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淡雅,有甘甜之味而不膩,飲之入腹,有清香在口,涼意在胸,茶水清涼,卻不傷身。
“這茶的確不錯。”王賢喝了幾口,隨即有些意猶未盡地出了口氣,然後笑呵呵地說道:“是加了胭脂嗎?”
“外人都說柳衣巷的茶是加了胭脂,所以才這麼甜。”周大慢悠悠地說道:“不過他們卻不知道,這只是很普通的茶水,在隴西諸地,党項人皆是喜飲此茶。”
王賢笑道:“原來是從隴西來的,難怪世人不知。”
周大帶着笑容地說道:“世人不知的事情太多,就比如王兄你,天下百姓皆以爲王兄你爲國盡忠而亡,卻沒有想到竟坐在揚州。”
王賢淡然笑道:“這個其實世人不需要知道。”
周大這時收起笑容,然後肅聲說道:“明教開始在江南造反的時候,揚州也有異動,而且有些小縣的確開始隨着明教造起反來,但是這揚州城內一直是風平浪靜的,你可知道爲何?”
王賢搖了搖頭,江南大亂的時候,各地皆是有了亂子,這揚州想來也不能避免,但是如今聽他說來,揚州一直是平安無事。
“那是因爲我不想反。”周大盯着王賢,沉聲說道:“我不想跟着明教一起造反,我也不想去爭天下,奪江山,只想讓這一片地方符合我的秩序便可,所以我把以前的會香院改成了飄香樓,我只希望這裡可以飄香,而不希望會有什麼亂子。”
王賢微微一愕,隨即便道:“那明教在揚州的那些信徒們沒有動起手來嗎?”
“動手了。”周大淡淡地說道:“不過領頭的全部被我殺了。”
王賢頗有些吃驚地看着他,隨即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你要同明教決裂?”
周大搖頭道:“明教幫過我兄弟四人,可以說有大恩,我們兄弟四人雖然只是一些無賴,但是這道義二字還是記得的,只要明教不負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有負於明教的。”
王賢點頭道:“我也認爲周氏兄弟極爲忠信,定然不會背叛明教,而大公子不想跟隨明教一同造反,我也無甚意見,只是我先前所言的事情,大公子意下如何?”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周大慢慢地說道:“就算我傾盡全力幫你,也是不可能完成。”
他肅然地說道:“這個揚州城之中,因爲靠近金陵城,乃是江南把守最嚴的一座城池,就是有數萬大軍突然出現,都無可奈何,憑着數人之力,根本不可能。”
王賢微微一笑道:“若不試一下,又如何知道不可能?”
周大慢慢地說道:“如果試的話,那我們所有人都會沒命的,我雖然尊重陸兄,但是他這想法實在太過異想天開了,而且王兄你也是想得有些簡單了,竟然真的趕了過來,這一路上遇到的危險你也應該懂得退縮了,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僥倖之心。”
王賢張了張嘴巴,但見到周大的表情,便知道再怎麼說也是沒用,他便呵呵一笑道:“那此事暫且不說了,我這次重返揚州,算是故地重遊了,然而沒見到幾個故人,大公子也該讓大家一同出來聚一聚,也好讓我拜會一下大家。”
周大想了想便道:“王兄現在有了住處嗎?如若不棄,我有一處宅子,可送給王兄,以作居於揚州之用。”
王賢一愣,這個周大上來就送宅子給自己,這禮物也太大了吧?他連忙說道:“在下已經有了居處,就不勞大公子你廢心了。”
周大“哦”了一聲,又道:“揚州城雖然現在看起來沒有什麼影響,但城中兵士衆多,所以行走往來都要注意一番才行,王兄千萬不可莽撞,最好不要四處走動,以免出事。”
王賢點頭道:“多謝大公子之言,在下記住了。”
“那我着人擺宴,王兄便與我同進晚飯如何?”周大這時站起身來,便要朝着外面喊話。
王賢想起了洪雅還不見蹤影,便連忙說道:“大公子,不必了,今日我還有些俗事在身,不便久留,待到過上幾日,你便去城北的石園找我,加上其他幾位公子,一同敘述往日之情,如何?”
