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那,那道姑偷、偷跑了。這天一早,魏國公府的一個管家就火急火燎地來找徐欽。
什麼?什麼時候跑的?我不是讓那些人看緊點嗎?徐欽也急了,畢竟那個道姑來歷不明,而且他爹還在用着這來歷不明的藥,如果這藥裡邊摻了毒,那真是連訴主都找不到了。
少爺,那道姑是凌晨時分跑的,不但打暈了很多家丁,還偷走了好些金銀,看樣子像是個女飛賊,在她房裡還發現了一張字條。那管家低聲道。
女飛賊?徐欽搖搖頭,忙接過那張紙條,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馬合上,因爲上面寫着一句要命的話:放心,藥沒毒,萬公子讓貧道代爲問候。
誰看過這張字條了?徐欽鐵青着臉問道,他可是久經宦海了,知道就憑這一張字條,就能定一個通敵之罪,因爲字條中的萬公子,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北平賊首萬磊,要是讓朝廷那些言官知道了誰跟萬磊有關係,那糾劾的奏章必定漫天亂飛,饒是徐家有大功於國,恐怕也會受皇帝的猜疑。
沒有人看過,老身也沒敢看。那管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裝聾作啞纔是保命之道。
馬上去把錦衣衛劉千戶請來,記住,讓下面的人口風緊一點,不該說的什麼也不說。徐欽交代了一句,就匆匆進暖閣去看望老爹,畢竟這一次事情太大,他自己可不敢拿主意。
這時,徐輝祖手臂上的箭傷已經去腫了,他倚坐於病牀上,正與夫人閒聊。由於傷口漸愈,他的精神也好了些。見兒子匆匆過來,行禮之後還面帶憂色,就先請夫人退去。
又有何事?徐輝祖的心情一直很抑鬱,語氣自然不太好。因爲昨天他向朝廷請發糧餉,而那代皇帝來探病的劉公公非但不幫忙傳話,還帶來了建文帝的聖旨,說讓徐輝祖安心養病,不必操勞國是。
徐輝祖不是傻子,知道所謂的安心養病不操勞國是,這只是客氣話,說白了,朝廷這是要下他的軍權。被下軍權倒也就算了,反正這軍權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可是要命的是朝廷在糧餉問題上一直沒給個答覆。
要知道,打仗是要發餉發賞賜的,對傷亡的將士還得有撫卹,甚至還要給受戰亂影響的災民拉去賑濟,以便於早日恢復戰區的秩序,可是朝廷在這些事情上卻是毫無動靜,即不籌餉運往戰區,又不給調撥賑濟糧,徐輝祖真不知道這朝廷上那些大員們心裡在想什麼,難不成又要搞官逼民反?!
而徐輝祖最揪心的是前方的將士,當中很多人都是因爲他才拼死殺敵的。現在連最基本的糧餉都不能給他們籌集到,徐輝祖更覺有愧於將士,畢竟人家是拿命來拼的,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不過揪心歸揪心,徐輝祖現在說了不算,甚至於建文皇帝都有意疏離他,就連他大病初癒,都只是派一個太監出來探視。徐輝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過河拆板了。
爹,您身子好些了?沒有不利索吧?徐欽先問道,他最擔心這道姑給的藥有問題。
沒有,傷口已經結疤,過幾天就能下牀。徐輝祖一邊說着,一邊搖了搖傷臂。
這就好,這就好。徐欽這才放心,把那張字條遞上,低聲道:爹,那個道姑走了,她好像是北平那邊的人。
北平那邊的人?!徐輝祖一皺眉,腦子中立馬浮現着萬磊那張邪異卻讓人難以捉摸的笑臉,他看完那張字條,沉默了一會,才道:這事有什麼人知道?
孩兒已經嚴令下人,絕不將此事外傳,還派人去請了劉千戶。至於該不該向朝廷上報此事,還請爹快些拿主意。
既然那人敢明目張膽地進我徐府,定是有恃無恐,而金陵城內定還有他們的同夥,此時上報朝廷,只怕會打草驚蛇。徐輝祖將那字條放到燭臺上燒掉,才道:暫時也不要跟劉千戶說起這事,只要請他暗中盤查就好。
父親所言極是,只是那道姑曾出現在我們徐府,若是查了出來,我們豈不得蒙上包庇之罪?
