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從縣衙裡出來,面色凝重,蹙眉凝目,兩靨嬌花展愁容,心下卻不甚唏噓。
她不得不承認生命之脆弱禁不起考驗,那些死去的人雖是不甘,可也沒有抗議的權利。或生或死,也許早已命中註定。
逝者已逝,而生者,卻不該爲此沉寂!
林晚兒眸中漾着一抹堅定,她始終相信,世間正義,真相公理始終存於世間。
林晚兒緊咬銀牙,眸子黑白分明,兩靨泛着冰冷,一切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不就是證據麼,她還就不信這個邪!
林晚兒回到風月樓已然日正中天,驕陽似火,一時間竟起了熱勁兒。
林晚兒踏進風月樓,甩了甩身上的熱氣,便直直上了二樓,去了金琦玉的房間,孟長翁此刻應該在幫陳述推宮過血。
果不其然,才進轉過樓梯口便見她金琦玉在房門口焦急得來回踱步,身旁圍着一羣風月樓的鶯鶯燕燕,個個薄紗蔽體,花枝招展的全部堆擠在門口,七嘴八舌的吵鬧不停。
林晚兒看到此景無聲的嘆息,頓時覺的連耳旁的空氣都聒噪起來,女人們看見林晚兒回來,一股腦兒的全奔林晚兒而來,將她團團擁住,你一言我一語道:
“林公子,你回來了,金媽媽的相好還能不能救活?”
“聽說金媽媽相好是兇手真的麼?”
“林公子,你方纔是卻縣衙了麼,有什麼發現?”
“林公子……”
“……”
“夠了!”
正當林晚兒被女人們問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一道女人怒不可遏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女人們聞聲回頭,見金琦玉眼睛冒着怒火,兩頰慘白,雙手和手指不知不覺握緊卻不停的地顫抖着。
“你們都回去吧。!”
風月樓的女人們聞言面面相覷,卻不知錯在哪裡,抿抿嘴,還是比肩接踵的垂目離開。
林晚兒輕輕嘆息,走到她身旁,柔聲道:“她們也是好心。”
金琦玉擡起眼,眸子漾滿了濛濛淚珠,最終還是一滴一滴的落下,她抿緊脣角,抽噎道:“我知道,可是,我現在心好亂,我怕……”
林晚兒輕輕擁住她顫抖的身子,道:“別擔心,他會沒事的。”
大約過了一盞茶後,房門突然打開,孟長翁面色蒼白的從房間走了出來。
金琦玉猛地竄到他身旁,一把攥住他,瞪圓鳳眼,急忙問道:“他,他怎麼樣,有沒有事?”
孟長翁被她突然的一下子震的微微咳嗽起來,擡眼嗔怨的看着她,不滿道我:“有事的該是我,真是個白眼狼,我拼了命的救你的心頭寶,到頭來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金琦玉一時凝噎,咬緊嘴脣,眼淚簌簌掉落,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晚兒在身後擁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肩,給她無聲的安慰。
孟長翁擺了擺手,口中的話依舊不饒人:“瞧你這副樣子,虧你還是風月樓的老鴇,去看看你的情郎吧,他沒事了!”
金琦玉臉上立刻欣然而露出喜色,雙眸 微擡眸子也晶亮起來,微微含笑,柔聲道了聲謝謝,閃身便跑了進去。
孟長翁微眯起眼睛瞧着她,搖了搖頭。林晚兒瞧着他,突然覺得這個風流子此刻也瞧着順眼起來,想着便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孟長翁雙手捂住胸口,默然片刻,微微一愣,眉心 微動,很快抿嘴一笑道:“真是難得,林大小姐居然也關心起我了!”
林晚兒被他噎的尷尬,橫起柳眉,沒好氣道:“推宮過血需要耗費真氣,孟公子沒事還是回去歇着吧。”
孟長翁眼角微抖,長嘆一聲,悠悠道:“卸磨殺驢,還真是女人的拿手戲。”
林晚兒星目微挑,轉眼瞧着他依在門上,面色蒼白,說話無力,想着他終究是爲幫了自己,而落得如此虛弱,抿抿脣,微拱手道:“此番林某謝過孟公子,今日之情他日必會相還。”
孟長翁見她如此說,不再多說什麼,擺擺手便回了房間。
林晚兒勾脣笑笑擡腿欲邁進金琦玉房間,回身正欲關門,擡眸不經意劃過紫容房間,見她房門緊閉,林晚兒嘴角漾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戲要開始了。
——
“林公子,林公子,你在何處?”
金琦玉焦急的在風月樓裡四處尋着她,急的臉色微紅,額頭上沁着細密的汗珠。
“我在這。”
林晚兒在大廳西面拐角處轉出,擡眼看着金琦玉,好奇道:“何事如此驚慌?”
金琦玉眸子微亮,面露喜色,幾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高興道:“林公子,你可讓我好找!玲瓏,她,她想起柳兒遇害前她曾經見過柳兒曾與何人見過面!”
