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回來了。”
陸恪推開了家裡的大門,似乎從來都不曾搬出去過一般,揚聲呼喚起來,等了一會,卻沒有聽到迴應,然後就再次喊起來,“爸……爸!”
“小恪?”陸正則的聲音從書房裡傳了出來,然後就快步走了出來,換上了睡衣,手裡拿着一幅老花鏡,“你回來啦。”
“爸,我媽呢?”陸恪點點頭,視線還在不斷尋找着。
“你媽正在洗澡。”陸正則快速回答到,“你這是怎麼回事?今天和隊友一起派對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陸恪的模樣,陸正則不由笑了起來,“專門喊你回來也沒有其他事,今天是你生日,本來昨天我和你媽就準備喊你回來,但想着,今天是比賽日,我們還是儘量不要影響你的備戰,乾脆就等比賽結束之後再來。不管怎麼樣,生日還是要吃一碗長壽麪的。”
陸恪撓了撓頭,嘿嘿地笑了兩聲,“我自己都忘記了,還以爲你們也忘記了。如果不是李叔叔他專門到停車場來,贈送了我一份生日禮物,我根本都不記得了。”
陸正則用手裡的老花鏡隔空點了點陸恪,“我就猜到了。爲了備戰這場比賽,你肯定什麼事情都忘記了。快,上去洗個澡,你這樣子,一會兒不要把你媽嚇着了。”
陸恪連連點頭,大喇喇地就朝着樓梯方向邁開了腳步。
注視着陸恪的腳步,吧唧吧唧,留下了一個個溼噠噠的腳印,陸正則不由就瞪大了眼睛,“小恪,你……你這傢伙,身上全部都是奶油,也不把鞋子脫了,然後再過去,你現在把大廳弄成這樣,就好像兇案現場一樣,你媽一會肯定要說我的。”
“我要和媽媽告狀,你說家裡是兇案現場。”陸恪的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了過來,帶着一絲調皮,開懷地說道。
陸正則頓時就慌張了,“這事兒就不要和你媽說了吧。小恪?啊?小恪!”
但陸恪卻沒有任何迴應,留着陸正則一個人站在一樓大廳的角落裡,看着現場留下的一個個奶油腳印,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這傢伙,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模樣,還是沒有長大。”
……
洗完澡之後,緊繃的肌肉總算是稍稍放鬆了下來,更換了一套乾爽的衣服,一邊擦着頭髮一邊回到了自己房間。
房間依舊是記憶之中的熟悉模樣,沒有任何變動,可以看得出來,江攸寧還是在定期打掃房間,保持着乾淨和整潔,就好像他隨時都會回來一般;書桌之上擺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冊,旁邊還有整整齊齊的一大疊手寫書信。
簡單翻閱一下,居然是來自球迷們的信件。儘管現在已經全面數字化時代了,但還是有不少念舊的人們,習慣用鴻雁傳信,也習慣翻閱紙質書籍,那些復古的方式依舊緬懷着那些簡單而純粹的歲月。
更爲奇妙的是,旁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信紙,然後還有一小疊回信。看看信封之上的字跡就知道,這些全部都是陸正則和江攸寧親筆撰寫的回信,一封一封。最上面的一封還沒有收進信封之中,陸恪展開來細細閱讀起來:
“親愛的西蒙娜,
你好,我是陸恪的父親傑克,十分感謝你的來信。
首先,希望你的大學生活能夠儘快進入軌道。我始終相信着,夢想家們纔是改變這個世界和整個社會的源動力,這是我從陸恪身上學習到的最寶貴精神,幸運的是,你也是一位夢想家。
……
我知道,你正在期待着陸恪的回信。遺憾的是,他現在每天都必須投入繁忙的訓練之中,爲了每一場比賽全力以赴;但來自你的支持,還有其他球迷的支持,始終是陸恪持續前進的最大動力。陸恪正在實現他的夢想,也希望你能夠實現你的夢想。
誠摯的,
傑克-陸。”
這是一封簡單卻真誠的回信,字裡行間都飽含着陸正則的真摯情感。
其實,球迷與球員之間的互動是相對有限的,畢竟球迷基數太過廣大,單單依靠球員自己的力量,不可能一一照顧到;現在是社交網絡時代,球員可以通過網絡平臺與球迷直接溝通,這已經變得更加高效也更加直接了,但歸根結底,分別照顧到每一位球迷還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此時,經紀人就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們往往會肩負起管理球迷的責任。陸恪的社交網絡平臺就是萊赫聘用了專業團隊在打理;而手寫信件的部分,則是陸正則與江攸寧接手過來,一封封手寫信件的真誠與親切,根本不是電腦自動回覆所能夠相提並論的。
