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明知是演戲,可是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可能是百里景修演得太好,她不知不覺中竟然也入了戲,就好像現在,他們兩人真的是開始誤會重重的悲劇。
琳琅一邊咳着一邊笑,她滿眼笑意地望向百里景修,動了動脣,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百里景修第一次瞧見這種神情的琳琅,那樣的笑容,讓他心疼。
“你……”
百里景修輕嘆一聲,轉身離開天牢。
仰面躺在地上的琳琅,無言地閉上了眼睛,她想,接下來又會是誰過來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牢房的柵欄門再一次被打開,一雙金絲龍紋緞面翹頭履出現在他眼前,隨後,便有人將他從地上扶起。
“百里景修下手還真是不留情呢。”燕十三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替琳琅處理了一下脖頸上的傷。
“人一旦身陷迷局之中,就再也無法看透全局。即便是聰明一世的百里景修,也有如此胡塗的時候。”慕容長風蹙眉瞥了琳琅一眼,問燕十三道:“她現下如何?”
“並無大礙,只不過在半個月前好像中了毒,雖然有人用內力將毒逼出,可並沒有完全清除乾淨。”燕十三捻着一根金針慢慢扎入琳琅手上的虎口穴。
“她可還能說話,我有些話想要和她單獨說。”
燕十三點點頭:“好,稍等片刻。”
只見他在琳琅的喉上又紮了幾針,整理好了藥箱起身,“我去外邊守着,你們最好長話短說。”
“嗯。”慕容長風微微頷首。
待燕十三離開之後,琳琅纔開口道:“不知沐王爺想知道什麼?若是爲了從前一事想要報仇,琳琅倒是悉聽尊便。”
慕容長風看着琳琅,微微笑道:“琳琅,若是說你欠我的,又何止是一條命?”
琳琅笑道:“如今同你說實話,只怕你也不會相信,我根本不是你從亂葬崗救回來的阿九,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所有一切是非恩怨也隨着她帶走吧……”
聞言,慕容長風挑眉一笑:“是啊,我也猜出來了……你不是阿九,阿九沒有你厲害。不過琳琅,你可知道眼下外面的情形嗎?”
聽慕容長風如此一說,琳琅當即便覺得事情不妙,“什麼情形?”
慕容長風溫和地笑着:“大祁的百姓都在嚷着要當衆將你燒死……百里景修如今想必壓力非常大,他想要保你,可惜,只怕憑他一人之力,卻是要保不住你了。”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這個道理琳琅是明白的。
隨後,慕容長風沒再說話,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琉璃瓶,他將那瓶子遞到琳琅面前。
琳琅知他的意思,擡手接過那瓶子。
“你還有什麼話想要留下?”
琳琅搖搖頭。慕容長風背過身,輕嘆了一句:“是麼……這樣也好,了無牽掛。”
了無牽掛嗎?怎麼可能呢……
不過,若是自己的離開,真能換回百里景修的安寧,那麼……她還是離開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琳琅閉上雙目倒在地上,殷紅的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紅了地上
那塊半圓的玉佩。
望着那一片刺目的鮮紅,慕容長風驚得往後退了兩步,“燕十三!你敢騙本王!”
“我的假死藥,自然是很特別的,這樣纔不會有人懷疑。”
慕容長風走到琳琅“屍身”旁,將琳琅打橫抱着走出了天牢。
琳琅的“死訊”很快就傳入了百里景修的耳中。
阿蘭公主來尋百里景修,在談笑間,阿蘭公主有意將琳琅的死訊告之百里景修。
“原以爲景修哥哥會讓那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讓她償命了。只不過一杯毒酒確實便宜了她!要我說,那種冷血之人,定要處以極刑才能以慰太皇太后在天之靈。”
阿蘭公主一邊往池子裡撒魚食,一邊忿忿不平地說着,百里景修卻有一種墜入深淵的不真實感,“好像是昨個下午,還是封太醫將她的屍體從監牢中帶出來的,聽獄卒們說,當時可是嚇死人了,衣衫上都是血,一路走,血還在滴,血淋淋的……景修哥哥,你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百里景修此時的神色着實讓阿蘭公主嚇了一跳。
他蒼白着一張臉,就連脣上的血色也退了下去。
阿蘭一慌張,“那我就先告辭了,景修哥哥好好歇息。”
她臨走時側身回眸看了百里景修一眼,卻只見他雙手撐在青石欄杆上,低頭望着那一池錦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其實百里景修根本什麼都沒想,他滿腦子都是琳琅,封玖怎麼會出現?那麼慕容長風呢?琳琅是不是被他們帶走了?
就在他質疑這件事情的時候,卻是見阿呆抹着眼淚朝他這邊跑過來。
見了百里景修,阿呆二話不說便雙膝着地對着他磕頭道:“陛下,請放了我家姑娘吧!”
