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若不知道自己呆站了多久,只是覺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雙腿已是有些微微的發麻,手上拿的紙也早已重新掉落回桌面,而她卻不自知。
客廳的大門緊閉,只是開了一扇窗,外面豔陽高照,一絲風也沒有,廳裡沒開冷氣,平時只要在這裡多待一會都會覺得熱。
可她卻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也沒覺得熱,心裡一片混亂,而到底又是在爲什麼而感到絕望,她亦是說不清了。
紙條是叔叔留的,不過是寫着,今天是中秋,他跟姑姑得了話要回家過節,然後很抱歉之類的話罷了。
她又不是想不到中秋節可能會面臨這樣的局面,只是一放假她只有輕鬆了的想法,根本沒有意識到今天便是中秋,而且纔在遊戲裡掙扎過一番,現在突然要她接受這個事實……
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一邊勸慰着自己要坦然面對,一邊不由得逼迫自己承認她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了,兩邊互不相讓,最終該如何,她也只能咬着嘴脣苦笑了。
而思來想去的,就算得出了結果又能怎樣呢?這個父母不在了的第一個中秋,她還是要過的。
樑若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管桌上的紙條,拖着沉重的腳步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才推開微掩的房門,那大方的擺放在她牀邊桌上的月餅盒便映入眼簾,樑若勉強笑了笑,走過去拆開,看着裡面的月餅不由更爲低落,不團圓的中秋節,吃月餅做什麼呢?
這種時候,就連想上游戲避一避這現實,都成了奢望。
樑若放下月餅盒,躺倒在牀上眨了眨眼,卻並不覺得想哭,只是心裡莫名的沉重,好像被大石頭壓住,快要喘不過氣來一般。
這棟大房子,這個之前還很溫馨的房間,這個她以爲會是另一個家的地方,此刻看起來就像是關住她的牢籠一般冰冷。
如果會有那麼一天,她不再時時惦念着過去的事情,不再一提及爸媽去世的事就變了臉色,不再糾結在這種節日也只有自己一個人過,那會是什麼時候?那時候的她,又會是有着怎樣的成熟心理,纔會這般的理智。
想到這裡,樑若不由得閉上眼苦笑,其實如果這個時候她能一覺睡過去,然後一醒來叔叔和姑姑都已經回來了,就跟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的過着三人的中秋節,該有多好。
偏偏此刻的她着實太清醒,而且一閉眼就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反正是有多消極就往哪想,哪有牛角尖便往哪鑽。
所以這種時候,還是出去走走,找些可以轉移注意力的玩得或是吃得纔是上上之策。
“呼……”樑若呼出悶氣,坐起身就開始收拾起自己來。
而等到她揹着包,拉開大門走出去之後才又後悔起來,雖然已是步入了秋季,但這秋老虎更爲的厲害,恐怕就算是撐傘也是起不上什麼作用的。
只是既然都已經出來了,而且回去也只有一個人胡思亂想的份,在兩者之間權衡了一番,樑若還是毅然決然的打着傘走出了家門,準備去公交站隨便搭一輛公交車到市區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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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都該在家團聚的中秋佳節,可畢竟還是白天,又是假期,在街上溜達的人要比平時多上幾倍。
盯着大太陽在人羣中擠了一會之後,樑若便失去耐心,乾脆又隨便坐上一輛空蕩蕩的公交車,離開這過爲熱鬧更顯她孤獨一人的鬧區。
窗外的風景由陌生到熟悉,等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她已是從公交車上的自動報站聲得知了離她之前所住的那個小區只有兩站的距離了。
以前從來不曾坐過這一路公交車,也不知是何時會拐到這條路,甚至還會在她之前的家門口停了,如果知道,她大抵是怎麼也不敢坐上來的。
不是不想念那個家,不是不想再回去看看,只是怕,尤其是在今天,尤其是她之前已然承受了那麼多複雜的念頭,若是回去了,她還能負荷得住這一切麼?