僅僅依靠陸正則和江攸寧兩個人的力量,着實太過微弱了,但至少,他們依舊在堅持着。
這讓陸恪想起了位於意大利維羅納的朱麗葉故居。
因爲“羅密歐與朱麗葉”這部經典戲劇的關係,朱麗葉寄託了無數少女們對於浪漫愛情的期冀,於是,朱麗葉故居也就成爲了愛人和情侶們許下美好願望的最佳勝地。同時,來自世界各地的少女們都紛紛寫信前往朱麗葉故居,將自己的愛情煩惱傾述出去,期待着能夠等到屬於自己的愛情。
爲此,維羅納市政廳專門設立了志願者項目,負責接收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並且由“朱麗葉”親筆撰寫回信,這些朱麗葉們全部都是由女志願者們擔任,分享自己的經歷與心情,與來信者搭建一個溝通橋樑,真誠地爲他們祈禱愛情的降臨。
現在,陸正則和江攸寧就正在維繫着陸恪與球迷之間的誠摯紐帶。即使是最爲微弱的力量,都可能改變人生命運的轉折點。
在厚厚信件旁邊的那本相冊,收藏的則是陸恪的照片。每一張照片相對應着過去一個半賽季以來的每一場比賽,或者是在燭臺球場現場拍攝的,或者是所有朋友們集體在家中觀看客場比賽的照片,將每一個瞬間真實地記錄下來。
東方文化之中的愛與承諾,更加內斂更加溫潤也更加含蓄,但這並不意味着淡薄。也許他們不常說出口,但內心的厚重與溫暖卻毫不遜色,如同一個安全的避風港,豎起起了高高的燈塔,永遠在身後默默地守候着。
離開房間,走下樓梯,空氣中就飄蕩着一股濃郁的雞湯香氣,帶着一絲淡淡的清甜,在奶黃色的燈光之下縈繞着,勾勒出廚房裡的嫋嫋霧氣,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咕嘟咕嘟的沸騰聲,還有菜刀與菜板碰撞的聲音。
陸正則此刻坐在餐桌旁邊,戴着他的老花鏡,正在翻閱着厚厚的一疊資料,似乎正在潛心研究着;江攸寧繫着圍裙,正在廚房裡忙碌着,她剛剛沐浴出來,溼漉漉的頭髮還沒有吹乾,只是隨意地綰成了一個髮髻,捲起了睡衣的袖子,熟練地忙碌着。
沒有什麼特別的畫面,就是這樣普普通通的時刻,卻透露出一股家的味道。
陸恪的腳步不由就在樓梯口停靠了下來,靜靜地享受着片刻的溫馨。
“怎麼樣?研究出一個門道來了嗎?”江攸寧揚聲詢問到。
陸正則輕輕搖了搖頭,“下週比賽不好打,現在芝加哥熊防守狀態正佳,聯盟第二呢,防跑和我們差不多,防傳的話,目前抄截數聯盟第一。我們接球球員的狀態始終在起伏,這周小恪的發揮將至關重要。”
“一會小恪下來,你就不要提起這些事了,他現在壓力那麼大,我們這些外行人,對於情況也是一知半解,然後在這裡瞎嚷嚷、瞎指點,不是搗亂嘛?”江攸寧卻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主動勸慰到,“我覺得小恪現在發揮就挺好。”
陸正則摘下了眼鏡,連連擺手,“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也擔心,小恪壓力太大了。唉,果然是我們老了,以前沒有人關注的時候,我們擔心;現在關注太多了,我們也擔心。我們的壓力都已經如此大了,真不知道小恪到底揹負着多少壓力。”
“怎麼,你還不服老?那副眼鏡天天拿上拿下,讓你隨身帶着,你就是嘴硬,還假裝自己是三十歲的小年輕呢?”江攸寧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我的面都做好了,你喊小恪下來,早點吃完,讓他早點回去,他明天又要早起訓練呢。他今天肯定累壞了。”
“噯。好。”陸正則認真地將手中的資料全部都收藏好,放到了旁邊的櫃子裡,然後這才起身。
陸恪頓時慌亂起來,連忙後退了幾步,重新回到樓梯之上,然後故意加重了腳步,假裝自己剛剛下樓,迎面就看到了陸正則,“小恪,你下來啦,正好,你媽把面做好了,趕快過來吃。”
江攸寧此時也端着雞湯長壽麪出來了,視線餘光就看到了陸恪,臉上浮現出了笑容,“小恪,快過來,長壽麪吃一碗,這纔算是生日。我知道營養師說了,儘可能避免吃夜宵,所以我沒有下太多面,你吃一口意思意思就好,喝一點雞湯。”
“那雞湯是老母雞,你媽提前兩週預約了,從德克薩斯州的農場裡找來的家養雞,今天比賽回來之後就開始熬了。”陸正則熱情地說道。
陸恪拉開了椅子,端坐下來,看着眼前那一碗橙黃橙黃的雞湯麪,沒有多餘的東西,一卷長壽麪,漂浮着幾顆翠綠的蔥花,然後還有一顆煎好的荷包蛋,但濃濃的香氣卻撲鼻而來,滾燙滾燙的溫度在指尖之上打轉,透露着小時候記憶中的熟悉香氣,氤氳的霧氣冒了上來。
猝不及防地,陸恪的眼眶就這樣泛起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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