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外面,風蝶皺眉道“外面這是怎麼了?如此喧鬧,禁衛軍何在?”身後的書兒稍稍沉吟了一下,低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轉過頭,風蝶道“來人,出去看看是怎麼了。”歌舞適時的停下。
還沒等到有人出去,一個身影就匆忙的跑了進來。一張笑臉上滿滿都是慌張的神色,湊到風蝶身邊輕聲的說了句話。
原本就有些不好看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風蝶咬了咬脣,輕聲吩咐道“這件事情暫且不要讓旁人知曉。”小宮女點點頭。
站起身,風蝶輕緩的道“諸位,本宮有些事情暫且失陪。範丞相,勞您主持一下大局了。”
範丞相道“公主且放心。”嘴上這麼說着,可心底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衆人看着她的臉色,心下轉了千百個心思。恐怕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的話,她怎麼可能丟下這麼多人獨自離去?南宮問天和紀澤焱都在暗暗思索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以他們的身份,這話着實不便過問。
風蝶站起身就想離去,誰料人羣中卻響起一道阻攔的聲音“皇妹,這是出了什麼事,這麼着急?”風蝶眯着眼睛看去,就見八皇子有些得意的臉。
想起方纔聽到的話,風蝶眼神冷了三分“八皇子,你僭越了。”
八皇子也不在意她的態度和警告,站起身掃視了一圈,語氣幽幽的道“皇妹,你方纔也說,這場宮宴由你做主,可現在你這個主人要丟下這麼多人獨自離去,這不太好吧?各國使者千里迢迢而來,我西涼,可不能這麼無禮。就算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得給出一個理由,不是嗎?”
“八皇子說得對啊!公主,總要給出一個交代吧!”沒成想到,這大臣中竟有幾人開口附和他的話。
柳小小瞥了眼這幾個大臣,輕輕皺了皺眉。
他們這一攪和,外人看着反倒明白了幾許。看來這其中,是有貓膩啊!
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一個個掃過去。八皇子和幾個出言附和的大臣心底齊齊一顫,這雙眼,這雙眼簡直像極了那個人。先前怎麼沒發現呢?這幾人心裡有些發涼,他們……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出乎意料的,風蝶並沒有斥責他們,而是冷聲道“你們管本公主要交代,可以啊!但是,在此之前,本公主想要問幾位大臣一個問題。”微微一頓,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道“陳太尉、周尚書、朱大人……你們可記得,本公主是什麼人?”
不少人被她這話問得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
柳小小卻勾了勾脣角,同白瑾墨對視一眼,眼底劃過一抹讚賞。
人羣中有一人欣慰,又說不出的心疼。他初識風蝶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只會躲在風玄衣身後撒嬌的孩子。可現如今,她已經可以獨自面對曾經承受不住的那些風浪,再也不復曾經的純良。更不會……巧笑盼兮的叫他慕然哥哥。
那幾個大臣被她一點名,紛紛站出來跪到地上,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回公主,您……是我西涼皇親封的菁華公主,太子胞妹。”
“很好!”風蝶點頭“那你們說,本公主於你們,又是什麼身份?”八皇子一時參不透她的意思,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那幾名大臣一愣,卻是不敢說話了。見狀,風蝶笑的冷然“想不出來嗎?那好,範丞相,你來告訴他們。”
範良應聲出來,認真的道“公主,乃是西涼的長公主,於臣等,是君。”
於臣等,是君!
短短五個字,幾名大臣臉色齊齊一白。所謂君臣有別,有些事情,又豈是他們所能過問的?
意味深長的瞥了他們一眼,風蝶道“現在,幾位大臣知道了。八皇子,還想過問嗎?”
縮在衣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八皇子咬了咬牙“不,不想了。”
坐在座位上,手指放到脣邊輕咳幾聲,莫影灝輕輕一笑,說不出的淡雅韻味蔓延在周身。
輕輕敲了敲桌子,白瑾墨眼底漫過道道深思。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就在幾個大臣顫顫巍巍的回到坐位的時候,風蝶沉聲道“不好意思,諸位見笑了。本公主……”
話還沒說完,一個穿着淺綠色宮裝的婢女就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也不看這是什麼場合,張口就道“不好了公主,皇上,皇上他快要……”
“休要胡言,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棋兒上前一步呵斥道。那宮女嚇得臉色一白,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風蝶恨不得上前一劍劈了她,她敢肯定,這宮女絕對是故意的。想到這,一雙凌厲的眸子頓時看向一個地方,眼底毫不掩飾的殺意層層溢出。
被她這目光一驚,八皇子連準備好的詞都忘了說。
擡手就是一巴掌,風蝶滿目怒意的道“混賬!誰准許你在這裡胡說八道?”那宮女哭哭啼啼的不敢吱聲。
各國的使者心思都活了起來,看這樣子,這宮女絕對是受人指使。只不過,西涼皇是真的挺不過今夜了嗎?
