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世界都是陰謀,滿世界都是陷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沒有對的路,永遠,都已經找不到可以去往的地方。
爲什麼?他們處心積慮,讓我一步一步掉入陷阱,到底是爲了什麼?
爲了我?
不可能。只可能是爲了師父。
可是,師父他在我身邊嗎?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你們爲什麼還是要針對我!
還是說……
寶寶,寶寶……
一次又一次,他們都讓我將注意力從遙遠的陌生人身上轉移到你的身上。可是,如果你是,爲什麼不願意向我承認?如果你不是,我若貿貿然闖入和責問,是否,也會讓你心生厭煩?
我該怎麼辦,我能夠怎麼辦?
師父……
我用力地翻着手機,無數次,我想要撥打。可是,電話那頭的人,他從來都不會接聽。
他存在嗎?如果存在,是否,他是防備着我,防備着所有人?如果,單單只是防備我,是否,就是說,他知道這個號碼是我的?是有人給他的,還是說,從來他都知道我的號碼——寶寶!又一個線索,將矛頭對準了你。你知道我的號碼。所以……
我該怎麼辦?我能上樓去找你,將一切都問清楚嗎?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可我又有什麼辦法?
一步一陷落。我拿什麼來承擔?
或者,他們就是想要來看我的笑話?
呵,他們是這種人嗎?遊戲裡殺人不夠,還要各種折磨現實中遠在天邊的我的意志?值得嗎?
還是,就因爲我是師父的徒弟,所以,我都只能夠孤獨地承受這一切?
你在哪裡?師父……
如果你出現,是否一切,都會讓我找到答案?
我攥緊手機,我站直起身,我背轉過身,走向門外。我輕然怯步,走上二樓。
我站在寶寶的門口,再一次按下撥通鍵。
“嘟……嘟……”
手機的聲音我調低了一些,我側耳傾聽它的聲音,知道正在撥打那個號碼。
可是,寶寶開着門的房中沒有任何音樂或者振動的聲音傳來——是他刻意做了無聲,又或者,乾脆就是他將我的手機撥打給屏蔽了呢?
我要去看。
一步執念,不由分說,我衝刺過去,一把抓起他那身邊靜躺的雙卡雙待手機——沒有任何來電的顯示,更不會有所謂的聲音傳出。
所以,不是他,當真不是他?
不對。這只是我在撥打師父的電話。如果我打的是他的……
我轉過身,即便他看得再過狐疑,卻終究沒有阻攔,任由我捧着手機,試圖翻找出什麼。
可是,越是心急,我就越發把持不住。手機,按鍵,屏幕……
淚,在眼眶中涌動。稍不注意,就朦朧了我的視線。
可惡,我看不見了呀……
“你怎麼了?”
“你不要說話!”我高高地喊出來,最後卻終是忍不住就將那兩個手機一同給甩到了牀上——硬邦邦,還好,底下是席夢思,不會摔壞。“你別說話,讓我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不是師父呢,寶寶,輕音丶淺嘆?
可是,他卻站起來,認真地看着轉身悲涼地坐在他牀沿的我。“你該不會,又認爲我是你師父吧?呵,傻瓜。如果我是,如果我當真要瞞你,你認爲,你可以找到
證據嗎?”
“那你說,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不要騙我。”雖然我看不清,可我依舊揚着頭,竭力地看向他的臉龐,和其中安寧的眸子。
他的幽影在我的朦朧世界中緩緩沉靜,化出一句軟語。
“我是你師兄,僅此而已。”
“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是,不是,要麼一個字,要麼兩個字。你說,我一定要知道!”
“我不是。”他平靜的低聲敲打在我的心口之上。可他卻只緩緩一笑,輕然,“我怎麼可能是——嫣嫣,其實你真的不用擔心。或者,他們本來就只是給你設一個局。你若置身危險,或許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目的。或者,他們要做的,就只是借你之手找回月離。你不是說,月離和他分開了嗎?要我猜,或者,他們上演這齣戲碼,就是爲了證明他們兩個之間還能有感情。”
“是嗎?”我能相信嗎?
如果我聽他的,從頭到尾,不對任何事情發表任何看法,不因爲任何事態就轉變自己的心念,是否,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如果不會發生,我也就不會一步又一步地跌入陷阱之中。終歸,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罷了。
我緩緩地報之一笑,狼狽地擦乾眼淚,看他。“是你說,你不可能是我師父的。如果你騙我,天打五雷轟。”我像個孩子,緩緩囁嚅。
“當然。”他平靜地遞過來一張紙巾,淺笑,“倒是你,就因爲這麼點大的事情就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嫣嫣,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唯有不變應萬變,才能夠平安度過。”
“我纔不信。如果地震來了,難道也要一動不動嗎?如果海嘯來了,也要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被大海給徹底吞沒嗎?”
