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握住茶杯的動作微微一頓,明明裡面是溫熱還帶着滾燙的茶水,風玄衣卻覺得有幾分微涼。飲下了這口茶,抿了抿脣瓣,風玄衣苦笑道“這麼聰明,真不知道白瑾墨怎麼受得了你!”
柳小小無可非議的笑了笑,並不接話,只是心底莫名一道暖流劃過。
放下手中的茶盞,風玄衣的視線飄到房間裡掛着的那副畫上,心神突然一晃,不經意間想起。好像在不久之前,他曾經因爲一個人,將自己最心愛的扇子,釘到了這牆上。狹長的鳳眸中突然泛起一波波漣漪,有些迷茫起來“柳小小……”視線落到對面的女子身上,聲音帶着幾分純粹“你,喜歡白瑾墨嗎?”
柳小小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隨即勾了勾脣角。指尖漫過杯沿,一字一句道“喜歡!”頓了頓,復又補充道“或許,要比喜歡重一些,大概,是愛吧!”眼底浮起絲絲暖意,連脣邊的笑容都深了幾許。
看着她溫柔的眉眼,風玄衣低下頭,喃喃自語“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千嬌百媚的容顏之上有些不符合他以往性子的純良。
“喜歡吶!看你怎麼理解了,喜歡,也分很多種的。”柳小小微微垂下眼簾,眉眼間染上幾分亮色,嗓音輕飄飄的,卻帶着說不出的溫軟“我曾經以爲,我這一世,可以有家人、可以有朋友、可以有知己,卻在也不會有愛人。但是,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讓你一見鍾情,一眼萬年,然後再也無法自拔。”
“算起來,其實我初見白瑾墨的時候,第一眼,便是驚世!驚豔了世人的眉眼!那時我在想,若是,一定要嫁給一個人的話,不如挑選一個自己看得上眼的。”不知想到了什麼,脣邊的笑意越發的和煦“於是,我便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對着那個一襲白衣,連太陽都比下去的男子說‘我要跟你私奔’。你一定想不到,那時候,其實說出那句話我自己都傻了。但是有個聲音告訴過,如果不那麼做,我一定會後悔。那時他只說了一個字,他說‘好’。”
竟是,這樣的相遇嗎?單是想象着那幅畫面,風玄衣就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是暖暖的。狹長的鳳眸眯了眯,風玄衣半開玩笑道“早知道這樣的話,當時我一定不遠千里,去到尋天將軍府。也許,你現在愛上的人就是我了!”
柳小小囧,不帶這麼破壞氣氛的啊!
雖是這樣,可柳小小還是極其認真的看着風玄衣那雙漂亮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喜歡,是心底的那一份觸感,那種感覺,只有你自己纔會明白!”
聞言,風玄衣脣邊的笑意一僵,上揚的脣角也有些下垂“但是,若是這種喜歡,甚至是愛。是爲世人所不齒、爲萬物所不容的呢?”話音出口,風玄衣下意識的別開了視線,風玄衣沒有發覺,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嗓音都是帶着些許輕顫的。他下意識的排斥着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偏偏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那又如何?”簡簡單單四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風玄衣詫異的轉過頭,卻對上一雙清澈中帶着些許晶亮的眸子,心神狠狠一顫。
少女勾脣,微微擡了擡下巴,一張絕世的容顏傲視無雙“我從來都不覺得,喜歡一個人是錯誤的!人的七情六慾本來就是不受控制的,若是輕易便可以收回,那便不是感情了。而且,若是連喜歡一個人都有錯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有幾件事情是不違法的?”
“喜歡一個人而已,你礙着誰的事了嗎?世人的眼光總是客觀而充滿着偏見的,有大部分時間,他們所認爲錯誤的或是有違常理給予譴責的事情,恰恰是他們心底求而不得的部分。與其說求而不得,倒不如說是純粹的嫉妒和羨慕,他們不敢做的事情、他們畏手畏腳的事情,若是別人做到了,心底若是一點不爽都沒有,那纔不是個正常人呢!”一字一句,每一個音節都卡在了風玄衣的心底深處,久久不能回神。正在思索間,忽聽耳畔響起少女堅定的嗓音。
“若有一天,全世界都反對我和白瑾墨的話,只要他心裡有我,與這世間爲敵又何妨?”最後一句話,像是落地就會碎一般,卻是,讓人在心底豁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灌進滿滿的陽光,溢滿整個心房。
望着女子漂亮的臉頰,風玄衣一時連話都不會說了,心裡說不詫異是假的,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方纔那些話語,竟然是從一個女子的口中說出的。若是被外人聽到,這女子怕是早就被吐沫淹死了,這些有違常理的話,敢問世間有那個女子敢說出來?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他被打動了!
