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荒原,頭頂,繁星燦爛,月牙兒斜斜地掛在天邊,青色的光暈灑向大地,遠處,傳來河水嘩嘩東流的聲響。
仍然是那個渡口,渡船依舊無蹤影。
顧小召一行只能暫時在這渡口停留,要想過河去,若非踏入宗師境界,打破精氣神三關的氣藏這一關,能夠推開那扇堵塞天地的大門,和天地氣息相連,引得天地之氣爲已用,如此,方可踏一葦渡江。
一葦渡江,至少現在的顧小召做不到。
像蘇巧兒和隨行的幾人更是不成,若是那船伕和渡船已經消失,須得砍伐渡口附近的竹木,製造出一個簡易的木排,如此,方能渡過這條大河。當然,這樣做的話,馬車和坐騎就只能放棄了。
顧小召一行到達渡口時,天色已晚,正是黃昏將近的時分,幾個隨從手持利斧耗費了一些時間砍伐了不少竹木,蘇巧兒也有動手,將河岸邊的蘆葦叢砍了一些回來,非常細心地將這些蘆葦編織成繩索。
現在,只需將這些竹木和繩索組織起來,便可以製造成簡易的木筏,載幾個人過河一般情況下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夜幕降臨下來,如此境況下過河多少有些不便,顧小召也就決定在渡口歇息,待得明日一早過河。
他們住進了位於蘆葦叢中的那間小院,不需要餐風露宿。
不請自入雖然不是什麼禮貌的行爲,不過,事急從權,臨走之際在竈臺放下一些細碎銀子便是了。
小院有竈臺,竈臺上還有一口鐵鍋,兩個陶罐,竈臺旁邊堆放着許多柴禾,如此,也就不用食用難以咀嚼的乾糧。出門在外,各種不便,隨行乾糧多是堅硬的小麥餅以及又鹹又硬的肉乾,只有這樣保存的時間纔會長久一些。
不過,這些乾糧多是在荒無人煙之地所用,臨時應急罷了。
現在,有着竈臺和鐵鍋陶罐,完全可以服用熱食,沒有必要苛刻自己,顧小召一行隨身就帶着精製的粟米,完全可以熬製粟米粥,裡面放點鹹肉幹,將肉乾煮熟,如此,也算是一頓美食。
院子裡栽種着一顆巨大的香樟樹,樹下有着一個石桌,顧小召從屋內端了一根木凳出來,坐在石桌旁。
此時,在院子一角,蘇巧兒正在和竈臺較勁,熬製着混雜着鹹肉乾的粟米粥,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院牆外,不時傳來坐騎打響鼻的聲音,這時候,車伕正在照料那些坐騎,將隨身攜帶的黃豆給它們餵食。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護衛。
其中一人正在檢查木筏,看繩索捆綁得是不是夠緊,免得放入河中被河水一衝之後就散架了。
另一個人則留在渡口窩棚那邊,一方面是看有沒有渡船回來,另一方面則是負責戒備。
待顧小召等人用過晚膳之後,此時在檢查木筏的護衛便會出去接替他,負責戒備和瞭望。
這次出行,除了蘇巧兒之外顧小召還帶有三個隨從,這三人都算是老江湖,經常隨着顧家商隊出行,也曾經經歷過一些血腥廝殺,每個人的江湖經驗都非常老到,也都走過這條比較偏僻的道路。
明天一早,車伕將駕着馬車以及兩匹坐騎返回青華縣,剩下的兩個護衛則將伴隨顧小召和蘇巧兒繼續前行。
“好
了!可以吃飯了……”
竈臺邊,傳來了蘇巧兒的歡呼聲。
隨後,她端着一個陶罐踏着小碎步走了過來,一張小臉上沾滿了菸灰,像是一頭小髒貓,陶罐剛剛從竈臺上下來,溫度有些高,不過,這難不倒已然打通小週天的蘇巧兒,她雙手端着陶罐,一點也不覺得燙。
將盛着粟米粥的陶罐放在石桌上,蘇巧兒解開擺放在石桌上的行囊,從裡面掏出一副碗筷,然後把粟米粥盛入瓷碗內,擺放在顧小召面前。
“少爺,請先用!”
“一起吧!”
顧小召睜開眼,不再運氣修煉,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桌面,輕聲說道。
“少爺先,少爺用過膳之後,我和黃川江他們一起!”
蘇巧兒笑了笑,搖搖頭,退了下去。
雖然,顧小召沒有把她當成侍女,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把她當成妹妹對待,然而,她很是清楚自己的本分,絕對不會恃寵而驕,要知道,從她懂事之後父親蘇志威就一直告訴她,顧家對他們一家有着再生之德,須得用一輩子去報答。
顧小召也沒有強求,自顧用膳。
低頭喝了兩口粥之後,他突然擡起頭來,一陣人聲從遠處的大道那邊傳了過來,就在渡口那邊。
不一會,在渡口窩棚那邊潛伏的護衛黃川江衝進了院子。
“少爺,有客到!”
