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夏侯儀微蹙眉頭,顯然這兩個字在他平靜的心湖掀起了不小波瀾。目光略有遲疑地落向木婉兮。恰好此時木婉兮也向他看來,當不經意觸及到他目光中滲出的幾分懷疑時,她頓時一慌,下意識便反駁道:“南疆?什麼南疆?我聽都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緋雪似就等着她這般反駁的說辭,聞聲故作訝然地挑了挑眉,聲音含了些譏誚:“側王妃這話倒叫我不懂了。聽聞,當年王爺征戰南疆,不幸遇伏身受重傷。正因側王妃挺身相救,才成就了這段美談佳話。側王妃既是在南疆一帶救的王爺,怎的現在卻說對南疆全然不知?”
木婉兮眼底瞬時閃過一絲慌亂,臉色隱隱泛着蒼白。怪她一時無措,急着撇清干係,不想就落入顏緋雪的圈套。
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要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不可亂了分寸。否則,她可真就要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再難翻身。
心神稍定,她勉強扯開嘴角露出一絲淺笑,“瞧我這記性。南疆這地界我確是聽過的。只是這麼些年一直不曾耳聞,乍一聽只覺陌生得很。雖說當年我是在南疆的地界救下了王爺,但我自身並非南疆人。我家住南疆與錦朝交界處的一個小鎮,父親是個員外,因家中地廣糧多,父親又樂善好施,時常會拿自己家的錢糧救濟些貧困交加的人。久而久之,父親便被當地之人譽爲‘木大善人’。關於我的家事,王爺也是知道的。”
“不錯,婉兮所言沒有一句虛假。”夏侯儀附和着道,並非偏袒,而是婉兮所言確確句句爲真。當年,他在重傷的情況下被婉兮所救,就想娶她做側妃,留在身邊照顧,以便報答救命恩情。但他對婉兮的身世背景絲毫不知,斷然不能將一來路不明的人留在身邊。故派人着意去調查了婉兮的身世,確如婉兮所說,一般無二。
“若這麼說,木側妃當年也算是名門閨秀,怎的就跑到了那荒山之中,還那麼湊巧地成了王爺的救命恩人?”
犀利的問題接踵而至,木婉兮的笑容消失在抿着的脣角,眼神更是流露出了不豫。
“世子妃這是何意?我究竟犯了什麼錯,致你這般像審犯人一樣地審問我?何況,就算要審,也還輪不到你這個小輩吧?”
她這話分明是說給夏侯儀聽的。在公,她乃鎮南王側妃。在私,她爲夏侯容止的庶母,好歹也算長輩。這兩個年輕人一來就與她針鋒相對,分毫對長輩的敬重也不曾有,反而當她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一樣,簡直欺人太甚!
果然,在她說出這樣的話後,夏侯儀面露薄怒之色,眼見着要發難,緋雪卻先他一步開口。眉目淡然地看着書案後端坐之人,鳳目盪漾淺笑波紋。
“王爺,容止與我今日來,用意並非是與您爲難。也請您定下心想一想,即便您不相信我的話,覺得我在信口雌黃,編瞎話意圖構陷木側妃。那麼連您兒子的話,您也不相信嗎?當日,木側妃把我囚禁在城郊一處破落的空宅裡,蠱惑不成就動了殺機,還從我手中搶走夏侯一族代代傳承的玉扳指。後,容止正是從木側妃身上不慎掉落的玉扳指上,才判斷失去蹤跡的我爲木側妃所挾。更在木側妃的引領下,及時趕到已燃起大火的空宅,千鈞一髮之際將我救出……”
木婉兮微低着頭,長睫遮映下的美眸頃刻閃過‘慌亂’‘無措’‘緊張’等種種錯雜的情緒。儘管極力掩飾,可死死攪弄帕子這一無意識的動作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緋雪看也不看她,自始至終的神情淡然,繼續對夏侯儀說道:“相信王爺也聽說了容止昏迷多日重傷險身故的事。就請王爺用心地好好想一想,若非木側妃真的做過,容止與我何故要把這盆髒水扣到她的頭上?還有,容我多說幾句。當年,王爺受困荒郊野嶺,身中劇毒,認定是爲木側妃所救。只,據我所知,木側妃不通醫理,想在荒郊野嶺救下一個身中劇毒僅有一息尚存的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木婉兮再也聽不下去了,倏地站起,美目裡柔波盪漾成水,泫而成淚。傷心欲絕地望着夏侯儀,聲音裡含着深深的悲切:“想不到我跟了王爺十年有餘,爲王爺爲王府幾乎付出了我的一切,到頭來卻要遭此誣衊……”頓了頓,復又決然道:“王爺,照顧好我們的兒子,妾身先去一步了。”
聲落,竟是把頭猛然向牆撞去……
“婉兒!”伴隨一聲驚慌失措的大吼,夏侯儀箭步衝向貼着牆壁緩慢滑下來的人。
緋雪則是與夏侯容止相視一眼,事不關己地雙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