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應聘失敗,劉璟帶着無限惆悵的心情離開了中華出版社,他以前總以爲自己才高八斗,治國平天下不在話下,誰料現在居然連個工作都找不到,這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下架鳳凰不如雞。
爲了不至於無功而返,劉璟又去公告牆那邊看了良久,其他的招工啓事倒還有很多,不過多是些髒活累活,他這把年紀了,就算是拉下臉面去應聘,人家也不會收他,而他本想當個教書先生或者是給人家當個師爺啥的,不過沒人提供這種工作,就連帳房都沒人招。
沒有找到工作,不過此時日頭已經西斜,再在外面瞎逛也無濟於事,劉璟只得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那一臉慘淡的愁容,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十幾年。他自然知道,只要自己肯放下身份去一趟鐵府或者萬府,工作肯定有,不過他過不了心底那道坎。
忠臣不事二主,這是士子最基本的氣節,這個時候投了“敵”,這就是終身的污點,甚至會在青史上留惡名,以至於連累到先人的名聲。劉璟都年近半百了,雄心壯志早就被歲月磨光了,如今只想本分地過完此生,不能給祖先爭光也別給祖先蒙羞。
劉夫人早早地回來了,正在院子裡做些女工,見丈夫一臉愁容的回來了,也不用問,就知事情不順,她也不多說什麼,放下手上的活計就去給他端飯。雖然暫時沒能找到活計,不過萬家送的糧食還剩下很多,夠吃兩三個月的,平時鐵府也會派下人送些油鹽時蔬過來,也不至於餓肚子,只是吃人家的總是覺得嘴軟。
劉璟哪裡有心情吃飯,往內堂看了一眼,發現女兒和侄孫們都不在,就問道:“他們人呢?”
“周老師說,咱們是新來的,落下了很多課程,所以留堂補課,應該快回來了。”順天府的學堂並不是全日制的,一般情況下是早上七點課,一直上到十一點半,下午和晚上不上課。
雖然課時不多,不過要教的內容也不算太多,就算是中學,也只是講一些啓迪性的科學原理,最主要還是理解和運用。劉家人剛來,最少也要惡補上幾周,以後纔好融入正常的教學進度中。
人家老師爲了他家人好,劉璟卻不知道這些,他本能地以爲學堂在搞軍事化培訓,要把他的女兒侄孫都變成丘八,這是他沒法容忍的。不過,現在他在家裡說了不算,除了乾生氣之外,也沒辦法可想。
劉璟正要回屋去生悶氣,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就見大女兒拉着侄孫一陣風地跑回來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還氣喘個不停,看起來就像是個瘋丫頭。而二女兒也不落人後,拉着侄孫女也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回到家。
“女孩子家家,四處亂跑,成何體統。”劉璟鬍子一抖,很不滿意地瞪着女兒們。不過她們卻沒聽進去,而是圍在她們娘四周,吱吱喳喳地說着學堂上的事,臉上洋溢着一層洋洋的喜氣。
“詩詞比賽如何?有沒有拿獎。”劉夫人問道。
“沒有,咱們比人家差太遠了,人家都會背上百首詩,我們只會背幾十首。”劉柳神情有些黯淡,昨天她還以爲自己出身書香世家,肯定比人家利害,不過她還沒上臺,就被別人給比下去了。
“男不跟女鬥,這有什麼好比的。”劉璟卻不以爲意,他雖然不信什麼女子無才就是德這套胡話,不過他也不會花太多的心血來培養女兒,畢竟女兒總是要嫁出去的,而想光大劉家,還得靠侄孫。這不能怪他重男輕女,這個世道本來就如此。
“人家也是女的,最能背的是個女的,人家不但會背,還能自己填詩做詞,咱們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小女劉洋聽到父親這話,就不樂意了,劉家重男輕女,不過人家順天府不搞這一套,女孩照樣能跟男孩一起上學,照樣能學習好,就連老師也是女的多。
