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陸伯甫,飛珠歡歡喜喜,滕琰甜甜蜜蜜。
飛珠早就不是足不出戶的小丫環,一年多跟在滕琰身邊,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她的判斷滕琰當然相信,聽到飛珠對陸老太太的看法,讓滕琰更開心。
兩人在一起那麼久,又經歷了種種患難,心意相通,說起這些來並不害羞,嘰嘰咕咕地把幾個月後陸伯甫回來後的事都暢想了一番。
滕琰自己高興之餘,也沒忘了飛珠,問她:“我總算等到了陸伯甫的信了,你怎麼想的,有沒有喜歡的人?我給你做主。”
飛珠還是原來的樣子,一提這個話題就回避,論年齡,她還比滕琰大上一歲,也算得上老姑娘了,無奈就是心如枯井,波瀾不起。
飛珠開始講她在九原的事,她一直住在九原的郡守府裡,那裡專門給她留了一個院子,平時也沒什麼事,就看看書,做做針線,日子過得很逍遙。
新郡守的夫人對她不錯,並不把她當下人看,府裡的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有樣學樣,但飛珠也不與她們多來往。
飛珠還學滕琰,出門時看見賣身的女孩或沒有着落的孤女,就買回去,照顧她們,就在她來之前,都安排人送到燕都滕家的莊子上。
滕琰的父親和大哥前一段時間去邊關和回來時兩次路過九原,也都住在郡守府上,她還去行禮。
兩人一直聊到子時過後才睡。
第二天,滕琰裡外一新的去見燕王,飛珠給她做了太多的衣服,都是男裝,現在不穿,過幾個月就穿不上了。
燕王也換了一身新,不用說,林公公他們也不是空手來的。
不出意料地,燕王問陸伯甫的消息,滕琰也沒有,只好把陸母的消息說了些。看出燕王的失望,滕琰其實也失望。
陸伯甫上一封信寫得就很簡單,對於他自己的現狀是一句沒提,飛珠看過他給家裡的信,也是一樣,只是報了個平安,說今年回來。
這裡面一定是有些什麼事情,但就這麼猜,誰能猜出來呢?滕琰自己暗自不少琢磨,口裡卻安慰燕王,“陸狀元是見過風浪的人,他既然說了今年能回來,就一定能回來,只要到了燕地,什麼就都好說了。”
燕王只得點了點頭,確實,只要陸伯甫到了燕地,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燕王在滕琰下一次給陸母送東西時,也帶去了他的禮物,一大筆的錢,這也是他一貫的手法了,滕琰也沒阻止,這人情等陸伯甫還吧。
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滕琰聽到時正在喝水,直接把口中的水噴了出去。原來她救了宋十二的事,在軍營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而且無比的離奇。版本有很多種,有的說,天上的神仙都下凡了,還有的說,滕琰去盜了顆仙丹,但總之,大家都說滕琰是用道術將宋十二起死回生,自己也傷了元氣。要不怎麼最近總也看不見滕公子呢?
就是宋十二,也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他又是愧疚,又是傷心,在滕琰面前痛哭不已,讓滕琰哭笑不得。
燕王也好奇,他只不過不好意思問,畢竟他與滕琰當初因爲這件事鬧得挺僵。其實,實際情況看見的人不少,但大家不理解,明明死了的人又活了,而且還是用那樣奇怪的方法救過來的,就願意相信那些離奇的說法,就是燕王,他也覺得滕琰用了道術,而且可能還是什麼採補之術,要不,他怎麼那麼生氣?
面對這些疑問,滕琰經過燕王同意,把幾位軍醫找了來,將心肺復甦教了他們,有關的適應症什麼的也都說了。
她反覆強調,這不是什麼起死回生之術,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適用的,甚至,適合用的人並不多。
畢竟是醫生,他們比起那些普通的士兵還是更快地理解了其中的道理,不再誤會滕琰能把死人救活了。
但他們對於學習心肺復甦術的熱情卻一點也沒少,把一個氣息全無的人救過來,就算不是滕公子所說的奇蹟也是了不起的事。
當滕琰在帳篷內教大家學習心肺復甦時,來圍觀的人把帳篷裡擠得滿滿的,這種亂哄哄的環境自然是不行的,滕琰把來看熱鬧的將領們趕走,普通士兵根本就進不來。
不過,有一個人滕琰卻沒法趕,那就是燕王,他居然也來看熱鬧。
當滕琰讓一個士兵躺在地上,教軍醫們學會檢查頸動脈是否搏動時,她的手一搭上士兵的脖子,滕琰看見燕王的眼睛不由得閃開了一下,還好,他沒跳出來反對。一項項仔細講解完後,不能在人身上做試驗,滕琰讓大家準備了一個稻草人,學習正確的心臟按壓姿勢,如果姿勢不正確,是起不到有用的效果的。
滕琰講得很細,大家也學得很認真,雖然效果無法現在檢驗,但起碼那些謠言自動消失了,大家看向滕琰的眼神也正常了,滕琰真不願意頂着一副神仙的名頭讓大家用景仰的目光看着。
忙完了這些,沒有別人的時候,燕王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他其實沒想問滕琰,而是先給鄭先生寫的信,信回來後,還是沒有答案,現在藉着心肺復甦的事正好一起問出來。
滕琰的才學是在哪裡學的?
