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一言既出之後,吩咐人傳下消息,祁城五十萬大軍嚴陣以待,整裝籌備。未時三刻,軍中所有將領於總兵府議事廳商議出兵之事。
消息下達之後,軍中爆發出歡呼聲。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他們都對跟隨容景打仗士氣高漲。拿張沛的一句話來說,“男兒一世,當建功立業。他們願意追隨慕容後主收復山河,建不世功勳,青史留名。”
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容景的聲望早已經無人能及。
午時,顧少卿、六皇子和容景、雲淺月在東暖閣用飯。飯後,容景站起身,對雲淺月詢問,“你是隨我去議事廳,還是在房中休息?”
顧少卿不等雲淺月答話,便道:“我看她好得很,嬌氣什麼?自然是去議事廳議事。她如今在天下的良名可傳得響亮。修復西南,壓下北疆暴亂,聽朝議政,處理奏摺,皇上做的事情她都做了。有本事不用,躲在男人後面做什麼?”
“除了有本事外,軍中的士兵可都想她着呢!她沒回來之前,多少人嚷着讓景世子將她奪回來。如今人奪回來了,怎麼能不露面?”六皇子道。
雲淺月轉頭看向他們,這兩個人,她都與他們有仇。
容景淺淺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去吧!有兩個人定然想見你,昨日我拿你的生死之陣做爲鍊金石,傷了些人,他們正忙着整頓,還沒來得及過來。”
雲淺月瞪了容景一眼,拿他的生死之陣當做鍊金石,他也真敢說出來。不過說想見她的人應該是玉子夕易容的孫楨和從容景起勢後從天聖京城逃脫的沈昭吧?
容景接受她的眼神,笑着拉着她,向外走去。
顧少卿看着那二人牽在一起的手,撇撇嘴,六皇子眸光隱了些情緒,不曾外泄。
四人來到議事廳,不到未時三刻,可是議事廳已經站滿了人,無一人缺席。
容景和雲淺月剛到門口,議事廳內的人都冒着雨迎了出來,響亮的聲音響起,“參見景世子,景世子妃。”
雲淺月掃了一眼衆人,前面是一臉激動的張沛、韓奕等她熟悉的將領,後面門邊上站在對她不停眨眼睛的孫楨和同樣隱着激動的沈昭。她淡淡笑了一下。
容景淡淡一笑,“衆位客氣了!都進去吧!”話落,拉着雲淺月從讓開的道路走進。
衆人衆星捧月地跟在二人身後。
來到門口,孫楨悄聲對雲淺月道:“姐姐,在天聖皇宮準備當皇后的滋味如何?”
雲淺月瞥了他一眼,還沒說話,容景道:“要不改日你去試試就知道了。”
孫楨一縮脖子,立即給二人讓開了路,再不敢吱聲了。他可記得被扔進青樓血淋淋的教訓。若非遇到雲淺月,十個他也保不住了。
沈昭也讓開門口,低聲道:“回來就好。”
雲淺月心裡一暖,笑着點點頭。沈昭還是一如從前可愛。
二人進了大廳,容景坐在主坐,雲淺月坐在他旁邊。一衆將領進來之後,分別按照軍中職位等級落座。
容景掃了衆人一眼,拿出一張圖紙,交給最靠近他的沈昭。沈昭看了一眼,依次傳下去。不多時,傳了一圈回來。都無人開口,看着他。
容景淡淡道:“今夜子時,攻打馬坡嶺,但是我要的不僅僅是馬坡嶺,而是馬坡嶺背後的蘭城。衆位有什麼意見或者策略,儘管提出。”
容景話落,衆人都陷入沉思,似乎在想着策略。
容景也不急,靜靜地等着。
雲淺月看了一眼容景,知道他心中雖然有想法策略,但是卻不自己主導,而是如此集思廣益,顯然是藉此選拔人才。給予這些人展現才華的機會。
不多時,沈昭道:“世子和夫人身體都未曾痊癒,不適合隨軍參與。這一戰就要看我們了。天聖軍中如今楓世子坐鎮,還有蒼亭,夜公主,最值得一提的是,據說夜公主調遣了數千隱衛,這數千隱衛,較尋常士兵強大得自然不是一點半點,應該都是以一敵百。相當於萬人。敵我軍隊,本就懸殊。而且馬坡嶺地勢險要,雖然夫人曾經擺的生死之陣破了,但是我剛剛得到消息,據說夜公主利用夜氏隱衛擺了迷幻陣,雖然不敵生死之陣,但是也極其厲害,必須要先破陣,之後再攻佔馬坡嶺。”
“攻佔馬坡嶺之後,可還要拿下蘭城呢!既要破陣,又要一夜之間拿下蘭城,這可不容易。”孫楨道。
“正是因爲不容易纔打,哪有戰爭是容易的。”顧少卿道。
“那你有辦法?”孫楨看向顧少卿。
顧少卿哼了一聲,對孫楨道:“破陣的話,你不就是高手?”