“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愛上的人是個女子呢?”艱難的吐出這句話,風玄衣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柳小小脣邊帶着幾許漫不經心的弧度“還是那句話,若是兩個人,在彼此的心間,縱使與全世界對立又何妨?”
若是兩情相悅,與世人爲敵又怎樣?
伸出手,緩緩握住心口的位置,脣瓣不知在呢喃些什麼。隨即揚起脣角,一個笑容,陽光透徹,讓人有些不敢直視“我明白了!”風玄衣輕輕笑了笑,道了一聲謝,轉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柳小小聳了聳肩,心底不由得泛起一個猥瑣的念頭。這感情問題是解決了,就是不知道,風玄衣能不能搞定那個人吶!摸了摸下巴,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其實她最想知道的事,這兩個同樣世間少有的男子,究竟是,誰會主動奉獻出自己純潔無暇的小菊花呢?不遠處的某兩隻齊齊打了個冷顫,心底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後,再次回想起今日的情景,柳小小發誓,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一定會把今天說的話全部封存在心底,讓它再也沒有面見陽光的可能性!或許,那些她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就永遠都不會發生,也不至於最後的最後,每個人都痛到撕心裂肺。
可是,誰都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不是嗎?
黎城,一家不知名的客棧……
“公子,一切準備就緒!”房間裡憑空響起一聲粗噶的嗓音,帶着些許恭敬。
男子微微點了點頭,伸出手捂住脣瓣輕咳兩聲,琉璃般通透的面容有些泛白,輕緩的道“福伯,辛苦你了!”
那頭髮有些花白的老人鼻子一酸,看着自家公子的病體,有些心疼道“公子,您這是何必呢?即便是爲了躲墨王爺,也不必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啊?”這前兩日剛下過幾場雨,公子的舊疾本來就沒有好利索,如今又要連日奔波,這可如何是好?這般想着,福伯面上的憂慮更重了!
輕輕搖了搖頭,莫影灝眼底漫出幾分讓人看不透的迷霧,緩緩的道“福伯,你認爲,白瑾墨他想不到我會今晚啓程嗎?”
福伯微微一愣,先是察覺了什麼“那公子你……”
“我不傷戰慕擎半分,只是下了迷藥,掩蓋了她這幾日的記憶,把人送了回去,您知道是爲什麼嗎?”莫影灝不答反問,淡雅的嗓音裡透出絲絲疲憊。
福伯思索了一下道“難不成,您是想要……”一個大膽的猜測躍上心間,福伯卻沒有將它說出來。
“沒錯,休戰!”揉了揉眉心,一襲冰藍色的衣袍上泛着些許流光“原本我與白瑾墨這一局,最多也只是個平手罷了,我還不至於落到如此田地。”苦笑一聲,莫影灝繼續道“可誰想到,白瑾墨還有一個絲毫不亞於他的小王妃,只是隨意投了些毒,便打了亂了我所有的計劃。您想想,若是皇都真的出了事,無論是哪一個皇子登上皇位,第一個要除掉的,恐怕就是我。雖然我從來未曾放在過眼裡,但是,總會有些棘手的。如此,我必須保住父皇的性命,至少,在我做完那件事之前,他必須活着!”
福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敬的問道“那公子,我們今晚應當如何?”
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莫影灝擡起眼,似笑非笑道“墨王妃,她不是想要救回楚容柯的嗎?那就如她所願!”福伯心底一驚,可這楚容柯,可是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抓到的。這還什麼都沒問出來呢,就這麼白白的送了回去?
似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疑惑,莫影灝先是微微落到窗外,望着外面越來越暗淡的天色,琉璃般通透的容顏上露出三分笑意,一字一句,緩緩的道“若是,想要順利回到水淵的話,單憑一個戰慕擎是不夠的!”更何況,楚容柯的身份如今是個麻煩,聽說天山的人已經找來了。爲了避免節外生枝,他也只能將人送回去!
眼眸微閃,不知想到些什麼,脣瓣的笑意更深了“福伯,您說,若是水淵有意同尋天聯姻,結爲秦晉之好。有了喜事鋪墊,父皇的病,是不是就能好起來呢?”眼底泛過微涼的顏色,帶着幾分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