這個個問題當然也有很多人問過,但真的有份量需要滕琰回答的人也就兩個,一個是鄭先生,一個就是燕王。
就這件事比較,鄭先生是問了後,根本就沒要滕琰回答,而燕王則先是問鄭先生,再問滕琰,兩個人的水平高下立判。鄭先生的飄逸脫俗不是假的,不論他是真的不介意,還是知道滕琰不會說實話,他這樣的做法確實讓滕琰鬆了一口氣。也正是由於他的超脫和包容,他和滕琰間除了最初的有過脣槍舌劍外,以後都相處甚安,互相間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而燕王就差得遠了,他還是落了下乘,到底還是年齡太小,對人世間的洞察還不夠透徹,對滕琰的認識也不夠。
滕琰的說辭早就編好了,陸伯甫以前就是那樣認爲的:滕琰小時候在開國公府裡有一位老師是奇人,教了她所有的這些。
這次,滕琰雖然撒了謊,卻沒有什麼負疚的感覺,對燕王只能是這樣,她的的解釋就是燕王不那麼相信也說不出什麼來。
燕王還問了滕琰,象心肺復甦這樣的本事,還有平時她所掌握的一些知識,她爲什麼不像別人一樣秘而不傳,而是要普及給大家。
滕琰用很輕鬆地地語氣說了,這沒什麼可疑問的,不論是救人的方法,還是做事的方法,就應該廣爲流傳,也許以後會多救幾個人,或多爲百姓謀些福利。
不得不說,滕琰的這番表白,當然也是發自滕琰的肺腑,但極大的迎合了燕王的心意,他對滕琰的印象好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燕王可以不喜歡滕琰,但他非常尊重滕琰,也非常滿意滕琰。
這就爲他們下一步的配合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隨着春耕後,大批服瑤役的百姓和僱工到了草原,新城的建設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了。
燕地經濟基礎差,三座新城同時開始建造是不現實的,西北處的邊城只能暫緩,東北處的因爲靠近連綿不絕的山脈,森林資源豐富,依山而建的新城只是用木柵暫時圍起,工程量也很小。
只有在中間的一座,是用石頭建成的,爲了採石方便,還把最初的選址向石頭山遷移了幾十裡。
說起這座石頭山,滕琰後來自然也去看了,還真的有些稀奇,茫茫的大草原上,一望無垠,只有這樣一座山,雖然不算太高,但在這裡卻突兀而且孤獨。山由亂石堆成,上面也沒有高大的樹木。
現在石頭山慢慢變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方圓五里的石頭城,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四座城門上高高的城樓,厚實的城門外面包着一層鐵皮,一顆顆巨大的銅釘閃閃發光。
城內所有建築都是依規劃而建,十字形的主街道用石板鋪路,寬闊平坦,將小城分成四個涇渭分明的功能區,每個區內條條小巷橫平豎直,街頭巷尾都用木質的牌子標明街道名稱。
街道上人來人往,卻井然有序,城門站崗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檢查入城的人員,因爲只有駐軍、衙門、學校、府庫等重要的部門整齊地分散在各處,而普通居民和市場等都還在城外,這只是新城的內城,外城還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完全建成。
到那時,石頭山會開採一空,而且還會向地下開採,最後形成的空地就直接引不遠處的一條河流,形成一個大的人工湖,做爲護城河的一部分。
滕琰站在燕王身後,在南城門的城樓上極目遠眺,這是內城的的制高點,與當初石頭城開採前的山頂同一水平。
盛夏已經過去,八月初的天氣,草原上已是一派秋高氣爽的景象,遠處的天邊草天一色,近處的草色分明早就失去了春天時的青翠,而是蒼綠,這樣又襯得一羣羣的羊、牛、馬更爲分明。
東西兩座邊城現在只承擔戍邊的任務,中間這座新城除了駐軍外,還做爲唯一開放的邊貿市場,吸引了無數來自草原的牧人和燕地、吳國的商人。內城的南城牆外就是簡易的市場,雖然連個棚子都沒有,只靠地上的一排石礅劃分出幾個交易區,卻熱鬧得有些喧囂,就是身處在幾十米高的塔樓上都能被下面沸騰的局面所感染。
牛羊、馬匹、肉乾、布匹、綢緞、茶葉、鹽巴、日用品,只要是你能想到的東西,這裡就都有,大宗批發的商戶們在一起商談,零售的小商小販與被琳琅滿目的東西晃花了眼睛的犬戎人討價還價,還有應運而生的茶樓、酒樓、旅館、醫館。
在這樣的繁華下,大筆的銀錢流入了新城的管理者手裡,計算出來的結果,是滕琰也沒有想到的,居然能彌補建設新城的大半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