反倒是被風蝶打壓過的幾個大臣一唱一和的附和道“公主,方纔重要的事情可是這個?”
“公主,這是大事,皇上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啊!”傻子都聽得出來,裡面的關切之詞滿滿都是虛假之意。
冷笑一聲,風蝶眼底劃過一絲決絕。不是想看戲嗎?不是想渾水摸魚嗎?她就讓他們把這場戲唱足了!
“本公主只是覺得,諸位使者都在此,有些不便而已!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各位就和本公主一同去探望父皇吧!”風蝶揚聲道出幾句話,心底冷然。
“公主,萬萬不可。這諸位使者是客,怎可勞煩?”周尚書一臉大驚失色的道,不少大臣紛紛附和。
國家內部的事情,的確不便叫外人知曉。
風蝶冷笑一聲“怎麼?周尚書方纔不是挺着急問本公主出了何事嗎?諸國使者是客不錯,可他們卻是來參加新帝登基大典的,有資格見父皇!”
那周尚書還想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本王妃聽聞西涼皇重病,先前沒有多問。不過,本王妃前來西涼時,妙手公子也跟着來了,不如請他爲西涼皇診治一番,公主意下如何?”嗓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涼薄,柳小小輕緩的道,眼神卻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周尚書的方向。
此話一出,再多的反對都被噎了回去。
水慕然緊跟着笑道“原以爲此番宮宴,慕楓不便參加。不過,本丞相方纔已經派人去請了。”
“如此,便多謝了。”風蝶感激的看了他們一眼,冷笑一聲“來人,移駕清和殿!”
要玩,自然是要玩個大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清和殿,寢殿內一大羣太醫卻是鴉雀無聲,唯恐驚醒牀上躺着的人。
牀上的人,實際也不過四十多歲,可卻臉色發青,雙目緊閉,整整蒼老了不下二十歲。以往的威嚴統統不見,只是毫無意識的躺在那裡。
風蝶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眼前微微模糊。這是時隔多日後,她第一次見到父皇。原以爲父皇的重病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可如今一看,這個從小疼她寵她的父親,也許是真的挺不過這一劫難了。
想到這,風蝶的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上前一步跪倒在西涼皇的牀前,風蝶嗓音哽咽“父皇,父皇您怎麼成這樣子了?您不是答應蝶兒會好好的嗎?父皇,您醒醒好不好?父皇……”
她還依稀記得,父皇曾用他寬闊的臂膀抱着她,走遍清和殿的每一個小角落。那時候,皇兄總是少年老成的跟在她和父皇的後邊,有時,父皇也會帶着她去御花園裡摘花。可現在,她明明記得那些事情好像就發生在不久之前,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身後的範丞相和幾個重臣以及八皇子和幾個小皇子見到這樣的皇帝都狠狠一驚,這次多少時日,備受敬重的皇帝竟成了這副樣子。
八皇子的心情此時很是複雜,他曾無數次想着眼前這個人立刻去死。在他的記憶裡,這位皇帝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一對兄妹,對他們,卻是吝嗇無比。他有過辛酸、有過難過、有過痛恨,可卻從來沒有想今天這樣複雜。
看着這樣的皇帝,範良心下驚濤駭浪,拉過德高望重太醫,得到的卻是一聲無言的嘆息。
風蝶還在哭,牀上的人像是有了反應一般,指尖微微一顫“咳咳……”許是很久都沒用清醒過,嗓音有些啞啞的。
“醒了?”十幾名太醫大驚失色,他們治療了這麼久,怎麼公主一來,皇上就醒了。
而西涼皇只是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裡面曾經的精光如今消磨個乾淨“蝶……蝶兒……”指尖微顫着,風蝶一把握住他的手流着淚道“父皇,你醒了父皇,我叫太醫給你看看……”
幾名太醫剛想過去,八皇子也想過去。
誰料,牀上的人卻搖了搖頭,目光極暖的看着她。感受到手心裡一陣冰涼傳來,風蝶身子一怔,背對着衆人有着詫異的看着西涼皇。
“父皇……”風蝶愣愣的看着他。
西涼皇輕咳兩聲,慢悠悠的道“所有人都出去,蝶兒留下。”
“是!”範良帶頭應了一聲,八皇子有些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卻被範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釘在原地,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父皇……”握着他的手,風蝶努力勾出一抹笑容道“父皇,您要跟蝶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