周大沉吟了一下,然後便道:“如此也好。”
王賢整了整衣服,然後向周大抱拳道:“那大公子,在下便告辭了。”
周大方想說話,卻聽到下面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音,隨後便聽到有人吼叫起來,他不由有些變色,直接走了下去。
這樓下一片混亂,那些桌子之類的東西都倒在地上,整個長廊上全散落着那些花草,看上去就像被洗劫了一般。
而在右邊正坐着一個人,他臉上烏黑,像是被打了一巴掌,旁邊的兩個像是他的下人,皆是扶着他,但都是驚懼地看着那中間的一人。
香滿樓的那些打手們都是圍着中間的那人,但皆是不敢動手,四周的老鴇、**、小廝還有一大堆**們都是圍在一邊,不停地吵鬧着。
而正中的那人則是面無表情,只是盯着那右邊的人,他身上穿的是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是一個下人打扮,但是頭上沒有貌似,一頭青絲飄散,竟然是個女子。
周大緊緊皺眉,畢竟已經很久沒有人在自己的地方上動手了,這飄香樓的客人們一直都是極爲安心,但是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會有這等事情,而且看這個樣子,很明顯弄了大亂子,這個神秘女子只憑一己之力便是如此,讓周大有些吃驚。
“大公子。”這邊的老鴇眼尖,已經發現了周大,此時便連忙上前道:“這個女人太過兇悍,好多人多制她不住。”
周大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王賢這時也是走下樓去,他聽到聲響,也知道下面肯定有了什麼亂子,此時擡眼一望,頓時有些傻眼,驚訝地說道:“洪雅,你怎麼在這?”
周大這時疑惑地說道:“王兄認識她?”
王賢還沒說話,便見到洪雅走了過來,她頭上的帽子已經不見了,青絲披肩,極爲好看,然而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對着王賢說道:“該走了!”
周大這時滿臉疑惑地看向王賢,像是要聽他解釋一般。
而王賢卻也是不知道這個洪雅到底爲什麼大鬧起香滿樓了,還砸了這麼多東西,他連忙問道:“你剛纔跑哪裡去了?我到茶樓那邊找你不着,怎麼你又來這裡了?這是怎麼回事?”
“回去說。”洪雅漠然地說下這一句話,然後便道:“走吧。”
“慢着,姑娘。”周大這時突然叫道:“煩請姑娘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洪雅卻並不理會他,轉身就走。
周大皺起眉頭道:“姑娘打了人,砸了場子就這樣走了,那我香滿樓又有何顏在柳衣巷中立足!”
他說着便示意那些打手們把洪雅攔住,卻聽到王賢說道:“慢着,大公子,這位洪姑娘是和我一起來的,我本是讓她在茶樓等我,卻沒有想到她跑到這香滿樓來了,你且容我問他一下,把事情弄明白再說。”
周大看了看王賢,然後道:“王兄請便。”
王賢這時見到洪雅要走,連忙叫住她,卻發現她根本不理會,他不由有些苦笑,跑上前去,對着洪雅說道:“怎麼回事?”
洪雅看了看王賢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話。
“唉,洪姑娘,你別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先說一下啊。”他有些無奈地見着洪雅往門口走去,隨即便見到那些打手們跑了過去,只好搖了搖頭。
洪雅要走,又有誰能攔住,那些打手們上前的都被踢得在地上四處滾着,她卻依舊面無表情,看了看王賢道:“你還不走?”
