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寒假, 常洲發現何歡的情緒波動很大,她經常是前一刻安靜的坐着,眼睛看着某一個地方笑眯眯的, 下一刻又焦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一會兒拿起一本書, 看不上幾眼就扔下了, 過一會兒又跑到書架上重新拿出一本。
她越來越喜歡躲在房間裡, 獨自擺弄一個小船型的音樂盒,常洲看過那只是一個普通的音樂盒。他想也許那對她有着特殊的意義吧,他明白她的變化是因爲放寒假時鄭學彬馬上就要從南京回來了。他了解這種少年時代的情思, 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感情,在某一刻它一旦被點燃, 就會燒得毫無保留, 直到成爲灰燼。
常洲問過何歡, 出去旅行是否有旅費,她說已經攢夠了, 手裡差不多有一千塊錢呢。
鄭學彬從南京寄來的信是由同學轉交給何歡的,那封信拿在手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何歡奇怪他馬上就要回來了,還寫那麼多。
何歡不知道,如果事先知道信的內容, 她會不會那麼急切的打開它。鄭學彬來信說的是:他寒假無法回來了。何歡從頭又看了一遍, 發現還是這個意思, 當時她居然沒發現除了這件事還有更讓人驚心的內容。信中說鄭學彬的父母離婚了, 他母親如今人在南京, 並且決定在鄭學彬讀書期間留在南京陪讀。何歡反覆的看那封信,看到最後, 又累又倦,那些字好象變成了跳動的精靈,讓人捉摸不透它們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關於父母離婚的原因鄭學彬隻字未提,似乎這個消息在他不算是意外,他對不能和她一起去雪鄉表達了遺憾,然後邀請她暑假時去南京玩,到時候他可以做她的導遊,他說。從這些話看,明年再放假他也不會回來了。
兩天以後,何歡又收到了鄭學彬寄給她的一個小盒子,打開看時,是幾塊精美的雨花石,盒裡還附有一封短信,“知道你會喜歡這些石頭,我特意一塊一塊選出來的,等你來的時候,我再帶你去挑選更好的。雪鄉之行,你也暫時取消吧,以後我們重新訂時間去。還有,今年不能見面了,給我寄幾張你最近的照片吧,如果有女生追我的話,我好拿出來讓她們知難而退。又及:很想你。”
週末回家,何歡把鄭學彬的信和禮物都帶回了常洲的家。晚上在餐桌上,她告訴常洲,放假的時候可能要一個人去雪鄉了,關於鄭學彬只說他今年寒假有事,不能回家了。
常洲看出她的話有所保留,也沒多問。他問她是否真的要一個人去雪鄉,她點頭,表情看上去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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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以後,何歡就開始着手製訂出遊路線,她從圖書館搬回來一些地圖冊和介紹東北風土人情的旅行指南,忙着查詢火車時刻表,自已張羅着買厚的棉鞋帽子和手套。
在做這些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時,她漸漸的把鄭學彬不能與她同遊的失落情緒打消了,整個人處於一種期待和興奮交織的情緒中。
常洲對她的行爲不發表見解,既不反對也不贊成。
在何歡的準備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以後,常洲提出來跟她借那一千元錢用一下,並且保證在她出發前還給她,不會耽誤她的行程。何歡知道他只是一時缺錢,很爽快的拿出錢給他。
等待放假的日子是無聊的,何歡開始在家裡跟常洲找事。比如一把椅子,如果常洲不坐,肯定不會有什麼事發生,一旦常洲去坐了,何歡就會走過去跟他搶,她會拉他起來,然後自已坐下去。如果常洲離開了,她也就不坐了。
何歡出去,正趕上春運期間,火車票變得一票難求。爲了提前買票,何歡請求常洲快點還錢,常洲那面總是推三阻四的,嘴上答應了,表現在行動上卻是就不還錢,要了幾次,何歡開始着急了,懷疑常洲是有意阻撓自已出行。