林晚兒聞言黑眸也劃過一絲亮光,看來此案終於有眉目了!
“太好了,她可說是何人了麼?”
金琦玉搖了搖頭,頗無奈道:“那丫頭沒告訴我,非得說要親口告訴你!”
林晚兒聞言展顏輕笑,道:“好,你把她帶到你的房間裡去,我在後院有些發現,待會就過去。”
金琦玉笑着衝她點頭,林晚兒轉身去了後院,走了幾步卻突然回眸問道:“對了,陳述怎麼樣了?”
提起陳述,金琦玉低眉垂目羞赧的一笑,幾日單獨相處下來,她發現她是越來越離不開他。
“林公子放心,方纔大夫已經來過,說他已然無礙,須臾間便可清醒。”
“你好生照顧他,門口的暗衛我差他爲我辦其它的事,要過會纔會回來,此刻正是關鍵時期,你要好生保護他。”
林晚兒斂了笑意,眉目肅然道。
金琦玉臉色倏地緊張起來,連忙告退轉身便跑回了二樓。
林晚兒瞧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輕笑着搖頭,擡腿去了後院。
——
金琦玉摸了摸陳述的額頭,發現已然退熱,眉眼間的緊張之色稍褪,輕輕吁了口氣,眸光卻一直纏綿在他身上。
一旁飲茶的玲瓏,瞧着金琦玉眸中毫不隱藏的愛戀嗤嗤一笑,梨渦輕陷,盈然笑意若一朵嬌豔玫瑰綻放雙頰,溫然揶揄道:“金媽媽,沒想到你也是個癡情的主兒。”
“你這丫頭,竟然調侃起我了。”
金琦玉臉頰紅潮依稀可見,嘴上雖責備着,但可眼底卻無法阻擋着喜孜孜的笑意。
“我說的是實話,女人麼,不就是希望有個好歸宿麼?”
玲瓏眉心微攏,眼角有些淡淡的憂傷,須臾,她突然擡起頭,眸子晶亮起來:“我覺得林公子很不錯,不知道他可有心上人。”
金琦玉看着她小臉漾着欣喜與羞澀,輕輕嘆了口氣,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與我說與柳兒見面的是何人,是不是想與她單獨相處,好趁機邀功,博些好感?”
玲瓏見金媽媽猜透自己的想法,臉色微紅,輕輕錯開視線,羞赧的抿脣。
金琦玉瞧着她的模樣,突然便不想告訴她真相,像她們這樣的女子,有一份真情不容易,就讓她把這份美好留下吧。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嚇得二人身子一陣顫慄,金琦玉拍了拍胸口,走到門口,見龜公一臉驚慌的跑來,好奇道:“何事如此驚慌?”
龜公氣喘吁吁道:“樓下,樓下着賊了!”
“什麼,有賊?”金琦玉不可置信瞪圓杏眼道。
龜公點了點頭,道:“是林公子發現的,那賊已然抓住,林公子差我問你,看看風月樓可是丟了貴重物品?”
金琦玉點了點頭,起身隨他而去,走出門口卻又不放心退回屋內,對玲瓏交代着:“你替我好生照看他,林公子稍後就來。”
玲瓏點了點頭。
彼時,已然是日暮歸途,萬物漸漸失了顏色。
玲瓏坐在窗臺下,靜靜的以手拖腮,眼神落在窗外看着漸漸暗淡的夕陽,心思不知飄在了何處……
人生世間,諸行無常,凡事都在念念之間,一念之間,可生,可死。
就如同,現在。
玲瓏沒有發現在她身後,一道詭異的人影已然落在她的後背上,那道影子無聲無息,甚至,她都沒有聽見開門聲。
腳步很輕,步子細碎,噠噠噠,就像樹葉落地一樣,沒有讓人察覺,那道人影手裡拈着一根銀針,臂上還挽着一個包裹。
那是什麼?
不要去管了,如果,影子可以顯示出此刻它主人的表情,那麼它的臉上該是一抹詭異的笑,輕輕的勾着脣角,笑靨如花,可眼睛裡卻是冰冷一片!
這種笑,便叫做獰笑!
“讓我猜猜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麼?”
屋門突然被打開,林晚兒長身而立,負手站在門口,清麗的面容微微莞爾,嘴畔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道:“紫容,你不是向我要證據麼?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手上拿的就是證據,而牀上和窗下的人就是證人!”
林晚兒話音剛落,牀上的陳述倏地掀開被子站起來,玲瓏也在窗下轉過身,二人皆是斜眼看着她手中的銀針,玲瓏眼中掛着一抹驚駭,而陳述幽黑的墨瞳卻泛着濃濃怨恨。
紫容瞬間僵直了身體,身子微微顫抖,手一鬆,臂上的包裹摔落在地上,頓時,包裹裂開,露出兩件繡花的白衫來,白衫上的花紋針法細密,而那鮮豔的花瓣像是淬了人血,紅的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