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仕途芝麻

王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什麼?”

李廌卻未答話,把這紅紙令捲起來,然後又遞給王賢,這才說道:“這承務郎雖然是個從九品的小官,而且是一個閒職,但現在你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你已經進入仕途了。”

王賢吃驚不已,忙道:“可是爲什麼我會當官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一個烏紗帽從天而降,落到一個人的頭上,這簡直是白日夢中的情景。

李廌沉吟了一會道:“有這個可能,你在太學之中,又被授予官職,那就表明你是太學上舍的上等生,由此以來,吏部會先給你一個虛職,然後過上一段時間再由吏部調任,授予你正式官職。”

王賢睜大着眼睛道:“可是我怎麼會是上舍生呢?”

李廌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

王賢思來想去,突然道:“是不是蔡大人幫的忙?”

李廌擺手道:“現在你莫要想這個了,現在應該先去像太學長確認一下,是不是已經進入上舍了。”

王賢便跟着李廌一起到明經閣中去尋太學長,這個老頭子果然是一臉怪異,然後說道:“禮部上面有令,說你爲大才,該入上舍,我便遵上令,升你入上舍,可隨意出入明經閣,監理學業、修書。”

李廌見到王賢還愣在那裡,立刻低聲提醒他:“還不謝謝太學長。”

王賢趕忙謝了幾聲,心中驚疑不定,忽然想起了蔡京,難道是蔡京幫自己直升上舍的?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呢?難道就僅僅是因爲賞識自己嗎?

李廌又和太學長說了好多客套話,過了許久,方纔把王賢帶出來。

他一臉怪異,卻沒有說什麼話,直到進了自己的房中,泡好了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王賢此時小聲地問道:“先生,這是不是蔡大人通過禮部做的?”

李廌微微點頭道:“有可能,不過,王賢,這未必是福,你現在還只是十五歲,便入仕途,這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因少年好欺,到時候波折更大。”

見他已經在考慮自己將要遇到的事,王賢頗爲感動,但他心中別有打算,此時便道:“先生不必擔心,想來我一個少年,官員們不會爲難我的。”

李廌搖了搖頭,隨即便嘆道:“也罷,官場還需磨練,你便當作磨練磨練吧。”

王賢眨了眨眼睛道:“學生知道了。”

他又和李廌說了些話,便走回家中,心情極爲的激動。

原來想着自己至少還要走很長的路才能步入仕途,卻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機遇就讓他進去了,這個離自己心中的理想是越來越近了。

他回到家中,便和王合說了一下,喜的王合不知所措,直到好久方纔喃喃道:“我們王家終於有人做官了,祖宗保佑,是祖宗保佑啊!”

王家諸人皆是喜慶一片,王德明恰巧剛回來,聽聞這件事後立刻大喜,特意擺宴給王賢慶祝,一連幾日都是張燈結綵,就連隔壁的李格非也送來喜禮,讓王家頓時面子大漲。

太學之中的士子們卻沒有什麼反應,本來這件事情就沒有公佈,知曉的人極少,而齊偍卻像是不關注這個了,對王賢升入上舍只是恭喜一番,並沒有覺得太過驚訝。

語嫣也沒覺得什麼驚訝的,她還是照樣的每日去教那個徒弟,據說現在教的又開始慢起來了,有些東西都教三四遍,所以每日忙忙碌碌,和王賢見面的次數也是極少。

王賢此時還是坐在亭子之中,不過石桌上卻沒有了書,他面容有些疲倦,閉着眼睛,就在這休息着。

“王公子。”

王賢自然反射一般,立刻醒來,揉了揉眼睛,卻見到李清照正走進亭子之中,不由打着哈欠道:“原來是李姑娘啊,請坐。”

李清照見到王賢如此,不由奇怪地道:“王公子像是未睡好?”

王賢點頭道:“確實很困,昨晚上看了好一段時間的書,所以今天倒在亭子中睡着了。”

李清照笑道:“王公子真是勤不知倦。”

王賢失笑地道:“哪裡,我看的是說官場的一些事情,因爲昨日吏部和禮部下來公文,調我去寶文閣修書,以侍製爲職,我怕到時候出了問題,所以便從先生那裡借了一本手抄的秘文,講一些官場禮節的事情,昨晚便一口氣看完了。”

李清照喜道:“原來王公子已經被調任了,那我先恭喜了。”

王賢哈哈大笑道:“多謝李姑娘。”

李清照此時卻沒有說話,低着頭沉默了一會才道:“王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

王賢一愣道:“李姑娘有何事?只要在下能辦到,定是義不容辭!”