孫楨眨眨眼睛,“我一人可對付不來夜氏數千隱衛。”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身邊跟着隱衛保護的,用一用又何妨?”顧少卿挑眉。
“本人憐香惜玉,不打女人。”孫楨道。
“二皇子果然是二皇子。不知你東海二皇子府那個兒子是否長開了。”顧少卿慢悠悠地道。故意戮人痛處。
衆人一愣,都不明白地看着孫楨。顯然除了顧少卿外,都不知道他是東海二皇子。
孫楨頓時大惱,咬牙道:“那也比你沒有兒子強。”
“本來府內就有個兒子,嚇跑了多少千金閨秀。如今麪皮長期被易容術沾着,仔細腐壞了,可憐你的臉。到時候你便再想憐香惜玉,憑這兩樣,也沒有資本了。”顧少卿看着他的臉嫌惡地道。
孫楨聞言一噎。
張沛大聲詢問,“孫副將原來是東海的二皇子嗎?”
“這可真是新奇了!”韓奕道。
衆人都盯着孫楨看,據說東海二皇子剛剛弱冠之齡,可是如今這個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很難想象他的易容術何等精湛,竟然讓他們這些人相處數月沒發現。
“二皇子就將易容術除了吧!反正東海玉太子是相助景世子的,你在景世子軍中也不必藏頭藏尾。”沈昭道。
“對,除了吧!讓我們都看看。”張沛大聲道。
衆人也連連附和,都一副興趣盈然的表情,本來是商議軍事,卻拐了道。
容景看着衆人,也不喝斥制止,沒有什麼姿態地笑道:“既然大家都有此心,想一睹二皇子如花容貌,二皇子的廬山真面目便不必隱藏着了。”
“本皇子的容貌豈是誰能看就看的。”玉子夕化去僞裝的聲音,恢復本來的聲音,這等聲音一出,分外年輕好聽,和孫楨的聲音天差地別。
“無非是沾花惹草的禍水而已。”顧少卿嘴毒地道。
玉子夕忽然大惱,一把扯了易容,露出他俊逸的容顏,聽得衆人吸了一口氣,他得意地看着顧少卿道:“明日我就去勾引翠微公主,慰勞美人芳心,看看她是否見了我之後,還一心癡情你。”
顧少卿不以爲意地道:“她如今早移情別戀景世子,與我有什麼關係!”
玉子夕忽然一樂,扔了手中的面具看向容景,“姐夫,這就是你不對了,竟然揹着我姐姐和別人暗通款曲,得美人垂簾?”