“好了,好了,這一次比不過人家不要緊,咱們以後努力,一定能比得上。”劉夫人忙給女兒打氣。
其實劉夫人與與丈夫一樣,本能地看不起順天府的百姓,畢竟這裡不比人文氣息濃厚的江南,百姓好勇鬥狠,說是蠻夷之地都不爲過,百姓識家的人不多。不過,女兒的失敗顛覆了她的成見,劉璟的心中也是暗暗吃驚:這北平城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學堂上可不只教詩詞,還教很多新奇的知識,我們聽都沒聽過,學起來特別難。娘,我們晚上要補習,不能幫您幹活了。”劉柳略帶歉意地說道。
“先吃飯,吃完飯再忙。”
女兒回來了,一家人圍住在飯桌前,劉璟雖然心事重重,不過還是陪着家人吃一頓飯,畢竟他發現自己與家人生疏了太多,如果不設法重塑慈父形象,以後在這個家恐怕就更不是他說了算的了。
由於剛剛失去祖母和母親,父親又早逝,劉智和劉嬌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一直鬱鬱寡歡,話語也少了很多,只是矇頭吃飯。劉夫人看着這兩個可憐的侄孫,不久前那場災變又在腦海中涌現,對於逼死家人的朝廷,悲憤之餘,她的心裡一顆仇恨的種子在發芽。
吃過晚飯,劉夫人把女兒們支開,內堂只剩下她與丈夫,才問道:“以後如何打算?”
“先找份活計,把孩子們培養成人再說。”見妻子如此問,劉璟只得苦笑着答道,生活如此多艱,任你滿腹經綸,沒飯吃肚子照樣會餓。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咱們劉家被朝廷看成是叛賊,在明朝肯定是永無出頭之日的,咱們何不另尋出路?”
“打住,這話是不是那些人讓你說的?是不是他們脅迫你了?”劉璟立馬就急眼了,他知道妻子是什麼意思。
“你別總是小人之心,沒人脅迫我。咱們劉家今時不同往日,你再不另尋出路,咱們智兒以後怎麼辦?沒有根基,他以後怎麼熬得出頭,你忍心把復興劉家的重擔全都壓到他肩上?柳兒洋兒怎麼辦,她們過一兩年就要嫁人了,咱們在北平沒個地位,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願意娶她們?你忍心讓她們嫁給那些泥手泥腳的農夫?”
“這個...”劉璟不由得一皺眉,他自然知道妻子擔心的是什麼,現在劉家只是在順天府住着,不過要真是想在這個地方立足,就得有所貢獻。現在順天府是萬磊的地頭,自上而下都是他的死黨,如果不跟他合作,以後劉家肯定沒個出頭之日。
“我只是害怕,這順天府人少兵少,只怕成不了事,萬一投錯了主,以後...”劉璟如是道,他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這是一場關乎劉家命運與前途的大賭,萬一下錯了注,以後會死很慘。
“除了跟北平軍走,咱們還有別的選擇嗎?現在順天府是勢單力孤,以後說不定會一飛沖天,咱們這個時候參股,方顯誠意和決心。等人家發達了纔去投身,那就太晚了。”
“只是,我以前幾次三番表明不會向他們效力,這個時候去找他們,豈不成了言而無信反覆無常的小人?”劉璟被說動了,不過還是有些顧慮,畢竟以前他多次對萬磊和鐵鉉出言不遜,這個時候卻陪笑臉,只怕人家會記仇。
“你啊,老是死要面子。”劉夫人白了丈夫一眼,老夫老妻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麼貨色,所以眼睛一轉,就道:“咱們不能直接去找人家,咱們可以另走別的門路。”
“走別的門路?”劉璟有些吃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沒想到,不見才幾日,她居然這麼圓滑了。
“日間我去趙府,見到了鐵夫人,鐵夫人無意中說起過,萬大人和鐵大人好像是準備編什麼書。你也是博覽羣書,何不借此機會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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