李清照慢慢地道:“其實這事我不知曉如何開口,但想來只有王公子可以幫忙,所以便厚顏相求,望王公子莫要介意。”

王賢更加好奇起來,連忙說道:“何來介意之說,李姑娘你便說是何事吧。”

李清照說道:“便是那位趙公子之事,我想請王公子幫我多多瞭解一番。”

王賢驚異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奇怪萬分,爲何這個李清照又突然想了解趙明誠起來了?不過這件事沒有什麼好推辭的,他連忙道:“在下定當竭盡全力,李姑娘你便等在下的消息。”

李清照此時小聲地道:“王公子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我一個姑娘家,爲何如此不羞恥地想知道夫家如何?”

王賢連忙道:“哪裡的話,李姑娘一向豪爽大方,我是心中佩服的很,從未覺得有何異於他人。”

李清照嘆道:“俗語說女怕嫁錯郎,爹爹已經和我說了,明年的時候便把我嫁出去了,而我卻對這個趙公子一無所知,所以便請王公子幫忙,你不會笑我吧?”

王賢笑道:“不會,自然是不會了,李姑娘你便放心好了,這事我一定幫你辦好!”

李清照像是鬆了口氣,這時方纔的大膽個性慢慢消失了,有些臉紅起來,便站起來道:“那我就回去了,多謝王公子了。”

王賢把她送出門口,這時方纔笑了笑,其實每一個人都會想着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另一半吧,但在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很少有這種機會,所以李清照纔會大膽的讓自己幫忙。

那個趙明誠確實是一個謙謙公子,不管各方面都是不差,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仔細察看,不過王賢知道李清照有一股不自覺的恐懼心理,是對陌生的恐懼,他只能等到過一段時日再和她說上一說。

正想着,卻又聽到王合的聲音,他連忙趕過去,卻是王合在叫嚷着什麼,仔細想了想,方纔想起自己今日還要去那寶文閣修書,去見上官和同僚們的第一面,他連忙地換好衣服,然後收拾停當,告別王合,便要去寶文閣。

寶文閣原來是叫做壽昌閣,太宗時便有此閣,慶曆年間改名爲寶文閣,此閣中藏有仁宗、英宗二帝的御書、御集,便在汴京東華門北側,靠近大內。

這是一段不短的距離,王賢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方纔到達,到了寶文閣,便出世了吏部批文,便有人帶他進去,走向裡面的院子之中。

寶文閣從外面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但是進去之後才見到原來是外窄內寬,這是一個建築羣,裡面練成一排的房子,有走廊相通,而後面還有一排房子,兩邊有通道。

這院子裡也有好幾個人,王賢剛走進去,便有一個人笑道:“有新來的了。”

王賢一愣,隨即便見到一個大約三十歲的人走了過來,他一身便服,也未帶帽,此時微笑道:“你便是新調過來的那位神童王賢吧,我是寶文閣的直學士,名叫史臨,便是你的上官了。”

聽到面前這人便是自己的上司,王賢連忙恭敬起來,行了一禮方纔道:“在下王賢初來寶文閣,望學士能夠多多關照。”

那個直學士史臨此時說道:“關照說不上,不過寶文閣修書乃是閒職,你又是一個侍制,更沒什麼事了,我先給你講一下日後該要做的事情。”

王賢忙道:“有勞學士了。”

史臨微微一笑,隨即便帶着王賢走到長廊那邊的房子裡,口中慢慢介紹起來各個房子之中所存放的東西,又開始介紹各種書籍起來,皆是以前皇帝手批過的,有的書只是皇帝寫了一個字或是畫了一個小圈,就都堆放在書架上面,密密麻麻的,看起來都十分嚇人。

而且還有一件件的字畫,不過這些也同樣不是皇帝親自書畫的,而是御批的,王賢心中不由嘀咕起來,皇帝只要點上一個點,結果就把這麼多的絕妙字畫佔爲己有了,而且存放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實在是極大的浪費啊。

史臨帶他轉了一圈,隨即又進入一個房間,這裡比較大,裡面正有幾個人正在互相說笑,見到他帶人走了進來,不由笑道:“老史怎麼帶了一個人來了?難道是打雜的不成?”