王賢苦笑地說道:“你先等一下再走。”
他這時又跑回去,見到周大此時正在聽那老鴇說着什麼,便連忙走過去道:“洪雅的脾氣比較暴躁,所以我問她話她也沒有理會,大公子,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大雖然有些氣惱那個女子,但此時還是讓那老鴇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原來洪雅走進這香滿樓的時候,一直四處張望着,她想找王賢,但又不知道王賢在何處,便只有一處一處的找,這樣以來,那些打手們便已經她是來鬧事的,皆是跟着她。
但是沒過多久,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從房間中走了出來,他看到洪雅,雖然穿着下人衣服,但很是秀氣,便立刻起了歹心,直接跑過來調戲起洪雅了。
洪雅雖然心中暗惱,但是她卻不想生事,所以就直接避開,但沒有想到這人直接向她頭上摸去,她不注意之下,帽子便被打飛了。
這個富家公子的人見到洪雅竟然是個女子,就更加的**起來,言語也粗俗不堪,卻沒有想到洪雅已經極爲憤怒了,他還正說着話呢,便被“啪”的一巴掌打的頭昏腦脹起來,隨即又是被一腳踢倒在地上,竟然由此昏迷起來。
而那個富家公子的下人們見到這樣,便連忙撲了過來,卻沒有想到也是被洪雅踢飛,而且還被待到了幾張桌子,這邊也變得亂了起來。
那些打手們本來想圍着洪雅的,但是看到這等局面,皆是不敢再動,只是圍着洪雅,一直到周大他們出來。
王賢聽到這以後,纔有些放下心來,沉吟道:“大公子,此事你也弄明白了,並不是洪雅的錯,但是她打壞了你們香滿樓的客人,還撞壞了這桌子,也應該負上責任,我便代她賠付這個客人二兩黃金,而香滿樓也被撞壞那麼多張桌子,損失也是不小,便賠上十兩黃金吧。”
他說着便從懷裡掏出黃金來,這些都是他臨行的時候特意帶着的,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然在這有了用場。
那些人看到黃金閃閃,皆是長大了嘴巴,畢竟黃金是極爲少見的,大宋金礦稀少,而且黃金提煉很難,所以平常很難能見到一塊黃金,基本上只有那些大官或是皇家之人才會用着,其他的人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見上一眼。
但是周大卻並沒有說話,他在揚州至今,都是沒有什麼人敢惹他的,這個香滿樓也沒有鬧事的,今次卻突然蹦出一個女子,不僅打了人還砸了桌子,如果傳揚出去,實在讓他有些掛不住臉。
不過王賢所說的也是實情,何況他也算對自己有恩,如今他既然開口說話,那自己就不得不賣給他一個面子了。
周大這時接過那黃金,然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這黃金,今日之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王賢舒了口氣道:“多謝大公子。”
周大微微一笑道:“王兄,你先帶着那個姑娘回去吧,勿要忘了明日赴宴之事。”
王賢笑道:“此事斷不敢忘,那在下就告辭了。”
周大拱拱手,算是送客。
他見到王賢已經走遠,這才變得有些陰沉起來,看着那些走進來的打手,冷冷地說道:“都是一羣廢物!”
衆打手都是一臉懊惱,不發一言。
“唔”,這時那個被洪雅打昏的人突然醒了過來,張口就道:“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他大聲叫嚷,卻顯得十分滑稽,讓這屋內的衆人都笑出聲來。
那人這時摸了摸頭,隨即便道:“那個女娃呢?”
周大這時走了過去,對着那人說道:“方纔尊客被人打傷,是我們香滿樓的錯,不過打人者已經有了賠償,託我轉交給你。”
那人哇哇大叫道:“那個女娃打的我這麼狠,什麼賠償能了事!我是在你們香滿樓裡面被打的,你們香滿樓竟然沒有抓住她!”
周大拿出一錠黃金,隨即便道:“這是他們賠償給你的。”
那個人本來還是十分氣惱,但此時卻不由地咧開了嘴,立刻搶過那黃金,左右看了一看,又用牙齒咬了一下,才驚喜地說道:“是真的。”
周大有些鄙夷地看着這個人,隨即便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了結,尊客也可以回去了。”
“慢着。”那個人這時突然說道:“你手裡是什麼?”
周大一愣,攤開了手,王賢給了他兩錠黃金,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卻聽到那人大叫道:“原來你竟然私吞,快點交出來!”
