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西雅圖海鷹,陸恪知道這是舊金山49人本賽季最嚴峻的一場挑戰,絕對不容許任何僥倖心理的存在,必須全力以赴。
陸恪對於勝利着實太過迫切也太過渴望,週一直接跳過了休息時間,立刻投入了比賽錄像的辛勤學習中,無論是戰術會議還是日常訓練都百分百地投入,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正在呼喚着這場勝利。但因爲太過投入,以至於發力過猛,犯下了最愚蠢也最笨拙的失誤。
這也讓陸恪意識到:他需要稍稍放鬆放鬆,過於緊繃也不是一件好事。
意外摔倒之後,陸恪也就順勢躺在地上,讓自己的四肢肌肉都放鬆下來,卻沒有想到觸動了球隊內部的敏感神經,然後一件小事就演變成爲了一個烏龍花絮,此時,聽着訓練場上鬨堂大笑的瘋狂笑聲,陸恪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哈哈。”
“哈哈!”
陸恪就這樣呈現“大”字型地躺在地上,放聲大笑起來,周圍的人羣散去之後,舊金山那清澈見底的蔚藍天空就再次如同畫卷一般地徐徐鋪陳開來,如此寬廣也如此遼闊,似乎把所有的空間都全部打開,整個心胸頓時就變得開闊起來。
不記得是在哪兒看到過一句話了:當生活陷入窠臼困境的時候,腦袋總是越來越低,盯着自己的腳尖和腳底的地面;但其實,應該嘗試擡頭看看腦袋上方的那一片天空,如果看不到,那麼就到一個可以看到的地方——開闊而寬敞的地方,讓自己意識到,自己多麼渺小和視角多麼遼闊。雖然問題不會就此解決,但至少也不會那麼糟糕。
爲了備戰西雅圖海鷹,也爲了衝擊季後賽,他始終在埋頭全力狂奔,卻在不經意間就撞進了死角里,以至於忘記了看看頭頂之上的藍天。
他需要放鬆放鬆,只有勞逸結合,才能夠事半功倍。
慢了半拍從前方跑回來的洛根,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爲什麼陸恪突然從視線裡消失了,而傑爾德-埃迪看起來至少還距離陸恪有兩步遠,原來如此。
轉過頭,洛根看了看心有餘悸的傑爾德-埃迪,腿軟差點就要直接坐在地上了;又看了看依舊躺在地上的陸恪,終究沒有忍住地捧腹大笑起來,“斑比!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不遠處,克拉布特里正在與其他隊友們擊掌慶祝,就好像集體慶祝這場難得一見的默劇般,而主角正是他們的四分衛陸恪。
唯一的例外就是阿爾東-史密斯。
看着全場歡笑的輕快和喜悅,阿爾東試圖融入其中,但視線所及之處的每一位球員都正在殘酷地提醒着他:他依舊在防守二隊裡,他依舊是替補球隊,他依舊沒有能夠回到首發,那種沉重和悲傷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臟,喘不過氣來。
克拉布特裡衝到了面前,整張臉上都洋溢着暢快的笑容,但阿爾東卻無法感同身受——更糟糕的是,他不想看到克拉布特裡的那張笑臉,因爲克拉布特裡傷愈復出一週之後,就重新回到了首發行列,並且贏得了所有隊友的支持,爲什麼克拉布特裡可以?而他就不行?
爲什麼!
阿爾東試圖讓自己積極一點,對克拉布特裡的亢奮做出迴應,但……他不行。眼看着克拉布特裡已經衝了過來,但他卻沒有能夠把右手舉起來;克拉布特里正在興奮地奔跑着,在密集人羣中沒有特別留心注意,因爲沒有看到阿爾東舉手,就這樣一晃,然後就晃過了阿爾東,繼續朝着旁邊的人擊掌相慶了下去。
他被忽略了。
阿爾東就這樣站在原地,還沒有來得及擡起來的右手就重新放了下去。
前所未有地,他感受到了一種疏離感,彷彿他不是這支球隊的一員,這裡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更準確來說,應該是從輸給新奧爾良聖徒的那場比賽開始的。
那場比賽,球隊寧願輸掉比賽、毀掉不敗光環,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辛辛苦苦累積了兩個賽季的聲勢就這樣一瀉千里,也拒絕讓他登場。他明明可以扭轉比賽局勢的、他明明可以幫助球隊延續勝利的、他明明可以成爲拯救球隊的英雄的,但他卻被摁在了板凳上!
從那時候,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憤怒和孤獨交錯的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壓制下去,一直到今天完完全全地井噴了出來。
於是,周圍所有人都正在歡笑着,他卻置身事外。
同樣,正在集體捉弄陸恪的球員們也沒有注意到阿爾東的異常。
“斑比秀!這簡直就是斑比秀!怎麼樣?這個名字不錯吧?”