他這話讓屋裡其他人都笑了,卻聽到史臨笑道:“吏部送來一個太學生,不過年紀很小,我帶他來熟悉熟悉寶文閣,以後有些事情還是要他來做的。”

這屋裡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王賢倒也是知禮,進門便朝每個人行了一禮,然後說些恭維的話,不過史臨很快便笑道:“這屋子裡面的都是學士和直學士,我帶你去看一看其他的地方吧。”

王賢驚詫地看着史臨,但還是順從地跟着他,隨即便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這裡面倒真有不少很好的書,但是史臨皆是說不能亂碰,所以王賢只能乾巴巴地看着,然後繼續跟隨史臨,直到重新走到院子裡,方見到一個青年正拿着撣子走了過來,雖是深秋,但他的臉上還掛着些許的汗珠。

史臨這時停了下來,對着那青年道:“明爲,辛苦了。”

那個青年忙道:“多謝學士,不過我並未覺得有什麼累的。”

史臨呵呵一笑道:“很好,明爲,這個王賢也是你們太學的上舍生,不過不幸派到了寶文閣,我已經帶着他參觀了這些地方,剩下的事情便你和他說一下吧,我現在尚要回去修書,對了,適才看到東邊第二間的有些書都已經蓋滿了灰塵,你便去擦一下。”

那青年連忙道:“是。”

史臨點了點頭,又對着王賢道:“你跟着明爲了解一下要做的事,我先走了。”

王賢連忙弓身道:“是,學士走好。”

待到史臨已經遠去,那青年方問道:“你真的是太學的上舍生,竟然如此年輕,你叫什麼名字?”

王賢忙道:“在下王賢,乃是汴京人,剛升入太學上舍,被調任到這寶文閣,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那青年點頭道:“果然是少年俊傑,想來定是聰明無比了,我叫明爲,是湖州人,去年便已升入太學上舍,不過我愚鈍,今年夏日的時候方纔得到資格授予官職,說起來只是比你早來一點點。”

王賢連忙抱拳道:“原來是明兄,以後尚請多多關照。”

那青年明爲一愣,隨即輕笑道:“關照?這裡誰也關照不了誰,你跟我過來吧。”

他說着便帶着王賢走到東邊,然後推開一個房間,從這邊拿起一塊布,輕輕地擦拭着這些線裝書,連架子也不例外,全部都是擦的乾乾淨淨的方纔結束。

王賢傻着眼睛看明爲,終於忍不住地道:“明兄,你……”

明爲這時停止了擦拭,轉過身來問道:“什麼事?”

王賢頓了頓道:“明兄爲何這樣擦拭書籍,難道沒有雜工來擦嗎?”

明爲一愣,隨即便道:“這些事情便是你我這些侍制所要去做的,何來雜工一說?”

王賢真的傻眼了,不由說道:“我等難道在這寶文閣之中就做這擦塵之事?”

明爲搖了搖頭道:“並非單單是這個,還有打掃,晾曬,抄寫等諸事,這些都是我們要做的,之前是兩個人來做的,不久前有人已經被調走了,我一個人確實很累,還好你被調過來,這些事情我們兩個做剛剛好。”

王賢結結巴巴地不敢相信,過了許久才道:“我們怎麼說也算是九品吏員,難道就只做這些雜活嗎?寶文閣真的連一個雜工都沒有嗎?”

明爲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你還是不明白寶文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書閣,它是藏着兩代先皇的御筆的地方,這裡面藏的書也有萬卷吧,你認爲這個書閣大不大?”

王賢道:“既然是先皇留下來的御筆,定然是極爲珍重的了。”

明爲搖頭道:“你錯了,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裡人很少?就是站在門口的也只有兩個作樣子的守衛而已,整個寶文閣不足十人。”

王賢驚訝地道:“不滿十人?怎麼會這樣?”

