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子安慰地拍了拍杜華月緊拉自己衣袖的手,應道:“華月,你去歇息吧,這裡有哥哥在。”
推開定國侯的房門,杜世子一揮衣袖,揮散裡邊那股膩人的胭脂香味,徑至定國侯牀邊,張開左手,但見他運氣將手掌貼在定國侯的心口上,在他周身的脈絡間遊走了一圈之後才收功,慢慢收回手掌。
看着依然毫無反應的定國侯,杜世子低聲默道:“不管怎樣,你也養了我數年,而今你的命我卻是救不回來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儘量去保住你女兒的性命吧!”
由於定國侯死得太過突然,且他人又是正當年,連個壽材也還沒有來得及準備,所以這下葬之事也就只能多拖沓個幾日了。
杜世子交代過府內下人之後便回到了大廳。
蕭煜同百里景修正在品茶,賀連雲荒卻只是與琳琅坐在一旁。
“定國侯怎樣了?”
百里景修放下手中的清茶,轉臉看向杜世子之時卻又悄悄地望了琳琅一眼。
杜世子故作悲傷說道:“家父不治身亡……”
“怎會?”聽到如此消息,賀連雲荒煞是驚訝,好端端的一個人,怎說去了就去了?他很是擔心地看向琳琅,萬一有人搗鬼,想要將罪名都推在琳琅身上的話……
倏然,賀連雲荒看向百里景修,他甚至開始擔心百里景修也會不會誤以爲是琳琅嫉妒心起,斷他後路,逼他成不了婚。
與此同時,百里景修亦是冷冷地瞥了賀連雲荒一眼。然後發現琳琅還是一直未醒,忍不住問道:“她……”
“哎,我說表兄,她一直昏迷不醒,你不讓大夫來給她瞧瞧嗎?”
原本蕭煜對賀連雲荒愈發不喜,雖然對方能夠虜獲琳琅的心,但是怎麼看來都是自己更強一些吧!況且賀連雲荒徒有一張好看的臉,男人麼,要長那麼好看做什麼!
蕭煜還不忘瞥了百里景修一眼,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果然是好看的男人都那麼討人嫌!
“不必擔心,她一會兒就會醒來。”
賀連雲荒對蕭煜的態度依然很冷淡。
“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懂得岐黃之術,怎會曉得她會何時醒?”蕭煜側目望了賀連雲荒一眼,這失蹤之後再度回來的表兄好像比之以前有不少的改變。
念想到此,蕭煜心中難免一震:難道他真的會爲了一個女子來改變自己?
對於蕭煜的冷嘲熱諷,賀連雲荒並不以爲意,他懶得同這些無理取鬧的人多費脣舌。
懷中的人微微動了動身子,賀連雲荒輕撫上琳琅有些冰涼的臉頰,輕聲詢問道:“還好嗎?可還有不適之處?”
“嗯?”初醒的琳琅似乎還不太明白現狀。
“你方纔在戲臺上暈倒了。”賀連雲荒微笑道。
“哦……”琳琅揉了揉眉心,之前發生的事情有些模糊,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拉住賀連雲荒的胳膊,焦急道:“賀連雲荒,那定國侯怎樣了?”
“家父已經去了。”
不等賀連雲荒回答,卻是杜世子迴應了她的話。
“怎麼死的?”
杜世子揮手支開了廳中的侍婢,才說道:“實不相瞞,家父去的煞是詭異,不像人爲。”
蕭煜倒是來了興趣:“杜世子,有句話怎說的,
人怕鬼三分,鬼敬人七分。”
杜世子道:“煜王子不信鬼神之說?”
蕭煜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我只相信自己親眼瞧見的。”
“有時自己親眼瞧見的也不見得是真的。”百里景修垂目端詳着杯中的清茶。
杜世子笑道:“楚王殿下所言倒是不虛。”
琳琅對此卻意外沒有發言,妖魔鬼怪,她還真不相信,要說鬼殺人,親,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不要擔心。”
在琳琅迷惘之時,總會聽見他的聲音。
“嗯。”琳琅微微頷首,下意識對着百里景修微微一笑。
可轉眼明白現狀之後,琳琅又嫌棄地別過臉,沒在搭理百里景修:纔不要和騙子說話!
“咳咳……咳……”杜世子煞風景地輕咳了兩聲。
“少爺!少爺……”
只見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進大廳,驚慌失措地喊道:“出事了,出事了……三夫人她……她死了!”
“死了?”杜世子聞言神色一斂,“你別急,慢慢說。什麼時候的事?”
老管家喘了口氣,定了定心神才道:“就是在剛纔,翠兒給三夫人送洗浴的香料時,發現三夫人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她上前一瞧,發覺三夫人斷了氣……這老爺纔剛去,三夫人怎就……”
老管家聲淚俱下,杜世子雙眉深鎖。
“這才一會兒,怎就死了兩個人。看來,我卻是不能坐視不理了。”
衆人聞言,不由得朝外頭望去,卻是看顧思遠蒼白着臉,有些虛弱地走了進來。
琳琅沒有喊他,他看了琳琅一眼,也沒有喚她。兩人心照不宣的都當作陌不相識。
顧思遠乃是京畿提點刑獄,自然有權接手這種事情。
就看他對老管家道:“老人家,你且帶我去瞧瞧你家三夫人的屍身。”
“這……”老管家猶豫不決地望着杜世子,小聲道:“我家夫人死時衣衫不整……大人乃是男子,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杜世子有些意外,這三夫人怎會死了呢?