“我覺得,斑比以後可以成爲喜劇演員,絕對堪比卓別林在世!”
“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才能!斑比,你可以去馬戲團應聘了。”
擊掌聲、歡笑聲、吐槽聲、腳步聲……不絕於耳,其中,兩週前纔剛剛回歸球隊的克拉布特裡格外活躍,似乎準備把積攢了半年的所有精力全部都釋放出來一般。
那清脆的擊掌聲和喝彩聲着實太有存在感,以至於陸恪想忽視都無比困難,躺在地上,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但如果陸恪認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那麼他就太天真了。
“斑比?”隊醫沃爾特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頓時就打斷了陸恪欣賞天空的美好心情,他掙扎着就準備站起來,結果馬庫斯和喬-斯坦利兩個人居然快速跑了過來,重重地壓着陸恪的肩膀,把他重新摁了下去。
“嘿!我沒事!”陸恪連忙出聲強調到,“沃爾特,我真的沒事!馬庫斯!大喬!你們兩個現在到底正在做什麼?”後面的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脣齒之間擠出來的,不需要多說,威脅的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
“斑比,我必須爲你確認一下,你的腳踝沒有扭傷……”沃爾特還在兢兢業業地說道,其實這是非常專業的態度,也是沃爾特的工作,但眼前陸恪被“五花大綁”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是正在爲什麼動物做檢查一般,比如說大型犬類動物,那就太搞笑了。
在周圍一片鬨笑聲之中,沃爾特不得不強忍住笑容,擺出了一本正經的姿態,“斑比,我是認真的,我必須爲你檢查一下。你知道,我們都不希望再次看到傷病。”
陸恪,生無可戀。
如果說還有什麼事情比自己的左腳絆住了右腳更加丟臉的話,那就是摔倒之後還把自己的腳踝扭傷了。
陸恪知道自己的腳踝沒事,沃爾特就是故意過來開玩笑的,顯然最近幾天球隊內部的氣氛都太過投入也太過專注了,他們需要緩一緩,但現在他還能怎麼辦?只能犧牲自己了。周圍一羣全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既然無法反抗那就享受吧”,但是,爲什麼這句話使用在這裡,有點怪怪的。
於是,陸恪就坦然地躺在了草地上,如同一具死屍般,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沃爾特鄭重其事地檢查了一番,“嗯嗯,還好,還好,沒事!”他還故意壓低了聲音,以中低音來說話,“我們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了,好消息:斑比沒事!”
“哦耶!斑比沒事!”周圍所有球員都集體歡呼起來,那起鬨的打鬧聲着實太過熱鬧,以至於另外半邊球場正在演練防守戰術的防守一隊和進攻二隊都紛紛投來了視線。
陸恪現在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可以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嗎?
……
小小的插曲讓舊金山49人隊內緊繃的備戰氣氛稍稍緩解了些許,就連教練組們都忍不住開始打趣陸恪了。
“小心你的腳踝”,當陸恪經過的時候,基普故意浮誇地喊到,等陸恪投來視線的時候,基普又故意看向了克雷格-羅曼,“克雷格,你必須小心呀,不然自己把自己絆倒了,那多不好。”
對此,陸恪也毫不介意,他甚至還主動地說道,“克雷格,需要幫忙嗎?對於扭傷腳踝,我特別有經驗,我家裡還有中醫的跌打損傷酒呢,保證見效又快又好,怎麼樣,需要一點嗎?”
那落落大方的姿態反而是讓克雷格慌張了起來,連連擺手表示了拒絕。
陸恪笑容滿面地舉起了右手,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有需要的話,你有我的電話號碼。”然後朝着克雷格眨了眨眼,腳步沒有停頓,徑直揚長而去,留下教練組們面面相覷,反應速度稍稍慢了兩拍,最後集體鬨笑起來。
今天是週三,官方媒體日。
除了出席正式新聞發佈會之外,球隊也依舊進行了簡單的恢復訓練和戰術訓練,觀看比賽錄像和球隊戰術會議佔用了大部分時間。球隊的全天訓練結束之後,陸恪又分別與進攻鋒線、接球團隊展開了兩個短暫會議,而後被塞勒克爲首的替補球員們拉去討論了四十五分鐘的跑動路線,這才準備回家,而夜幕早就已經降臨。
陸恪現在準備回家,然後開始第二輪研究西雅圖海鷹比賽錄像的征程,這場比賽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好好準備,腦海裡思考着“轟爆軍團”的防守風格,腳步徑直朝着電梯方向前行,但突然就停了下來,站在原地認真回想了一下,他剛剛是看到了一個人影嗎?
於是,腳步又倒退了回來,來到了線衛組的會議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