰突然出現在這裡,可是還是聽話的下了馬車。
看着面前的這張臉,林子辰深吸一口氣“白秋琳,我有話要跟你說!”心跳莫名加快了幾許,對上他的眼,白秋琳鬼使神差的點點頭。林子辰,好像從沒這麼認真的叫過她的名字。
縮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動,脣瓣張了幾下之後,林子辰閉上眼。再度張開時,裡面是一片堅定“白秋琳,我喜歡你!”微風瞬間吹起,一片寂靜,似是隔絕了全世界的聲音與噪雜。
白秋琳,我有話跟你說!
白秋琳,我喜歡你!
這句話,像是一枚炸彈,炸響在白秋琳的腦海,在容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