“是嗎?要我交出來是吧?”周大冷冷一笑,隨即便朝着那邊吼道:“把這個蠢貨拉到後院去狠狠的打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那些打手們本來被洪雅打的不成樣子,心中都是窩火,此時聞言不由地撲了過來,隨即便把這個人拖到後院,不一會兒,就有殺豬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衆人皆是驚懼地看着周大,卻聽到他朗聲說道:“諸位,今日我香滿樓出現此事,乃是我之過錯,希望大家不要介懷,今日諸位之用,皆去其五!”
那些嫖客們聞言皆是大喜,隨後便有小廝們開始整理起那些倒掉的桌子,整個香滿樓也恢復如平常之時。
只是周大卻依舊凝着眉頭,像是在想着什麼事情。
…………
…………
“洪姑娘,你別走那麼快。”王賢這時有些無奈起來,這個洪雅還真是生氣了,走得極快,王賢使勁地跑着方纔能跟上她的腳步。
“方纔之事,我已經知道了。”王賢邊走邊道:“你沒有做錯,對那樣的人,就該使勁地打。”
洪雅卻依舊沒有理會王賢,很快地走着,讓王賢頗有些沒趣。
過了不久,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到那個大院子之中,還沒進去,便聽到那小孩小睡大聲叫道:“雅姑,你回來啦!快點教我練琴吧。”
洪雅皺起眉頭,隨即便道:“今天你繼續練我昨日教你的那些。”
小睡不滿地說道:“那些我已經練了上千遍了,雅姑,你快點教我新的吧,教我怎麼挑琴,怎麼翻手指。”
洪雅本想拒絕,但見到小睡看着自己,又覺不忍心,便只好道:“那好,我去教你新的,不過你千萬不能玩物喪志,正經的東西要好好的學,知道了嗎?”
“我知道,我是練完劍之後才彈琴的,祁爺爺也知道。”
王賢有些苦笑地看着洪雅和那個小睡走了出去,不由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個洪雅第一次露面就惹出這樣的事情來,還好妥善解決了,只不過以後還真要多多注意一下,免得引出許多事端。
他這時走在院子之中,見到落葉滿地,而那個老者這時候正沙沙地掃着,見到王賢朝這邊看,他也是回過頭來笑上一笑,隨後又慢慢地掃了起來。
王賢這時左右看了一下,然後便從一旁拿起掃帚,幫着那老者掃起地來。
那老者微微一愣,卻見王賢頗有些笨拙,掃的也是很慢,像是十分費力一般,便呵呵笑出聲來,對着王賢說道:“輕輕着地就行,不要用力往下面按,這葉子只是浮在地上,輕掃一下便就乾淨了。”
王賢“哦”了一聲,然後擡高掃帚,果然輕鬆不少。
那老者笑呵呵地看着王賢掃着葉子,自己也在這掃了起來,沒過多久,便把這些落葉堆在了一起。
王賢遲疑地說道:“是要在這燒掉嗎?”
那老者點了點頭,卻見到王賢這時從衣服中掏出火摺子,往這黃葉堆裡面一放,便燒了起來。
“來,你累了吧,坐這兒吧。”那老者此時端起了一個椅子,然後笑呵呵地說道:“我聽小姐說了你的事情,想不到你如此年輕就有了這等作爲,實在讓人驚歎啊。”
王賢微微一愕,隨即又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做了一些糊塗事而已,哪裡有什麼作爲。”
那老者擺了擺手道:“你不用自謙,這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小姐前幾日已經把你所作的事情統統跟我說了一遍,她對你讚歎不已,說除了她師伯之外,你是最聰明的一個人。”
王賢張大了嘴巴,半餉才道:“洪姑娘……對我讚歎不已?”