眼看着沿路的風景越來越熟悉,離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也是越來越近,樑若用力的咬着嘴脣,心跳逐漸加快,鼻子也愈發的酸起來。
最終,她還是在公交車一停,報站聲一響,便猛地站起來衝下了車,引得後來上車的人都不由得側目望過去。
其實她最怕的不是回到這熟悉的地方,不是怕見到熟悉的景緻會觸景傷情,而是怕會遇見曾經相識的小區裡的人,怕他們會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怕他們會說起爸媽的過世。
幸而大中午的,並沒有人會願意下來乘涼什麼的,所以她一路匆忙走過去,基本上都沒碰上幾個人,更是沒碰上認識她的會跟她打招呼的人。
住過十八年的地方,只是離開了三個多月,此刻走起來還是夢魘般的熟悉,循着再熟悉不過的路進了家裡所在的那棟樓,再上到自家門前,也不過幾分鐘便抵達了。
看着緊鎖的大門,樑若才似是鬆了一口氣般的靠在了牆上,鑰匙她還是留着的,當時叔叔和她都是保持着將這房子留着也不租出去的一致想法,或許就是爲了她無意中過來還能進去看看吧。
而且幸好她一直都把鑰匙放在了包裡的最底的夾層裡面,期間沒有換過包,也沒有怎麼動過裡面的東西,纔不至於她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來了一趟會變成是白來。
勉強定下心神,緩了過來之後,她便拿出鑰匙,將那她曾開過無數次的門打開。
瞬間一陣許久不住人而導致的熱氣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着些許灰塵,入目的便是遮住傢俱的白色麻布。窗簾和窗戶都是關着的,空氣不流通光線無比昏暗,無一不在表示着這已然是一所被人遺棄已久的房子。
樑若關門進去,心中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和安寧,就好像從前一樣,熟門熟路的走到房間,再看看爸媽的房間,再就是爸爸特地讓了一半給她的書房。
東西沒搬動多少,她也只是搬了一些衣物和書,爸媽的遺物叔叔處理了一些,然後便還剩下這滿屋子的不曾動過的傢俱了。
或許是有着一種詭異的寧靜,樑若開始在這不大的房子裡晃悠起來,從這裡到那裡,從那裡再回到這裡,每走到一處便是美好的回憶,回憶過後便是滿心的悵然,這樣來回的循環着,最終她還是一陣鼻酸,紅了眼眶掉下淚來。
掀開蓋着沙發的白布,樑若幾乎是跌坐下來,然後又是十分自然的斜躺在了沙發上。
記得從前她每每從學校回到家累了,或者是從外邊逛得累了回來,都會直奔這個沙發,然後以最舒服的姿勢躺着,抱着暖暖的抱枕昏昏欲睡。
然後媽媽便會過來柔聲的催她起來洗手吃飯,叫不動她的話就乾脆過來撓癢癢,或是搶走她懷中的抱枕,又或者是像個孩子一般的從冰箱裡找冰塊來冰她的臉。
那個時候爸爸便會無奈的看着她們兩個笑,也不說話,就只是一味的搖頭。
那樣的場景在那時候看起來極爲稀疏平常,如今想來卻是心痛不止,再也不可能會有那樣的情況了,她就算在這沙發上昏睡到明天,也是不會有人來叫醒她,讓她去洗手吃飯了。
樑若閉上眼,睫毛微微顫抖着,沒一會臉頰上便滑下兩行清淚,再就是不斷的落淚,似乎是止不住一般的不停的往下掉。
從無聲嗚咽,再到哭出聲來,樑若都不曾睜開眼,只是任由着自己發着抖,幾近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出來。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本不想接,只是又顧慮到如果是叔叔或是姑姑,不管怎麼說也不敢讓他們擔心,她才擦乾了淚順過氣來,找出了手機。
只是纔打開手機,看到亮起的屏幕上的名字,她的手便一抖,手機就直接從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