明爲道:“這便是寶文閣了,只要看一看它在哪裡就可以明白了,其他的書閣都是在大內,獨獨寶文閣是在外面,所以名義上寶文閣和天章閣等諸閣是相同地位的,實際上差太遠。”

王賢心中有些明白,但還是問道:“難道寶文閣便就是一個雜工都請不起嗎?”

明爲漠然地道:“據我所知,朝廷撥了些許錢過來養閣,不過錢到了誰的手就不清楚了,諸位學士一向都是叫窮,所以寶文閣請不起雜工,但是雜事總該有人要去做,總不能讓學士、直學士躬身去做這種事吧,所以這些事情就讓我們兩個人來做。”

他說的很淡然,彷彿一點脾氣都沒有。

王賢卻皺眉道:“難道我們在這裡便就是爲了做這些雜事的嗎?”

明爲點頭道:“是的,就是做這些事情。”

王賢皺眉道:“可是這又算什麼寶文閣修書了?”

明爲面無表情地道:“修書是學士們的事情,我們的事情便是保管好這裡的書和字畫,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王賢方想說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說,見到明爲又開始擦拭書架起來,不由有些煩悶,走了出去。

這就是所謂的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吧,本以爲步入仕途後,就離那強兵御外敵的理想近了好多,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有着面子的雜工。

這真是好笑起來,再怎麼低級,自己也算是一個從九品啊,他頓時皺起眉頭,心中想着自己該當何去何從。

如果自己不滿,直接回家閉門不出,恐怕立刻會被吏部認爲是惡吏,以後永不錄用,那自己的狗屁夢想都沒有用了,但若是自己就待在這裡,像明爲一般,給寶文閣做小雜工,每天擦洗、打掃,豈不是太過窩囊了。

他心中思考了半天,最後卻忽然一笑,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對着明爲道:“明兄,我來幫你吧!”

明爲一愣,隨即手中的擦布便被王賢搶過去,他便退後幾步,見到王賢仔細地擦着書架和書上的灰塵,彷彿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地方。

過了好久,王賢方纔甩了甩自己已經痠麻痠麻的胳膊,然後把擦布方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這書架和這些線裝書,滿意地道:“看來我的技術還不錯,這看起來像是煥然一新。”

明爲站在後面,此時也是點頭道:“確實不錯,我要去打掃院子了。”

王賢連忙道:“我陪你一起過去。”

這院子裡面黃葉甚多,王賢此時拿着大掃帚,正賣力地把黃葉掃在一起,卻又聽到明爲的聲音道:“往南邊的角落那邊掃,這裡有風,葉子會被吹散。”

王賢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掃成堆的黃葉,已被風吹的七零八落,不由尷尬一笑,卻又賣力地掃起來,把這些葉子都望南邊的角落裡趕,而後才堆成一個黃葉堆,他纔出口氣道:“明兄,現在該怎麼辦?”

明爲淡淡地道:“燒掉。”

王賢點頭道:“你帶火摺子了嗎,我來點。”

明爲搖了搖頭,然後道:“要把這些東西運走,不然煙會飄到學士他們那裡。”

他這時拿着一個大木桶走了過來,把這些葉子通通地運到西邊的一塊大堆上面,最後才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起火來燒掉。

黃葉很多,濃煙極爲的大,明爲這時站了起來,對着王賢道:“你是汴京人,今天的事情差不多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王賢奇怪地道:“那你住在哪?”

明爲單手指着前面的一間房子道:“我不是汴京人,就住在那房子裡,我先回去準備一下,晚上還有抄書,你就先回去吧。”

王賢欲言又止,只是點了點頭道:“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走到門口,又見到史臨,便連忙行了一禮。

史臨滿臉帶笑地問道:“明爲已經跟你講了所有的事吧,寶文閣頗爲辛苦,你還能呆的慣嗎?”