雲淺月揚了揚眉。
容景瞥了玉子夕一眼,淡淡道:“今日迷幻陣就交給你了。你打先鋒,務必破了。”
玉子夕撇撇嘴,對雲淺月擠眉弄眼,那意思是在說,姐姐看到沒?姐夫在轉移話題,做賊心虛呢!你可不能輕易饒了他。
雲淺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閃。她可是記得,這祁城內,不止有翠微一直隨軍,還有藍漪、凌燕、華舒三人。十大世家本來想將女兒嫁入天聖皇宮,如今被容景收服,他們難保不打容景枕邊的主意。否則也就沒有一個月前鳳凰關桃花紙貴的說法了。
“如今先鋒有了,誰打主帥?”六皇子畢竟是翠微的兄長,此時順着容景的話轉移話題。他心中清楚,翠微無論還是對顧少卿有心,或者還是對容景生起了什麼心思,這兩個人都是不可能的。而玉子夕自然也不過是拿顧少卿開個玩笑而已。
“我打。”顧少卿立即道。
“顧將軍,你還有傷在身。”沈昭看向顧少卿。
“這一點傷算什麼?不礙事。”顧少卿不以爲然,“我十歲就能槍挑一個營房。別說如今又多活了這麼些年了。”
“若主帥是顧將軍最好不過。論運用兵法謀略,我到敢說這裡除了景世子和夫人外,只有顧將軍了。”沈昭話落,看向容景,“景世子,顧將軍請陣,我陪同他做軍師,您以爲如何?”
“好!”容景頷首。
顧少卿伸手一拍桌案,再不見玩笑時的姿態,而是一身鐵血肅殺之氣,清聲道:“子夜一刻,我將我的隱衛借給二皇子一部分,務必破了夜輕暖佈置的迷幻陣。破陣之後,你最好是拿住夜輕暖,其餘事情就不必管了。我會踏平馬坡嶺,兵分三路,一路正面營地,兩路分左右翼包抄天聖軍營後方。不再擊殺,意在打散天聖大軍的鬥氣。”
“不錯!夫人從天聖軍營倒戈回來,給天聖軍心極大的打擊。如今即便夜輕暖再怎麼穩定軍心,軍心也是難穩。所以,不再殺戮,而在打散,趁機收服。”沈昭也附和道。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二皇子對夜輕暖的迷幻陣,顧將軍雖爲主帥,但身有重傷,若是迎戰容楓,贏他的話,怕是不易。文伯侯府的楓世子可是厲害,上次他重傷,是景世子親自出的手。這次定能勝。”六皇子道。
“我雖然贏不了楓世子,但不是還有沈昭這個軍師在嗎?別忘了他以什麼出的名,那是南疆的咒術。他都能殺死夜霄,有他出馬,與我一起,對付楓世子應是夠了。”顧少卿看了一眼沈昭道。
沈昭點點頭,“我可以相助顧將軍。”話落,他看了雲淺月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輕聲詢問,“夫人,楓世子是否可以招撫?畢竟他與你……”
衆人聞言頓時想起楓世子和淺月小姐的關係極好。
雲淺月看了容景一眼,搖搖頭,“他不會被招撫的。”
沈昭疑惑,“爲何?”
雲淺月抿脣,嘆了口氣道:“一日我的生生不離不解,他一日都會在天聖相助夜輕染。容楓有些時候很固執,他爲我……可以不計一切,只要我能活着。”
沈昭頓時恍然。
這裡面坐的大多數人也齊齊露出嘆息瞭然的神色,他們經過了容景和雲淺月分離這一個多月,都是有些瞭解這裡面的事情。知道她中了一種毒,那種毒只有夜輕染可以解。容楓對雲淺月情意深重,只求他活着,哪怕如今對立相助夜輕染,他也會堅持。除非有朝一日,雲淺月身上的毒解了,他纔可能不在堅持,否則,他不會讓夜輕染被逼到絕路上的。他的命牽連着雲淺月的命。
這可以理解,但爲了一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哪怕對立,也要讓她活,令人嘆息的同時,也敬佩。
“先鋒二皇子,主帥顧將軍,鋪助沈軍師,他們三人正面攻打,那麼兩側包抄誰帶兵?”張沛躍躍欲試地問。雖然他很想請戰,但是自認不是蒼亭的對手,不敢耽誤軍情。
“我算一路。”六皇子道。
“你有傷在身。”沈昭道。
“顧將軍能打,我也能打。”六皇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傷,不以爲意。
“那好,你算一路。”顧少卿拍板。