“知道了!”
顧小召點點頭。
一刻鐘之後,院子裡便多出了一些人。
這是一羣穿着皮甲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江湖客,每個人都持着刀槍棍棒等武器,推着幾輛獨輪車,車上裝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布袋內不知道裝的是什麼,看上去非常沉重。
通過車輪上的痕跡,黃川江小聲地告訴顧小召,說這是一批私鹽販子。
一開始的接觸算不得友好,這些江湖客到了窩棚那裡便直接推着獨輪車來到了小院,跑在前面探路的漢子還在門外便遠遠地喊着。
“張泥鰍,快出來!”
之後,他瞧見了顧小召的車伕顧四德,面色陡然一變,猛地抽出了腰間的橫刀,用刀尖指着顧四德,厲聲喝道。
“爾是何人?張泥鰍何在?”
顧四德見狀,也只好抽出腰間的橫刀。
一時間,便要莫名地火拼起來。
就在雙方對峙之際,這羣江湖客的後續部隊趕到,一個留着枯黃鬍鬚的中年壯漢叫住了探路的手下,讓他將兵器收起來,隨後,他攤開雙手,向前走了好幾步,來到顧四德跟前,面帶笑容,小聲問道。
“閣下何人?此間主人何在?”
同樣的內容,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不一樣,達成的效果自然也不同,彼此間的氣勢也就不再劍拔弩張。
事情很快就說清楚了!
之後,那人皺着眉頭走了回去,叫上幾個人小聲地商議了一番,然後再次走了過來,說是他們乃是行商,和此間主人叫做張泥鰍的船伕乃是朋友,平時來到此地若是這個時間,多在張泥鰍的小院歇息,第二日再由張泥鰍駕着渡船送他們過河。
對方說得明白,有理有據,顧小召等人又非此間主人,也做不來鳩佔鵲巢之
事,請示了顧小召之後,顧四德也就讓這些人進入了小院。
於是,兩撥人分據小院兩頭,涇渭分明。
顧小召一行,一看就是豪門公子出遊的駕駛,有穿着並不華麗卻有着獨特氣質的顧小召,有着貌美如花的侍女蘇巧兒,然後,身邊跟着三個孔武有力的武師,那個叫黃川江的武師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修煉內家功法的武者,
私鹽販子這邊十多人,個個孔武有力,都是刀口舔血的廝殺漢。
雖然,他們以販賣私鹽衛生,機緣巧合之下,偶爾也會做一些沒本錢的買賣,只不過,這些傢伙雖然心狠手辣,卻都是一些有眼色的傢伙,並不會被貪婪支配,莽撞衝動。
眼前的情況對他們而言,同樣怪異。
要知道那個船伕張泥鰍乃是他們的同夥之一,這間小院也是存放私鹽以及劫掠而來的贓物的場所,前段時間,他們和張泥鰍約好了的,說是近日會趕來此地,存放一些要緊的玩意。
不想來到此間,張泥鰍無影無蹤,卻有着一羣外人在此。
顧小召一行由於人少,也就讓出了許多地盤,幾個人在院子一角的窩棚下歇息,今天的夜色很好,不像要颳風下雨的樣子,與其在房間裡歇息,倒不如選在這裡,空氣反倒要清爽不少。
留着枯黃鬍鬚的江湖客乃是這羣人的頭目,人稱黃鬚虎。
進入小院之後,他裝作無意思地在各個房間進出,並未發現房間有翻查的痕跡,屋內的機關尚在,院子後面的地窖也緊閉着,並沒有人進出的蹤跡,也就是說先進屋的顧小召等人非常規矩。
這麼看來,顧小召等人說的是真話。
張泥鰍究竟去了哪兒?
黃鬚虎心中沒有答案,未免有些煩躁。
有人向他建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傢伙做了顧小召等人,那個公子哥可以當成肥羊來勒索,那個小侍女若是賣給牙人,多少能換一筆錢,就算不買出去,留着侍候自家也是不錯的。
反正自家人多,那邊也就三個護衛,就算那個護衛頭子很是打得,也是寡不敵衆。
黃鬚虎倒是有些心動。
他也是修煉內家功法的武者,引得有真氣種子在丹田氣海,真氣也通行到了頭部百會穴,在他看來,那個黃川江也就和自己的修爲差不多,廝殺起來,自己只需拖着那廝,待得兄弟們解決了其他人,再合夥圍殺黃川江。
看起來,這計劃應該能行。
然而,黃鬚虎最後還是搖頭否決了這個建議,不過,他也沒有完全不同意,而是說需要多觀察一番。
畢竟,顧小召等人的表現太過奇怪了!
換成自己異地相處,一羣江湖客突然闖進來,怎麼也會小心警戒,很自然地便會流露出緊張的氣息。
然而,在顧小召等人身上,卻見不到這一點。
對方究竟是裝腔作勢,還是有恃無恐?
須得仔細觀察一番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