完全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的百里景修愣了。
可是阿呆並不知道百里景修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琳琅究竟怎樣了。他只曉得自從那天之後,琳琅就再也沒有回去。
阿呆拽着百里景修的衣袖,哭道:“陛下,我家姑娘真的沒有殺害太皇太后,反倒是太皇太后想要我家姑娘的性命啊!若不是姑娘聰明,只怕這會兒早就遭毒手了……”
“你方纔說什麼?”百里景修怔怔地看着阿呆。
“求陛下別爲難我家姑娘!柳姑娘若是有氣,可以拿阿呆出氣,但是請不要傷害小皇子,小皇子是姑娘的命根子!”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阿呆一咬牙,索性將所有的事情都給百里景修說了一遍。
太皇太后在湯中下毒,柳婉婷在琳琅離開之後就藉故將小皇子搶走……
“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皇兒在柳婉婷那裡?
“阿呆所言句句屬實!若是有半句假話,定叫阿呆天打五雷轟!”腮邊還掛着淚痕的阿呆篤定地發誓。
百里景修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確實沒有想到柳婉婷竟然也參與了。
說起來,他對柳婉婷還是有些記憶的,不可否認,他也曾經想過會娶柳婉婷那般安靜與世無爭的女子爲妻。
至於柳婉婷的那塊玉,那是塊暖玉,對他練功大有用處,所以就一直帶着。
如今……
百里景修掏出那塊玉,直接就丟入池
中……
“陛下來了!可又是找柳姑娘的?”宮娥上前迎道。
百里景修問她:“她可在?”
“在在在!這些日子柳姑娘忙得很,一直在照顧小皇子。”宮娥笑道。
柳婉婷見是百里景修來了,略微有些驚訝。
“婉婷見過陛下!”她有多久不曾見過百里景修了呢。
“嗯。”
兩人還是如很多年前一般,坐在一起飲茶。
百里景修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好好留意過柳婉婷,這一次藉着飲茶的機會,他將柳婉婷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柳婉婷沒有任何內力,這一點他可以肯定。
只是他注意到柳婉婷左手的手腕內側有一塊傷痕,想仔細看時卻被衣袖給掩住了。
“你受傷了?”百里景修指了指柳婉婷的左手。
柳婉婷臉色微變,斟茶的手一頓,卻很快又掩飾道:“只是早前的燙傷,並無大礙,而且現在早就不疼了。”
燙傷?百里景修微微眯起眸子,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酒。
“對了,太皇太后的事情,現在如何了?皇后娘娘她……”
“嗯,正法了。”百里景修這一句話說得極爲平淡,而正是太過於平淡了,反而讓柳婉婷有些疑惑,她擡起眼眸凝視着百里景修。
“陛下?”
“無事,只是有些累了。”百里景修扶額皺眉,便順水推舟地佯裝不適。
“要不然你在我這歇歇,我去換上安眠香,好助眠。”
柳婉婷一點也沒有懷疑百里景修,彷彿這樣纔是正常狀況。
“不必麻煩了,我來看看皇兒。”百里景修攔下要起身去拿安眠香的柳婉婷。
“嗯……”柳婉婷點點頭,轉身去了內室,再出來時,懷中抱着一個孩子,正是小皇子。
只是小皇子呆滯的模樣,難免叫百里景修有些懷疑。
柳婉婷輕聲說道:“皇子殿下剛睡醒……所以有些迷迷糊糊。”
百里景修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從柳婉婷手中將小皇子抱走,沒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柳婉婷望着百里景修的背影,不由得咬脣,她知道,她的急功近利讓她輸了,雖然琳琅死了,可是她似乎已經不能再靠近百里景修。
百里景修抱着小皇子回到紫宸殿。
吱呀……
木栓的門軸有些陳舊,輕輕一碰就會發出響聲。正整理衣物的阿呆回頭一看,就瞧見百里景修站在門口。
“陛下……”阿呆驚慌失措地起身,站在一旁打量着百里景修,暗自揣測他的來意。
“你在收拾東西?”他認得那一堆衣服,都是琳琅的。
阿呆點點頭,說道:“姑娘吩咐的,藥時不時將衣衫都拿出來曬曬,若衣衫都是一股子黴味,姑娘不喜歡。”
他將箱子裡的衣衫都給翻了出來,在整理最後一摞的時候,一塊絲絹飄落在地上。
“咦?”阿呆撿起絲絹的時候,發現了那張花了的護身符,自言自語道:“姑娘怎麼把這個東西塞衣衫裡了?”
舉起護身符正考慮放哪兒的時候,就看百里景修從他手中將護身符給奪了過去。
“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