“另外那一路呢?”張沛立即期盼地問,見無人言語,他道:“要不讓我和韓奕一起打吧!”話落,他不自信地道:“但就怕我們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蒼亭的對手。”
“你還有自知之明。”韓奕嗤了張沛一聲。
張沛臉一紅,“不想領軍打仗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何況我如今好歹算箇中郎將。”
“可是你這個中郎將在蒼亭面前可就小菜一碟了,都不夠人家下酒的。”韓奕嗅他。
張沛立即不吭聲了。
顧少卿此時看向容景詢問,“景世子,十大世家的人如今也該出些力了吧?蒼亭和藍漪自小是青梅竹馬,而且曾經險些成爲夫妻,雖然分道揚鑣,但是若是對付蒼亭,何不藍漪出馬?她是最適合不過的人。”
“數日前你們不是反對她和凌燕、華舒參與軍事嗎?”容景挑眉。
“那還不是因爲世子妃沒回來,我們哪裡能允許有女人出現在你面前來勾搭您。”張沛大老憨,心直口快,想什麼就說什麼,一下子將實話捅了出來。
衆人立即撇開臉,齊齊在心裡罵了他一句。
容景輕笑,伸手捏了捏雲淺月指尖,對她柔聲道:“看明白了吧?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敢逾越將紅杏種到牆外去的。多少人幫你看着呢!”
雲淺月抿嘴一笑,嗔了容景一眼,大方地對張沛和在坐的人說道:“謝謝你們幫我守着一畝三分地。這一仗贏了的話,在蘭城大擺筵席,犒賞三軍,我給你們接風洗塵,備最好的酒,請最好的歌舞。共君一醉。”
“好!”衆人都轟然叫好,一瞬間士氣高漲。
“那就這樣定了,沈昭,你親自去請藍漪。令她帶兵左翼包抄,就說此戰若贏了的話,我請她入軍中。”容景對沈昭道。
“是!”沈昭站起身。
“既然一切就緒,就這樣吧!隨我去整軍,準備出發。”顧少卿也站了起來。
衆人聞言都站起身。
容景看着衆人,淡聲吩咐道:“顧將軍麾下曾經有凌墨,他在顧將軍身邊數載,於兵法上也甚是精通,就令他在旁協助六皇子吧!”
顧少卿眼睛一亮,“景世子考慮得周全。有凌墨在,六皇子打右翼不必擔心。”
六皇子聞言也點點頭,“凌墨與我一起甚好。”
“我等着諸位凱旋。”容景聲音清淡,但憑地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尊貴和高於雲端的自信。令人只聽到他這一句話,似乎就不忍讓他失望。
“是!”大廳響起鏗鏘的聲音。
容景擺擺手,衆人邁着大步依次走出,不多時,便走出了總兵府。
頃刻間,大廳內只剩下了容景和雲淺月二人。對看一眼,雲淺月笑了笑,“這樣佈置可行?也許夜輕染此時已經出了京城了。子夜時分,沒準他到馬坡嶺了。”
“子夜時分,他最快只能到豐城。”容景道。
雲淺月眸光閃了閃,身子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累了?”容景見雲淺月露出倦怠的神色,伸手去拉她,“走,我們回房。”
“再等等。”雲淺月搖頭。
“等什麼?”容景看着她。
“你還是不瞭解女人,你就那樣一句話,確定藍漪會爲你賣命?也許她不是想在軍中任職,而是有別的想法呢。”雲淺月道。
容景挑眉,須臾,淺淡一笑,“你說她是有條件跟我談?”
“等等不就知道了。”雲淺月想起容景前往十里桃花林那日,藍漪畫了一幅畫,被她改了。後來十大世家被容景收服,她不願意迴歸。之後卻還是歸降了。那時候她已經在天聖皇宮了。她與藍漪之間,因爲早先的南凌睿,後來的蒼亭,還有後來那一幅畫,總歸是隔了惱恨,成不了朋友,她該是會找回場子的。
“那就等等。”容景聞言順從地陪她坐着。
不多時,果然如雲淺月所猜測的一般,凌蓮稟報,“景世子,藍漪請求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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