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陽漸落,張慶等人還沒有回來,趙臨雖然不太相信有什麼變故,可還是有些急躁起來。
王賢終於逮着空子,吃掉趙臨的一個馬,這時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以爲終於可以報復一下,卻沒想到還是被趙臨連克几子,逼得他不得不投子認輸。
趙臨嘆了口氣道:“罷了,別下了,待我吩咐一下下人準備晚宴,便算等張士先歸來。”
士先是張慶的字,王賢眨了眨眼道:“老王爺是在擔心張大人嗎?”
趙臨搖頭哦道:“老朽並非擔心士先,而是擔心有什麼變故,罷了罷了,不說此話了,王賢,你聰慧異常,當讀聖言書,好進士榜上有龍筆題名,也算光宗耀祖。”
王賢知道趙臨對他有些期盼起來,忙道:“我定當竭盡全力,以讀聖言。”
趙臨微微一笑,方想說些東西勉勵一番,卻發現外面又有了聲音,隨即便看到張慶領着一大幫的人走了進來,他看張慶面無表情,不由有些疑惑,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張慶快步走過來,向着趙臨嘆口氣道:“老王爺,果非如先願,那些人已經沒有蹤影了。”
趙臨“哦”了一聲道:“張大人也莫要太過介懷,老朽已經吩咐下人準備好晚宴,可與老朽同飲幾杯,也算一洗今日之惱。”
張慶尷尬一笑道:“這杯中之物在下不太喜歡,不過老王爺盛情在下卻不得不領,而且我還要向老王爺稟告一下今日之事,說起來頗多怪異。”
趙臨笑道:“先莫要說,進內庭說吧,對了,你的那位好友爲何不在?”
張慶道:“京山不知禮數,在下恐其無意冒犯老王爺,故讓他先行回府,而況他自由閒散慣了,也不會待在一個地方,必是又出去玩耍了。”
趙臨點了點頭,當先走在前面,領着張慶和王賢走到後院的堂前,這裡早有人點了燈火,此時通明一片,下人們正在四處收拾佈置,忙的一片不可開交。
幾人分主賓坐下,待上了茶水後,張慶才道:“老王爺,今日之事太多奇怪,容我慢慢說來。”
他看了一下這亮通通的院子,朗聲道:“本來我帶着十個京中驕郎,易了裝扮,和李京山一起走進喜翠樓,這喜翠樓是南城門不遠處的一家青樓,今日不知爲何,人來人往,竟然爆滿,當時我就覺得十分奇怪,回來一想,才豁然醒悟,原來那喜翠樓已經成了明教在汴京接頭、傳遞消息之地,不過我打草驚蛇,以後找它恐怕不易了。”
他喝了口茶,然後道:“我本來混在那裡,跟着京山的指引,果然很快找到那個房間,卻不料那裡已經空房,我當時確實是失望至極,本來打算回府再做計較,但是卻意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見到趙臨和王賢都是好奇地看着他,他咳嗽一聲道:“我帶着人正想返回,卻意外看到兩個白衣人,他們本來一幅儒袍模樣,要是平常我定以爲這是些來此談風月的士子們,可是今日我卻留了心,暗暗派人盯住他們,而我自己則四處打探情況。
這時卻突然有一個老鴇朝我過來,不停的與我說着些話,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京山吼了她幾句,竟然把她打發走了,我左右四顧,想找尋那兩個白衣人的蹤影,卻聽到京山對我說道:‘走吧,我們暴露了。’,他這話嚇了我一跳,連忙打了手勢準備回去。
這時候卻突然出現一個人,老王爺你都不相信,此人竟然是津王俁!”
趙臨大驚地道:“趙俁?王子嫖妓,如此成何體統,老朽必當奏明太后,把他關住幾日!”
這個津王趙俁也是皇帝的弟弟,比趙佶稍微小一歲,但比死去的簡王趙似也要大一點,平時花天酒地的,大家對這個津王也沒有什麼在意的,可是趙臨身爲宗親,自當肩負起訓導趙家子弟的責任,此事若要傳開,會使皇家顏面受損,故而趙臨如此緊張。
張慶冷笑道:“老王爺,這個津王還真不怕人背後說話,竟然就在那煙花之地說自己是津王趙俁,問我等認識與否,我哪敢說認識,連忙着人把他拉到一個小房間裡,生恐別人發現。”
趙臨站起身來,大叫道:“荒唐!荒唐!真是趙家不肖之輩!”