王賢忙道:“在下已經知道了,雖然辛苦,可亦是有所收穫,請學士放心,在下一定會好好的做事,不會讓學士你失望的。”

史臨一愣,隨即便笑道:“很好,那你先回家休息吧,明日辰時便再過來吧。”

王賢又是行了一禮,方纔走回去。

他的胳膊和腰有些痛,說起來自己也算是嬌生慣養了,在草原上雖然苦一點,但自己怎麼說也是首領的義子,平常事都不用自己去做,而到了汴京更是從不做雜事,今天又是擦書,又是掃黃葉,活動量極大,所以現在胳膊又酸又痛,他只好邊走便輕輕捶着胳膊。

已經是夕陽出現了,紅紅的彩霞又像昨日,讓秋天更加的涼起來。

他走到家中,照樣先像王合等人說起今天的事情,但他沒說自己是去做雜工,而只是想象性的說了些小官該做的事情,王合頗爲高興,又是鼓勵他好好的做事。

王賢心中無奈地笑了,他吃罷晚飯,已經很晚了,便直接走回自己的房中,點上蠟燭,此時頓覺奇困無比,便洗了洗,脫下外衣,方想吹蠟睡覺,外面又響了一聲敲門的聲音,他輕聲問道:“是誰?”

外面低低一聲:“是我。”

王賢心中一動,立刻拉開門,見到周兵一身黑衣的走進來,他連忙道:“止兵,有什麼事嗎?”

周兵此時走了進來,然後道:“聽說你已經被授了一個官,我是過來祝賀祝賀你。”

王賢哭笑不得地道:“哪裡是什麼官,只是一個九品小吏而已,又有什麼好祝賀的。”

周兵一笑道:“你穿得這麼單薄,難道是要睡了?”

王賢經他提醒,才發覺自己只是身穿單衣,這時夜風輕襲,頓時覺得極爲的涼,立刻抱起自己的肩膀道:“正打算睡呢,沒想到止兵你過來了。”

周兵指了指牀鋪道:“那你就先躺下吧,我就坐在這裡和你說話。”

王賢趕忙躺在牀上,然後把被褥蓋好,一股暖暖的熱氣流淌着,他這時才道:“止兵,其實我還真有事情要問你,就是上次年試的事情。”

周兵奇怪地道:“年試,是什麼年試?太學年試嗎?”

王賢點頭道:“便是太學年試,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年試的題目的?”

周兵道:“我哪裡知曉年試的題目?”

王賢盯着她的面孔,然後道:“你那日和我提及的君臣、父子、夫婦之道,便在年試之中的明經題,而後說的富國的事情,也是年試的策論題,你能說這是巧合嗎?況且那日晚上你開始便說知曉年試題目,當時我還不信,可是看到年試題目方纔相信,所以,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年試題目的?”

周兵微笑道:“可能就是巧合吧。”

她見到王賢皺着眉頭,便道:“其實我只是偶然得知的,本來也是不以爲意的,只是隨便提醒你幾下的,沒想到果然是年試的題目,你也莫要問我到底是怎麼得知的,等到以後我會找機會告訴你的。”

王賢點了點頭道:“好,便等你告訴我,我還有幾個問題,你今晚過來是爲了什麼?你爲什麼每次都是半夜潛到我這裡?”

周兵見他面色鄭重,也皺起了眉頭道:“我晚上過來是爲了不引人懷疑,至於今晚,我的確是有事情,而且是要跟你說的事情。”

王賢道:“那好,你便說是什麼事吧?”

周兵看着王賢道:“你真想步入仕途?”

王賢點頭道:“是的,讀書十數載,便爲的是能作堂前臣,世上士子哪一個不想如此?”

周兵搖頭道:“我還以爲你不一樣呢。”

王賢見她語氣低了許多,不由地道:“止兵,我知道你心中有着想法,對廟堂頗多不滿,但是那朝廷之中也有好人,並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樣黑暗,況且我進入仕途,也並非爲了一個功名而已。”

周兵聽出他話中玄機,忙問道:“那你是爲什麼步入仕途?”

王賢笑道:“這個就是天機不可泄露了,等我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他故意用周兵適才說話的語調,讓周兵不由笑起來,一下子氣氛好了許多。

周兵嘆了口氣道:“雖然如此,但是我還要勸你,不要在那官場之中太久,或則的話就無法自拔了,就算你想脫離出來也是不能,到時候就沒有後悔可言了。”

王賢無聲一笑,她哪裡知道自己有什麼打算,不過他依舊答應道:“這是自然,我又不是貪權戀勢的人。”

周兵滿意地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她見到蠟燭將滅,不由笑道:“說了沒多長話,沒想到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好了,我該回去了。”

王賢一愣道:“這麼晚還回去?”