在何歡的要求下,兩個人坐下來談判,談判的結果不是讓何歡很滿意。常洲提出來,打撲克論輸贏,設定了賭注,如果何歡能贏回那些錢,他就馬上還錢,如果不能,錢就不還了。
何歡試着和他講理,常洲擺明了不想講道理。又等了兩日,何歡無計可施,只能就範,兩個人商定當晚撲克大戰定輸贏。
何歡打撲克的水平連自已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如今被逼無奈,只能憑一線希望去爭取,心裡決定耍賴是一定要的。兩個人玩了一個晚上,玩到最後何歡連身份證都抵押進去了,那一千塊錢自然是要不回來了。
曾經是那麼熱切的盼望,而今忽然成空,何歡失落的情緒無處安放。她當然知道常洲的良苦用心,讓她孤身一人去那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他不會放心的。可能是年齡和閱歷的關係吧,他處事的作風總是比鄭學彬要謹慎很多,這種行爲看在何歡眼裡很不以爲然,如果不能享受探索發現的樂趣,人生該多麼乏味。
何歡並沒有放棄對常洲的遊說,現在他們一見面,她就會跳到他眼前,“還錢,常大哥。”她的第一句臺詞總是這樣開始。
“不還。”常洲的臺詞也是設定好的程序。
“借我點錢。”她的第二句臺詞。
“20塊以上免談。”
“那就借20塊吧。”
“這個月只能借這一次了。”他先聲明。
這招不行,又換了一招。
“常大哥,我的羽絨服都不能穿了,你把那些錢還我吧,不然我就凍死啦。”何歡試圖喚起他的同情心。
“那明天我陪你去買一件新的吧。”常洲答應的很爽快。
何歡大喜過望,做出善解人意的樣子,“不用了,我自已去就好了。”
“不行。”常洲那裡不留商量的餘地。
於是第二天常洲下班以後,兩個人去商場,何歡不看衣服的款式和顏色,一心埋頭看價籤,選中的幾款都是千元以上的,常洲讓她一一試穿,她收起爪子扮成溫順的小貓,聽話的換來換去讓常洲給她拿主意。最後常洲爲她選了一件水粉色的長款羽絨服,她穿起來很合身,走在寒冷蕭條的冬季街頭,象是一朵春天的花。
走出商場,何歡就湊到常洲眼前,哄着他說:“常大哥,你把□□給我自已保存吧。”
常洲盯着她研究了一會兒她的表情,婉拒了,“你那麼馬虎,還是我幫你保存吧。”
“不會弄丟的,我保證好好收着。”她信誓旦旦。
常洲沉吟了一下,把□□交到了何歡的手裡。
“謝謝常大哥。”她如獲至寶。
常洲若有所思,“剛剛把□□給你以後,我怎麼有點後悔了呢?”
“你不會後悔的,常大哥。”她馬上保證。
第二天,常洲前腳出門,何歡後腳就跟着也出了門。她手裡提着昨天買來的羽絨服一口氣趕到昨天買衣服的那個商場,可惜太早了,她着急人家不着急,商場要九點鐘纔開門營業。
好不容易等到九點鐘,何歡第一個衝進了商場,她跑到昨天的櫃檯,要求退貨,理由是感覺穿起來不舒服。一大早顧客就退貨,售貨員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不過商場的規定是七天之內如果沒有損壞,是允許退貨的。何歡拿着售貨員開出的退貨票跑到收銀臺辦手續。那面的答覆是用銀行卡付款的,只能把錢退回卡里,想要現金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何歡騎虎難下,只能辦理了退貨手續,回家等着捱罵了。
最後一招是美人計了,雖然是下策,走投無路之下,也得一試。
晚上吃飯時,何歡穿着紅色小背心,大短褲,外套常洲的大襯衫,襯衫不繫扣的,穿法很象那個叫香香的女人。常洲開始沒在意,後來發現她在他面前故意走來走去,就仔細的打量了她一會兒。何歡裝做不知道,繼續走貓步,鬧到最後被常洲捉住拉到胸前,撳開衣服,做勢吻她,何歡立刻嚇得大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常洲放開她,“明明是豆芽菜小姐,還敢裝成性感美人。”他打擊她。
“什麼豆芽菜啊?”她不甘心的抗議。
“就象你這樣的,長得又細又瘦的人就叫豆芽菜。”
“那個香香呢?”
常洲不語。
“快說,那個香香是什麼?”
“水蜜桃。”
“大流氓。”
至此何歡計窮,不再設計逃跑計劃。
不能見到鄭學彬,不能獨自去做一次有意思的旅行,何歡的寒假變得索然無味。她在常洲的書櫃裡找到了一打信紙,決定給鄭學彬寫一封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