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沒想到,林重聽罷卻是搖了搖頭,他走到林晚兒身旁,擡眸看她,微微嘆息道:“林姑娘,有時看待人心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胭脂的確是我看着長大的,她也的確是將軍的後人。”
林晚兒聞言微微一怔,杏眼微微睜圓,很快她皺起眉頭,緊了緊瞳孔道:“林族長,你說胭脂的確是將軍的後人,可是憑藉她手中所謂將軍的親筆絕書?”
林重脣角微揚,笑了笑道:“看來林姑娘知道的很多,想來是德棋告訴你的。”
林晚兒冷眸一轉,一分凌厲毫不留情的射出,她不相信胭脂可以信任,她反倒認爲這兵書就是她偷走的。
林重擡眼看着林晚兒, 雙眸微眯,沉聲道:“林姑娘不相信也無可厚非,胭脂所爲也的確讓人起疑。
不過,她是有苦衷的。
其實阿沉與胭脂父親是交好的,當年她父親臨終前將胭脂與一封將軍的絕筆託付給阿沉,只是那封信胭脂也不曾見過,書中所寫的內容也只有阿沉一人知曉,後來,胭脂嫁給德棋,信中內容也隨之昭然,當時我並沒有疑心。別看我們隱居深谷,可朝堂的局勢我們也是看的通透,阿沉對皇帝早就有歸順之意,可就如今形勢看來,寫封信所書內容是真是假還有待考量。
而胭脂……是她先發覺林沉心懷鬼胎的,她曾背地裡幾次與我勸說,我心中雖是懷疑,但仍然相信阿沉,於是,我把祠堂的鑰匙交給了胭脂,告訴她,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便將那兵書毀掉。
直到,直到昨夜,我見阿沉行爲的確是反常,我心中才肯懷疑。
胭脂昨夜曾來找過我,她說她本來昨夜是想偷偷的毀了那本兵書,可就在她拿到兵書之時,突然被人從身後打昏,等她在醒來時,就見般若和阿癡都出現在祠堂裡,所以她才懷疑,兵書就在阿癡,也就是琳琅手中。”
林晚兒聽了林重的話,抿了抿脣角,眸子漸漸深邃,心中亦是百轉千回,胭脂的種種舉動的確是最有嫌疑的,可若林重所言非虛,那麼琳琅今日所言就是假的。
她們二人,究竟誰在撒謊?
林晚兒目光銳利,眸中一輪精光,沉吟片刻,她才緩聲道:“林族長,這些都是片面之詞,她二人之話,我會認真考量。是也非也,我一定會查個明白!”
林重點了點頭,隨即略略嘆息,看着林晚兒老眸溫然,道:“林姑娘,有時候不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孰是孰非,還得由心去看。”
——
黑沉沉的夜,讓林晚兒感覺到一種月黑風高殺人夜的錯覺。夜霧襲來,寒氣逼人涼意侵入骨子裡,朦朧的月光下,看不到幾顆星星。天空並非純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遠處,遠處。
林晚兒站在林重屋頂上,看着靈堂旁低矮的草房,心中一凜。
究竟誰在撒謊?
林重的話難道就可信麼?
如果他的話是真的,那麼琳琅究竟是誰派來的,還有林德棋,難道他被琳琅矇在鼓裡,就一點也不起疑,還是他早就與琳琅狼狽爲奸?
那麼林沉呢?
他背後之人會是誰?他與琳琅是否狼狽爲奸?
那三人是不是他殺的,他殺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林晚兒眉目肅然,看來,此事絕非如此簡單。
有一點林重說的不錯,凡事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時候要用心。
林晚兒眼波流轉,沉如深潭,讓人不知她心中所想,須臾,她臉上泛起一絲笑意,鳳尾一般的眼角撩起十分深邃。
既然如此,她不妨去問問正主!
突然,林晚兒縱身躍起,像深夜裡的鬼魅,悄然無聲的落在胭脂門口。
此屋破落,窗子老舊,林晚兒伏在窗下,伸手輕輕一推,那窗子便敞出一道縫隙來,林晚兒擡眼看了看四周,縱身便跳入屋內。
屋內一片漆黑,林晚兒身子伏在窗下,聽見牀上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她直起身子,憑着記憶緩緩向牀內走去。
突然,牀上的人翻了一個身,林晚兒頓下步子,她聽見牀上的人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猛地,牀上的人坐起了身。
林晚兒心中微凜,握緊了手掌,此時,她卻聽見胭脂輕輕笑了笑,小聲道:“林姑娘既然來了,又何必偷偷摸摸?”
林晚兒收了手掌,負手而立,黑暗中她看不清胭脂的神色,她長眉一凜,帶有幾分冰冷,道:“林夫人知道我會來?”