“是啊,小姐說起你以前之事,言語之間頗多褒詞。”那老者喝喝一笑道:“不過你確實很厲害,我雖然以前聽過你的事情,不過皆是未見其人,想不到你竟然來到揚州,讓我這個老骨頭也終於可以看你一眼了。”
王賢輕輕一笑,隨即又遲疑地說道:“不過洪姑娘不喜與人說話,對人有些冷淡。”
“是啊,但這都是因爲小姐太過不幸了。”那老者嘆了口氣道:“她從小的時候,家裡就遭了賊人,母親被強人們搶走了,而過了幾年,她的父親也身染重病,離她而去,她一個人就只能流落四方,變成了一個小叫花子,哪個時候,她才七歲。”
“有一年冬天,她沒有討到飯,躲在小角落裡差一點餓死,卻意外地碰到一個人。”那老者見到王賢在聽,便繼續說道:“那個人便是小姐的師伯,他當時可憐這個女娃,便把他帶到福建,然後讓她拜師,教她學藝,一直至今。”
王賢沉吟了一下道:“不過老伯好像派她做了很多事情。”
那老者嘆了口氣道:“是啊,小姐遇到過很多次危險,但都是天佑善人,皆是化險爲夷。”
王賢沉默半響,隨即嘆了口氣道:“世人多是不幸,然而人生只需一幸便足矣,洪雅她屢遭危難,皆可化解,這或許真的是蒼天保佑。”
那老者呵呵一笑,隨即便道:“你也是一樣,定會有天保佑的。”
王賢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天保佑,只有老伯他們一直在後面保護我,如果沒有他和洪姑娘,我早已經死了多次。”
“小姐護着你是應該的。”那老者輕輕地笑了起來。
王賢立刻問道:“爲什麼?”
那老者看了看王賢,滿面帶笑地說道:“等到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
他這時站起身來,那邊的火堆已經沒有什麼火苗了,輕煙隨着晚風開始飄忽,而他又拿起掃帚,把這火堆聚成一個小堆。”
王賢靠在這牆邊,看着那夕陽漸落的晚霞,那依舊飄蕩的輕煙,彷彿一副清淡的水墨畫,幾筆之間,就勾勒出這等景象,而那色彩皆是極爲鮮明。
又是一個黃昏。
王賢現在也有些後悔起來,那日趙萬寶和陸行兒他們所說的這個計劃,在如今看來,簡直是有些異想天開了,除非是在後世的好萊塢電影之中,纔有這麼冒險的計劃,也纔有這樣計劃的成功。
他輕輕一嘆,那個周大拒絕的還是很乾脆,讓王賢有些意外,不過他也可以理解,在這個揚州城之中,那麼多兵士看着,他們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照樣會被砍掉的,周大爲人謹慎,而且也不想爲了明教而流血,所以自然是一口拒絕。
這是一個聰明之舉,王賢也沒法說服他,只是他的那幾個弟弟卻就未必和周大一樣的想法了。
如果可以說動他的弟弟,指不定還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這裡啊。”突然一個聲音傳來,讓王賢微微一愣,他轉過頭來,卻見到那個小睡走了過來。
“你怎麼不去睡覺?”王賢笑着問道:“難道是想看月亮不成?”
小睡看了看天上,然後驚異地說道:“咦,今晚怎麼有月亮啊。”
“爲什麼沒有月亮?”王賢聞言不由一笑地說道:“你難道好久沒有看見過月亮了?”
小睡看着月亮道:“是啊,以前都是早早地就去睡覺了,好久沒看見這外面的月亮了,沒想到今晚一出來,那月亮就掛在天上了。”
王賢微微一笑道:“是啊,這月亮就是等着你出來的。”
小睡仰首看着月亮,然後微微舒展了一下身體,搓了搓手,有些嘀咕地說道:“累死我了,上午練劍,下午又學琴,手都起泡了。”
王賢呵呵一笑道:“既然那麼辛苦,你爲什麼還要學呢?”
“練劍是本分,必須要做的。”小睡想了想,然後歪着頭道:“學琴是我自己想學的,因爲學好了我就可以彈給我自己聽,不至於那麼悶了。”
王賢眨了眨眼睛道:“就是那麼簡單?”