張慶道:“我把他拉到小房間裡,這才慌忙見禮,並問津王爲何過來詢問我,卻聽到津王說他在喝酒,有一好友卻突然指着我們說:‘你敢對那幾個人說自己是津王嗎?’,這津王殿下還真是受不了他的激,竟然當下過來說了這番胡話,我們一聽就知道壞事了,正要行走,卻不料突然從門外創出闖進幾個人來,各個都拿着刀子,凶神惡煞般地盯着我們。
我知道事情糟糕,立馬喊道保護津王回府,京山和我一起突圍,那些人竟然只是追了一截路就不追了,讓我們衝出來了,於是我趕忙把津王送回王府,並着人安撫,這才向老王爺你來稟報一聲。”
趙臨看了一眼張慶道:“幸苦張大人了。”
此時晚宴已經鋪開,珍貴佳餚,色味俱全的各種菜式讓王賢大爲感嘆,這比起那日遼國丞相耶律斡特剌的宴會要好上許多,看來南北差距還是挺大。
趙臨呵呵笑道:“張大人年輕且有擔當,老朽先上你一杯濁酒。”
張慶慌忙道:“在下怎麼能擔當的起,老王爺你實在是折殺我了,請,請!”
趙臨喝了一大口酒,嘆道:“張大人,老朽有幾句渾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張慶聞言忙道:“老王爺有話說便是,在下洗耳恭聽。”
趙臨看着張慶道:“老朽突然覺得此案不太尋常了,若是往下查探不知道要查出什麼,不如趁早結案罷了,你我二人也不用如此自尋煩惱,不知張大人意下如何?”
王賢大爲吃驚,似是不明白這個老王爺爲何說出這種話,如果草草結案,那自己又當如何,趙似又該怎麼辦?
趙臨見到王賢的表情,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此案如果要結案的話也是很容易,畢竟事實擺在眼前,端王絕無可能殺人,如今已過多日,皇上的怒氣也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此事現在極爲容易解決了,就是盜賊殺死簡王,只要抓住盜賊,便真相大白了,那時你也可以出去了。”
王賢奇怪地道:“可是盜賊沒有蹤影,從哪去抓?”
張慶這時出聲道:“要找盜賊極爲容易,大牢之中便可尋來兩個,畫押過後一切就圓滿了。”
他說的意思王賢突然明白了,盜賊是誰並不重要,反正皇帝也不會認識,這件案子查到現在的確可以用這種方法結案,到時候所有人都可以鬆口氣了,趙佶和自己也會沒事的,指不定皇帝還要爲冤枉趙佶而內疚呢。
可是他總覺得這樣就太不甘心了,那些白衣人真的就可以這樣逍遙法外了?而那幕後之人又是誰?
張慶嘆了口氣道:“老王爺你說的也是在理,此事確實該結束了,不如後日我提審兩名死犯,然後在宗正寺公審,以讓大理寺蘇大人結案。”
他有一種極強的挫敗感,因爲這個案子接下來他倒是真想查個水落石出,可是今日卻不得不停下來了,畢竟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趙臨微微笑道:“如此尚好,王賢你便在牢裡繼續待上一日,等到公審之後便可出來。”
王賢雖然心衆有些不太滿意,可是好歹也能讓自己洗脫罪名,可以回去了,他只好連忙說了幾句感謝之語。
幾人懷着不一樣的心思,喝了點悶酒,然後直到很晚才把張慶送回去,而王賢便住在趙臨的一間雅室之中。
他心中奇怪之心還是很甚,爲什麼這個老王爺會突然不想查探下去,爲什麼張慶又是那麼快地答應了?難道真是他們怕麻煩嗎?
不是,絕對不是,定是他們知道將要遇到了什麼才讓他們退縮起來。
王賢躺在牀上,胡亂地想着東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嘴巴輕輕地“哦”了一聲。
那個津王很有可能和此案有關,也很有可能與明教有關,老王爺趙臨雖然不能確認,但他恐怕深入查探之後,有可能結局變成皇家手足相殘,這是他這做趙家長輩不想看到的。
但是張慶爲什麼也跟着放棄了,也許他也不敢觸摸更深了,事實的真相就這樣被埋藏下去了。
他嘆了口氣,呵呵一笑,自己來到汴京還沒一個月,就在關了這麼長時間,還結識了這些大人物,也不知道算是福還算是禍。
答圖現在又怎麼樣了,這段時間真想個夢一樣,回去以後一定要寫信讓人轉給她。
他臉上又有了笑容,張開嘴巴呼出一口渾氣,又慢慢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