“知道。”
胭脂淡淡開口,隨即她擡眼看向屋內一抹窈窕的輪廓,輕聲道:“我知道,明月姑娘在我們手中,你就一定會來救她,如果救她你一定會去找爹爹幫助,我想爹爹一定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了。所以,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林晚兒猛地橫起柳眉,眸子射向牀內,目光灼灼,即便胭脂在黑暗中看不清林晚兒的神色,也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膠着着她。
“你費盡心機困住明月,就是爲了見我一面?”
林晚兒冷哼出聲。
胭脂緊了緊被子中的手掌,眸中騰起迷離的水霧,她輕咬紅脣,道:“林姑娘莫要動怒,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一定要小心琳琅,她居心叵測,對兵書覬覦已久,爺爺那本兵書現在一定就在她的手中!”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林晚兒淡淡出聲,語氣無波無瀾。
胭脂垂下眸子,突然,她揚起臉,眼中噙着一抹悲傷,抿脣道:“我知道,林姑娘不相信我,可我擔心德棋的安危,他一直受到琳琅的蠱惑和利用,一直都在幫着琳琅對付我,而且林沉自始自終都對族長之位籌謀已久,那三個人就是他最大的障礙,他都一一除掉了,德棋是他最大的對手,我怕,他若是知道德棋其實沒有死,會對他下毒手!”
林晚兒皺了皺眉,疑聲問道:“你知道林德棋沒死?”
胭脂點了點頭,隨即想起林晚兒看不見,又連忙的嗯了一聲。她眸子黯然,有些悲慼道:“我早就知道琳琅的存在,也曾試圖勸過德棋,可德棋由此更認爲我居心叵測,他是我丈夫,他是生是死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住我,幾次林沉也是有所懷疑,卻被我攔了下來。”
林晚兒揉了揉眉心,道:“那日在樹林裡,林沉化成面具人刺殺林重,後來用白練救走他的人,是不是你?”
胭脂搖了搖頭,眼中蘊着一抹厲色,沉聲道:“都是那個琳琅做的,她先是讓德棋與我鬥,與林沉鬥,她好坐收漁翁,可她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出現,所以她暗地裡已經和林沉聯手了,她利用林沉來對付你們,昨夜她偷偷將兵書拿到手,又將矛頭指向般若姑娘,現下林沉以爲兵書在般若姑娘手中,自然不會懷疑她,她又可以利用林沉來對付你與般若!一舉三得,好厲害的手段!”
林晚兒聞言蹩起柳眉,眼角蘊有凜冽的寒光,如刀鋒一般銳利,她看向胭脂,緩緩道:“依你所言,琳琅若是得到兵書,她現下大可以逃之夭夭,爲何還要留在此處?”
胭脂垂下眼,眸色黯淡的像是灑了一層灰,她黯黯道:“這個我也不知。”
林晚兒瞳孔微縮,鳳眼流轉,須臾,她略略嘆息,道:“孰真孰假,我自會調查出來的,我不會鴛冤枉一個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人!”
胭脂點了點頭,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她輕輕笑了笑,道:“我希望林姑娘可以找到兵書,若是不得已,林姑娘可以毀了它,至於明月姑娘,林姑娘大可以放心,她不會有危險的。”
林晚兒點了點頭,深深看了一眼牀上的胭脂,雖是看不清她的神色,可她依然想看一眼皮骨後的那顆心是黑還是紅!
——
林晚兒向灌木叢中走去,心中卻是思緒混亂,胭脂的話還縈繞在耳旁,她心中對琳琅還是懷疑不起來。
可倘若胭脂所言不假,那麼琳琅會是誰派來的?
倘若她的目的是兵書的話,那她若是將兵書到手的話,爲何不抽身而退?
林晚兒搖了搖頭,突然,她腦中閃過一道光芒,腳下步子生生一頓,心底隱隱有個大膽的想法!
昨日在祠堂裡,形勢如此緊張,她怎麼可能把會兵書帶在身上!
林晚兒緩緩擡起頭,看着不遠處鬱鬱蔥蔥的灌木叢,黑眸漸漸深沉,鳳眼眯了眯,除非,那本兵書還在祠堂裡!
這就解釋了,琳琅爲何不逃走的原因,因爲她根本就沒有拿到兵書!
灌木叢裡寂靜一片,靜的有些陰森,沒有一絲響動,林晚兒緩緩向叢中走去。
突然,林中深處一絲響動傳來,藏匿在叢中的琳琅緩緩直起身子,藉着月色瞧見林晚兒的身影,眉眼一喜,連忙從灌木叢裡跑出來。
林晚兒瞧着她的模樣,墨如點漆的黑瞳一片深色,見她緩緩跑近,鳳眸一轉,將此神色全部斂下,擡眼看着琳琅跑到她身旁,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雙眼含了一抹擔憂,緊張道:“林姑娘,你總算回來了,此去可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