“就是這樣,不然還能怎麼樣。”小睡嘟囔了一句道:“不過學這琴可真是累,雅姑老是讓我彈一百遍,然後又一百遍,手都破幾次了。”
王賢見他這副模樣,不由笑出聲來。
“小睡,你爲什麼和那祁爺爺一起住在這裡?”王賢這時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麼不合你爺爺一塊,那邊還有一個小孩,他們都在金陵城裡,爲什麼你卻在這揚州呢?”
小睡一嘟嘴道:“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問,不過我不知道,反正爺爺讓祁爺爺帶着我在這裡生活,每天練劍,射靶子,做許多事情。”
王賢“哦”了一聲,隨即輕嘆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你們在這裡是爲了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小睡笑嘻嘻地說道:“我也是這麼問祁爺爺的,只不過他卻說這一切都是爲了我。”
王賢腦子越來越迷糊了,隨即便猛地搖了搖頭,這些東西都是想不清楚,也不能上什麼,他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捂着嘴巴道:“太晚了,你也該回去睡覺了。”
小睡搖了搖頭道:“不,我要在這裡看月亮。”
“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天天都是一個樣。”王賢哭笑不得地說道:“快去睡吧,不然明天就起不來了,到時候祁爺爺也會生氣的,而且你雅姑也不再教你學琴了。”
小睡頗有些不滿地嘀咕幾聲,隨後便走了回去。
王賢看着他已走遠,才斂起笑容,揹負着雙手,看着那天上明月,不由發起愣來。
這一夜皆是無眠。
次日清晨,王賢起來的很晚,直到小睡跑到他的房間中大聲地叫着他,他才醒了過來,這時天色已是大亮,晨光透過窗戶照了過來,帶來了些許的暖意。
他起牀過後,便喝了一碗小米粥,隨後就在院子裡走了起來。
突然他聽到一陣沙沙聲響,時強時弱,時不時的有破空之聲,讓王賢不由有些好奇起來,便向着後院行去,隨後就見到那個老人、洪雅,都是站在那裡,而小睡正拿着一把木劍,不停地揮舞着。
這應該就是古代的劍術了吧,王賢看着那小睡單手持劍,一招一式地耍開,雖然並不十分好看,但卻有很多前刺之招,想來都是流傳下來的招式,很是實用。
“太慢了。”洪雅這時搖了搖頭道:“你練了那麼長時間,怎麼還是這麼慢?”
小睡揮舞着木劍,有些撓頭地說道:“已經不慢了吧,這一套下來,我沒有多長時間就做完了啊。”
那個老人這時呵呵笑道:“在你雅姑眼裡,這樣的動作的確是太慢了,你讓她給你演示一下就知道什麼叫快了。”
小睡這時直接提着木劍,走到洪雅面前道:“雅姑,你來試一試吧。”
洪雅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過這把木劍,慢慢地耍開來。
她動作輕靈,極爲飄逸,那木劍破空之聲也格外清脆,聽起來竟有金石之感,彷彿那不是木劍,而是真正的鐵劍,可穿透人身,可致人於死地。
“雅姑也不是很快啊。”小睡這時不滿地說道:“還說我慢。”
那老者笑了笑道:“你再看一下。”
洪雅這時由慢轉快,身形極爲飄逸,如同靈動一般,而且一招比一招快,到了最後,王賢都已經看不清她的動作了,只能聽到那木劍之聲響着不停,突然之間,卻見到眼前出現一個物事,極快地穿了過來,他連忙閉上眼睛,卻聽到小睡道:“雅姑,你真的好快啊,快教教我吧。”
王賢這時才睜開眼睛,隨即並啊見到眼睛正有一把木劍指着自己,而那持劍的人卻正是洪雅。
“呃,我剛纔聽到聲音,好奇之下,就過來看看。”王賢撓了撓頭道:“沒想到看到你們正在練劍,而我一時看的入迷,所以就沒和你們打招呼。”
洪雅這時收起木劍,隨後就轉身把木劍還給小睡,然後道:“我連的和你連的都一樣,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你如果想要快起來,就多多練習,不能偷懶。”
小睡“哦”了一聲,隨即就有些高興地說道:“只要我肯多練,就能有雅姑這麼快了嗎?”