杜世子對老管家微頷首:“不必有這樣的顧慮,管家,你且帶着顧大人去瞧瞧便是。對了,大夫人與二夫人怎樣?有異樣嗎?”
“少爺,大夫人與二夫人都無事。老奴這就帶顧大人去瞧瞧三夫人。”
老管家說罷,對着顧思遠深深作揖道:“顧大人,老奴方纔多有冒犯,還望你大人有大量。”
顧思遠將老管家扶起道:“老人家不必在意。”
見顧思遠跟着杜府的老管家離去,琳琅暗自拽了拽賀連雲荒的衣衫,對他眨了眨眼。
賀連雲荒會意一笑,拉着琳琅的手,走到杜世子身旁,望了蕭煜一眼,又對百里景修微微頷首,說道:“我與我家娘子出去散散悶。”
杜世子笑道:“可還要我給國師大人備一間廂房?”
賀連雲荒看了琳琅一眼,本想拒絕,但琳琅卻笑眯眯應了一句:“甚好!”
聞此言,蕭煜愣了半天,百里景修則是垂下眼眸,雙脣緊抿。
“煜王子,你的茶涼了,可還要換一杯?”杜世子笑嘻嘻的吹了吹自己的那盞冒着熱氣的清茶。
“不必了。”蕭煜看着杜世子,笑問道
:“杜世子,你何時同國師那般親近了?”
“呵呵……”杜世子笑了兩聲,放下茶盞道:“煜王子說笑了,就是借我百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得罪你們這二位爺啊。”
“我家叔叔可好?他這一趟中原之行可還順心?”
“他好得很,煜王子費心了。”
“杜世子,你是聰明人,我不喜歡我家表兄與我家的舞娘走得太近。”
“這個恐怕我是做不到了,煜王子。”
蕭煜哼了一聲道:“給我備間房,今夜我在此留宿。”
“煜王子稍等,這就去準備上房。”
他們二人就這樣若無旁人的聊了起來,誰也沒有多問百里景修的去向。
杜府院內,琳琅與賀連雲荒攜手並肩走在小徑上,琳琅的眼就不曾離開過賀連雲荒完美的側顏。
“看着我做什麼?擔心腳下。”賀連雲荒輕笑。
琳琅笑着擡手在他如玉的臉上輕薄了一下,得逞的笑道:“沒什麼,就是仔細看看,發現你的眼窩其實也挺深的,五官很立體。”
“……”賀連雲荒笑而未語,確實不知該如何回答琳琅這些奇奇怪怪的話語。便直接將話題轉移,“你想去看屍身還是想去看你二哥?”
“都要,正好一起。”琳琅忍不住笑着挽住賀連雲荒的胳膊,“知我者,賀連雲荒也!”
賀連雲荒眉梢微挑,看似漫不經心道:“嗯,心有靈犀。”
“噗……”琳琅忍不住笑了出聲,“我覺得咱倆不結拜都要天怒人怨了!”
賀連雲荒笑得溫柔:“那就挑個好日子吧。”
“好啊!”
杜家三夫人的房中,顧思遠正在查看屍身,所有的男僕都已避開,顧思遠本不懂刑獄驗屍之事,可處在此位置上,多年的學習,現在他已經比大部分仵作都厲害。
那三夫人生前倒也算是個美人,年紀不比杜世子大,顧思遠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定國侯竟也是個貪戀美色之徒。
收了收心神,他細細看了看屍體,只見那屍體口眼多開,面部紫黯,嘴脣紫黑,手腳指甲皆是黑黯,口眼耳鼻中有血溢出,這分明就是被人毒死之狀。身子還有些溫熱,應是剛死不多時。
吩咐下去將這三夫人所食用接觸過的物件都檢查了一番,卻未曾發現一樣有毒物。
顧思遠又盯着地上的屍身看了一會兒,然後就看他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裹住自己的右手,走到屍身旁蹲下。
裹住布的手按上屍身,忽然手在屍身的小腹部停下:“她有孕在身。”
站起身,續道:“從心口以下到肚臍,以手拍之,硬如鐵石,則是有孕在身;沒有孕的話,應是綿軟的。”
不過這點會與案子有關嗎?
思量之後,就看他問琳琅借了一支銀簪。
琳琅拔下發髻上的一支銀簪遞給他,他將銀簪探入死人的喉內,良久才取出,卻見那支簪的顏色鮮白。
“果真不是中毒而亡的,而且身上也無其它傷口……”
此刻,不僅是顧思遠,就連賀連雲荒都陷入了深思。
“是蠱毒。”
百里景修走進來,面無表情地看了那地上的屍身一眼,重複一遍道:“不僅是她,定國侯也是死於蠱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