這個不必擔心,那道姑既然敢出現在我們徐府,定不會以真容示人,哪怕是查了出來,我們也可以推說不知。
徐欽聽老爹這麼一說,倒也放心了些。不多時,錦衣衛劉千戶已經被請到,徐輝祖親自接見。當然,徐輝祖並沒有把內情告知他,只是說戰亂剛剛結束,只怕金陵城內還潛伏有很多奸細,讓他平時留心查探。劉千戶也想立功升官,立馬拍胸口保證一定盡心盡職。
也就在徐府內外因爲那道姑不辭而別而人心惶惶之時,金陵城外一個漁村中,出江打漁的漁民們早已划船歸來,很多趕早前來的魚商也早早地趕到了漁市,一些大戶人家也派人來選購新鮮魚蝦。
在這如織的人流之中,一個丫鬟打扮,且長相十分平常的女子提着一個菜藍,趁人不注意,一閃身就上了一條漁船,並鑽入了船艙中。
精誠團結!船艙中,一個頭戴笠帽的男子坐在暗處,根本就看清他的臉,不過他手上拿着一個小鋼牌,上面穿有好幾個洞。
忠心衛國!那女子嘴上說着,左手打出一個奇怪的手勢,而右手忙從身上取出一個小鋼牌,遞了過去。
那笠帽男接過鋼牌,與自己的鋼牌疊合,比對了一下,嚴絲合縫,這才一指對面的小凳子,道:銀狐,坐吧。
首座,不知找我來有何事?那女子也不含糊,直奔主題。
計劃有變,先生要我們盡力保住徐家。那笠帽男子低聲道。
盡力保住徐家?爲何?那女子一皺眉,又道:我們佈置這麼久,就是想讓朝廷背上殺功臣的惡名,使之人心盡失,現在一切佈置已經完成,是收網的時候了,怎麼突然變卦?
這個女子其實就是劉綰,她早在幾個月前申請加入精忠衛,培訓之後並主動要求前來金陵執行任務,並代號爲銀狐。因爲她一到金陵,就積極行動,並擬定了一個叫兔死狐悲的計劃,這個計劃就是用反間計,讓朝廷自毀長城。
而魏國公府就是劉綰的第一個目標,她之所以選徐輝祖爲第一個目標,主要是因爲徐輝祖功勞大,是明朝的支柱,他一倒下,明朝就是人心盡失。當然,她也是有些私心的,畢竟徐輝祖與她也有些私仇。如果不是徐輝祖,她乾孃也不至於身死,她的那些姐妹也不至於被仇恨矇蔽雙眼,而與她反目成仇。
所以,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劉綰都希望徐家被滅族,這也是她這幾個月來努力佈置的目標。現在上頭居然說要保住徐家,這讓她有些不解的同時,也有些不滿。
先生自有他的理由,我們照辦就是了。而且先生已經加派了二十名精幹南下,前來協助我們完成任務。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了,十月十六日,南平公主會到棲霞寺上香,隨行之人定不會太多,我給你安排二十名精幹,去把人綁來。
南平公主?她可是建文帝最小的妹妹,出行定有大批禁衛隨行。劉綰一皺眉,她心裡亮堂得很,這一次讓她去綁架公主,肯定是作爲保徐家的人質。
花這麼大的代價來保徐家,可見精忠衛的幕後老闆----萬磊對徐家是多麼的重視。劉綰雖然心有不滿,卻也不敢違背上頭的命令,畢竟在精忠衛,紀律是嚴苛的,稍有違背,那就是重懲。
你在金陵時間這麼久,難道不知道南平公主是驕蠻慣了,這一次出行肯定是微服出行,侍衛最多隻有十幾個。
那也是,自從皇宮被毀之後,建文帝一家子只能住到原來的吳王府,那裡守衛比皇宮鬆多了。以那南平公主的野性子,定是時時偷跑出來玩,要綁她機會定是不少。不過,綁到人之後呢?
捉到人之後就送到劉家渡,那裡會有人接應。你自管完成任務,至於徐家與你個人的恩怨,暫且放到一邊。那笠帽男將原屬於那女子的鋼牌遞回去,同時遞過去一封信,行動的詳細計劃都在這封信裡面,密碼是,,,
那女子打開信,這信紙中寫滿了字,不過沒有一句話是通順的,信的後面加蓋了一個鋼印,這無疑就是精忠衛總部發出的最高授權書。她匆匆地掃視了一眼,就正色道:請首座放心,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這幾日來麻煩你了,此次行動成功,我會向先生爲你請功,現在回去準備吧。
那女子收起密信,提起菜藍出了船艙,若無其事地在漁市中買了幾條魚,就悄無聲音地消失在了人羣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而那艘漁船也早早地離港,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大江之上,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這艘小漁船就是精忠衛在南直隸的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