“你又鑽牛角尖了。我的意思是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先理性地做出判斷,然後再做事。要麼你就提前預知到未來,要麼,就讓自己的大腦比別人轉得快,點子比別人多,反應比別人靈敏。就好像這遊戲一樣,如果有人暗殺你,着急沒有用,心慌沒有用。你只能夠讓自己先平靜下來,給自己刷血,看清他的門派,然後找到對應的辦法,解救自己。以不變應萬變,無論在哪個地方,這都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說的,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漸漸,我已經平靜了下來。
“這樣吧,來這裡這麼久,我都沒有去過這裡的夜市。要不然,我們現在出去逛逛,緩和一些尷尬的氣氛,看看夜景,吹吹夜風,順便還吃點宵夜?”
“那遊戲……”我不是捨不得放開。只是的確,我們都還開着電腦,上着遊戲。
“讓我看看,現在有發生什麼沒有。”他轉過去,俯身看向電腦。
“遊戲裡好像除了他們的歡迎和彼此的問候……等一下,這條天下是什麼意思。”
“怎麼了?”我也站起來,湊過去看。
他即時地翻出消息記錄,讓那金色的字眼在眼前浮動。(天下頻道默認字體顏色)
[天下]胭脂:曾經朔然白首,如今桃花胭脂,攜親友、家眷一同定居少年遊。另,[魍魎]勢力無限追殺八荒地煞。成員列表:乄寒影,乄寒宵,乄寒噤,乄寒戰,乄寒緋,乄寒青,乄寒凝,乄寒霜,以及月離,共九人。
[天下]胭脂:抱歉,暫時不收血衣。謝謝各位好心。如有需要,定當告知各位英雄好漢。
[天下]胭脂:很久不見,八荒地煞。沒想到吧,這
個遊戲居然也會開放轉服系統。呵呵,從今以後,吾輩之刀刃,必將劃透汝等賤人之筋絡!
緊接着,系統消息刷出來,新勢力[魍魎]成立。短暫的時間過後,他們就已經將它升級成了三級勢力。
而一旁的寶寶也只右擊他的名字,查看門派和等級:胭脂,80級,冰心堂。
如果這個胭脂,真的是師父朔然白首,那麼寶寶,當真就可以和他撇清界線?
那麼,那一天師父上線,目的就是想要重新在這遊戲裡掀起軒然大波,然後等所有曾經背叛他的人都一同歸來之後再想盡辦法將他們所有人都一網打盡?
師父,我的師父,原來也是一個腹黑,野心勃勃……
“寶寶,我們出去逛街。”
這樣的答案,我該如何承受?我不是沒有假設過他是個壞人。本來,我以爲他落敗了,就是徹底離開。即便他是個壞人,也只是個失敗的壞人。
可是,那一天,他說的都是真的。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遊戲。他在其它的服務器養精蓄銳,招兵買馬。他等待,處心積慮,他知道這所謂的八荒地煞不會離開,只會在這個服務器裡一直等待他的重現,就如同他從來都不會真正服輸一樣。
於是,今天,他等到了轉服系統的製作完成和完善推出。於是今天,他和他嶄新的部下全部都空降到了這個服務器:少年遊。他還是冰心,還是那樣一個野心勃勃殺人不眨眼的毒醫。
一霎那,我清晰地看見那九黎城太守區的高臺之上,一道緋紅沿着臺階緩緩走下。
那是一襲赤紅的布袍,是曾經60年代(60滿級的年代)無數個冰心弟子夢寐以求的衣衫:涵露,60級冰心堂戰場套,心涵清露,潤澤衆生——當然,他不可能只穿着60級的戰袍。這個遊戲,有一種功能叫做拓本。它可以讓一個裝備提供外形,一個裝備提供屬性。兩者互相結合,展露人前的,就是現在這樣的赤紅模樣,那一件所有冰心弟子心中曾經乃至現在的夢中婚服。
而也只緩緩,他走近依舊站在太守區大水池裡釣魚的我和寶寶身旁。他停在那裡,定睛地看着,脣角微微上揚,顯露出一行清晰的大字:“想要加入我們魍魎勢力嗎?我的小徒弟。(微笑)”
我該怎麼回答,我要怎麼回答?
他曾經距離我千里,可如今,卻近在咫尺。只是這樣的咫尺,竟讓我不禁毛骨悚然。我慌張,我害怕,我恐懼,我無法應對。
他是好人嗎?
你真傻,劉嫣。
從一開始,從他當初創立那個勢力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他是個手染鮮血的劊子手。是你太傻,太懵懂。
這就是個成人的世界,到處都充滿了可怕的博弈和機關算計。
稍有不慎,棋盤上你的白棋就會被對方的黑子給徹底吞食掉。
你以爲你佈局很久,就可以爲所欲爲,殊不知,在你白子的外圍,早有一圈黑棋靜靜地布好局,等在那裡,收官,瞬間消亡你曾經所有的努力。
值得嗎,都值得嗎?
可是,只有像我這樣幼稚的人,纔會想着要在成人以血奮戰的疆場中尋找一個值得的答案。
——這樣的答案,它從來都不會存在。因爲,成人的世界裡,沒有幼稚,沒有同情,沒有善良,唯有一條:勝者爲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