周兵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帶着不易察覺地笑容道:“我不回去,難道睡你牀上?”

王賢頓時語賽,想起了之前自己睡在桌子上的難受勁,不由有些後悔,但還是道:“這樣也好,反正我扒在桌子上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周兵呵呵笑道:“算了,我還是快點回去了,你也早點睡吧。”

她話音剛落,便把那蠟燭撲滅,然後快速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夜間。

…………

一股濃煙又冒了出來,隨即直入天邊。

王賢看着正燃着的黃葉堆,濃煙和火光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什麼,他又看了看正坐在旁邊不說話的明爲,不由笑道:“明兄,今天晚上我便再留下來,幫你抄一些書。”

他這些天老樣子地在這裡擦洗和打掃,明爲所作的事情被兩個人平攤,倒也是輕鬆起來,但王賢見到明爲總是睡不好,才知道他每晚都要抄書抄到很晚,他便主動留下來幫忙,時不時地就留在這寶文閣裡抄書,算是給明爲減輕了許多壓力。

天氣已經逐漸轉冷,就是院子之中的黃葉也逐漸的少了起來,原先要好幾堆才能燒完的葉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堆,又由厚轉薄,像是提醒人們秋日即將過去了。

明爲此時“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又說道:“多謝。”

王賢呵呵一笑道:“你總是這麼兩句,對了,今日還是我來做飯吧,你就在那坐着吧。”

他留在這寶文閣的幾晚上,終於算是吃到了明爲自己做的食物,可以說是難以下嚥,但是明爲卻吃得津津有味,王賢雖然不懂烹飪,但還是知道怎麼做飯,於是便略試了幾手,味道尚好,就連一向沉默的明爲亦是頗爲讚許。

此時他聽王賢說起做飯,便點了點頭,又道:“多謝。”

王賢呵呵一笑,便去做飯了,這邊大多都是麪食,可以做成饅頭,而菜類卻不是豐富,就是簡單的一些素菜,也沒有辣椒、味精等調味料,所以做出來的菜味道很淡,很素口。

這邊有簡易的竈頭,上面用的是鐵鍋,燒得是炭,偶爾有油煙沒有排出去,嗆住了王賢,讓他不由咳嗽不已,有時連眼淚都留了出來。

不一會兒,飯便已經做好,他立刻把菜盛入盤中,然後喊着明爲,笑道:“明兄,趁熱吃吧。”

明爲也並未說話,等到吃過飯了便說道:“我已經把隔壁的房間打掃乾淨了,今晚你便睡在那裡吧,我也把要抄的幾本書搬了過去,你能抄就抄,不要太晚,反正還有幾天。”

王賢笑道:“我知道了,不會太累自己的,你也不要太晚。”

他這時和明爲一起收拾好東西,方纔走進房中,然後坐在案前,對着這些厚厚的書卷,輕輕地嘆口氣,心中狂罵起那些學士和直學士們,這些人真把自己看成了打雜的了,這麼多的書抄起來豈不是累死,他們自己倒是吃白飯,什麼事情都不做。

不過埋怨歸埋怨,他還是邊嘆氣邊鋪開紙,磨墨提筆,開始炒了起來。

這古書寫的倒不是很苦難,可以邊抄邊讀,算是工作之餘還可以學習一下,有些地方還極爲有趣,但是東西實在太多,到最後他只是機械地抄着,胳膊是自覺地活動着,像是沒有意識了。

他又一次打起了哈欠,實在太困了,眼見自己抄寫的也是不少,不由地喃喃道:“是該去睡覺了。”

“你還沒有睡嗎?”突然一陣推門的聲音,隨即明爲便走了進來,見到王賢手裡還提着筆,不由問道。

王賢便道:“是啊,這些東西太多,抄到現在還沒有抄完。”

明爲此時走到這跟前,見到這上面滿滿的字跡,不由嘆道:“多謝你了。”

王賢失笑道:“明兄,你怎麼說來道去,還是這句多謝,實在是無趣極了。”

明爲這時漠然半響,然後才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不怎麼說話嗎?”