“當然可以了,只要你不偷懶就行。”那個老者這時微微一笑,隨即便看向王賢道:“昨夜你好像睡的很晚?”
王賢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今天早上其實醒了一次,但見到天色還沒亮,便又睡倒,沒想到這一睡就是大亮了。”
那個老者微笑道:“方纔你一直在這邊看着嗎?”
王賢呵呵笑道:“我是剛過來,見到小睡和洪姑娘在舞劍,就多看了幾眼。”
“我們這些都是武人之事,沒什麼用處。”那老者笑道:“充其量也不過是匹夫之勇而已。”
王賢這時笑了一笑道:“匹夫可勇,而書生卻無勇無智,只是一個累贅而已。”
那個老者亦是笑了笑,然後就指了指洪雅道:“你找小姐有事相談吧?小少爺,我們到外邊去吧。”
王賢這時走了過去,見到洪雅正站在那裡不動,他便輕咳一聲道:“洪姑娘,昨日之事,已經過去,你也莫要生氣了。”
洪雅轉過身來,漠然地說道:“我何時生氣了?”
王賢有些愕然,隨即便笑道:“如此便好,我還擔心你一直惦記着昨日之事呢。”
“我昨天在柳衣巷看到了那個守城將領劉仲武。”洪雅這時像是想起了什麼,慢慢說道:“他還帶着一幫兵士。”
王賢點頭道:“我也看到了,還差點死在那裡。”
洪雅一愣,不解地道:“你也看見他了?那他發現你了嗎?”
王賢失笑道:“如果他發現了我,我還能在這裡嗎?不過我還真的是差點被他發現了,也幸虧有天相助,讓我僥倖的活了下來。”
他當下便把昨日之事說了一個大概,隨後纔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這真是虎口之下脫身,我當時後背皆是汗溼,差點以爲要命絕於斯,若不是因爲那前面突然發生打架之事,那你今日便看不見我了。”
洪雅張了張嘴巴,然後驚訝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打架的是兩家青樓女子,先是互相吵鬧,隨後就打了起來。”
她想起昨日之事,那幾個**對罵互毆的一幕浮現腦海,讓她頓時笑出聲來。
王賢微微一怔,隨即失笑道:“竟然是那些青樓女子救了我一命。”
“你太過冒險了。”洪雅這時搖了搖頭道:“這次算是僥倖,但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僥倖,你可不能再到外面去了。”
王賢呵呵一笑道:“我和周家兄弟已經約好,便在今日相見。”
洪雅皺眉道:“這周家兄弟不是好人,你還是不要找他們爲好,不然到時候肯定會惹出什麼亂子不可。”
王賢淡淡地說道:“他們兄弟本就不是好人,但也不能說是壞人,何況我在揚州沒有什麼助力,要想成事,就只能依靠他們了。”
“這已經過了很多天了。”洪雅遲疑道:“指不定金陵城已經被破了。”
王賢嘆口氣道:“是啊,已經有許多天了,我也不能再有什麼耽擱了,必須要加快動作了,是成是敗都要在最近有個結果。”
洪雅見他依舊如此,不由皺眉道:“你怎麼就這麼想着幫明教做事?難道這比命都要值錢嗎?”
王賢遲疑了一下,隨後便道:“洪姑娘,我並不是爲明教做事,而是爲我自己,那日我打定了主意來揚州的時候,便已經想了今天。”
洪雅微微一愣,卻見到他臉上頗爲平淡的表情,不由有些驚訝。
“王公子,外面有人過來,說是要請你去吃酒的。”小睡這時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大紅的請帖,笑嘻嘻地說道:“那人正在外面等你呢。”
王賢和洪雅對望一眼,隨即便接過請帖,看了一眼,才笑呵呵地說道:“那好,我就過去好好的吃上這一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