王賢沉吟道:“想來是性格使然吧,有人天生就不愛交談。”

明爲搖頭道:“其實不是,我是因爲絕望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嗎?”

王賢道:“不是在盛夏之時過來的嗎?你曾經說過的。”

明爲哼了一聲道:“那是騙你的,我是在去年深秋的時候過來的,太學之中掉過來的人都有好幾批了,可是你知道嗎?從去年冬天、今年春天、夏天,一直到你過來,整整這麼長的時間,那些和我一起做這個侍制的都已經被調任了,只有我一個還仍然待在這個地方,每天的打掃!像個下人一般!我已經絕望了。”

王賢一愕,還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故事,他便放下筆,並未說話。

明爲這時坐在凳子上,慢慢地道:“我出身家貧,少時便孤,全靠老母親一手把我養大,我年幼時候常常被人欺負,但是母親告訴我,人要有志氣,只有有才之人才不會被欺負,我發憤讀書,在湖州亦是小有名氣,而後便到汴京參加科舉,卻是落榜了。

但是我並未氣餒,也知道那時中進士之人皆是大才,便準備繼續發奮苦讀,以備下次科考,但碰巧知曉有太學招士子,我心中仰慕太學學正淵博,便進入太學,這幾年雖不是十分的幸福,但亦是極爲有趣,我又很是用功,所以去年的時候便亦升入太學的上舍,那時候我心中便有了大志向,像是錦繡前程都在眼前一般,對未來開始憧憬起來。”

他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像是對這段時光戀戀不捨起來,過了許久方纔道:“可是我被調任爲寶文閣的侍制,一切都變得黑暗起來,這裡就是一個掛虛職的地方,住着幾個學士,我一個太學的上舍生便就待在這裡做雜活,本來我以爲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以後就會好起來,可是去年冬天,陪我一起的那個士子被調走了,我開始動搖了,不久又有一個士子被調過來了,但是過了沒多久又被調出去了,就這樣一直到你過來,總共有五個了,也整整有一年了,我一直都在這裡,一直都在!”

他的情緒很激動,但是王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地聽着。

明爲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然後說道:“所以我開始變得絕望起來,這樣的日子彷彿無邊無際似的,我有可能就要在這裡一直做雜工,直到老死在這裡,有時候我想着家裡的老母親,想着想着便哭了起來,我不孝,從未給母親任何回報,而自己又不中用,有時想着想着,就連死的想法都有了。”

一時沉默起來,過了好久,王賢才嘆口氣道:“明兄,你想開一點,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調出去的,你有何必如此絕望?”

明爲淡淡地搖了搖頭道:“很久我就這樣地安慰自己,很快就可以被調出去了,可是卻一次次地落空,我不再相信這個了,我倒是認爲是上天不公,不管我怎麼去發憤讀書,還是窮苦之極,這便是所謂的天意吧。”

王賢張了張嘴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明爲嘆了口氣,見到王賢低着頭,不由道:“方纔說了這一堆話,你切當成一個笑話吧,時間不早了,你也該睡了。”

王賢點了點頭,瞧見明爲走了出去,方纔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便算是造化弄人了吧,明爲這樣的一個人,最大的渴望便是出人頭地,爲此他發憤讀書,又進入太學,心中正是想着宏圖,卻被現實擋住了,親眼見到其他人都可以走出去,而只要自己一個人卻還是待在這裡擦拭、打掃還有抄書,難怪他會絕望。

王賢輕輕地搖了搖頭,把燈火吹滅,然後躺在牀上,沉思下去。

都說人生難免會遇到波折,可是有時候卻會很無奈,甚至是很絕望,這時候只能用一個“天意如此”來解釋了。

可是誰又能怪得了天?如果明爲能夠了解是什麼原因得不到調任,找到根源,便可以解決問題了,但是他卻沒想這樣做,只是一昧地失望、灰心,直到無奈、絕望。

人若不能正視這個,只單純地哀嘆自己的命運多舛,又有何用?王賢臉上露出不一般的笑容,所謂人定勝天,如果真的是天意如此,那麼自己也可逆天而行,更何況根本沒有什麼天意,所有的事情只要不丟失信心,一定可以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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