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

曾小倩努起了嘴,輕罵一聲:“狡猾的小鬼!”連忙追上去,叫道:“農人哥哥,農人哥哥……喂,臭小子,喂,本姑娘在叫你呢!”徐世榮用手捂住耳朵,根本不予理會,腳下也走得更快了。

徐世榮見曾小倩沒有跟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實在想不出奪回那物得辦法,心頭下個狠勁,決定待天色暗下來後,豁出去夜闖一次金營。

徐世榮道集市上買了套衣服換了,又到兵器行買了一口利劍,準備停當,只等天黑動手。

等到了三更時分,徐世榮換上了夜行衣,扯一塊黑布蒙了面,把那口劍提在手中,往金營摸去。不料那些營帳扎的非常古怪,團團環環,暗藏着無數玄機。徐世榮在幾百座帳篷之間穿梭找了大半個時辰,竟幾次回到出發地,不由鬱悶:“孃的活見鬼了,來回總在這個地方!”坐下尋思:“跟着巡邏的兵走,當是不會錯的。”打定了主意,閃身跟在一隊巡夜的兵卒後面。他修習內功已有半月光景,身子比之從前矯捷了不止一倍,跟在金兵後面竟沒被發覺。

徐世榮向右一望,只見一頂帳篷十分寬大,但卻漆黑一片,心想:“該是這裡了。”閃身入了帳篷,伸手一摸,空空如也。徐世榮一轉身,“砰”的一下,膝蓋撞到了一物,痛的他幾乎叫了出來。徐世榮暗罵一聲:“該死,忘了點燈了。”從懷內摸出火刀火石,點燃了一支蠟燭,燈火一照,便立時找到了放那物得地方。徐世榮大喜,把蠟燭放在燭臺上,走過去將那物取出,幸好完好無損,心下暗暗慶幸。

徐世榮將那物縛好了,反手背在背上,正欲轉身出帳,忽聽有人叫道:“什麼人?竟敢夜闖大營!”“颼”,弓弦響處,一支狼牙箭穿破帳篷,釘在了燭臺上,“噗”的一聲,蠟燭熄滅了。徐世榮吃了一驚,拍胸脯道:“幸好剛纔放下了蠟燭,不然定然被剛纔那一箭射穿了胸膛。”

靜夜中,號角聲忽然大作,燈火通明中,戰馬狂聲嘶鳴,金兵們潮水般朝這邊涌來。

徐世榮叫聲:“糟糕!”趁金兵尚未發箭之機,着地一滾,撞出了帳篷。起身才走得一兩步路,“唬、呼”兩響,兩柄長矛分從左右刺到。徐世榮叫道:“乖乖不得了,性命休矣!”左肩斜側,長劍倏地刺出。那名金兵始料不及,一時沒能避開,正被刺中心窩。

徐世榮乘機又奔出幾步。只聽得兩聲馬嘶,兩騎從正面突至,馬上金兵一提馬繮,八隻馬蹄兒齊齊向徐世榮踏下。徐世榮一時沒看見,待得馬蹄踏下之時,已是躲閃不及,心下叫苦道:“乖乖,這次是真的休矣!”心中害怕之極,閉目待死。

忽聽得兩聲慘叫,身子被一股力道提起,騰在空中,須臾又落在一件似硬似軟的物事上面,跟着聽到兩聲馬叫聲,耳旁呼呼風響,冷氣流直往鼻孔裡灌。徐世榮大是難受,睜開眼來,卻見自己坐在一匹戰馬上面,身旁一騎跟着,馬上乘着正是日前所見的那個自稱叫曾小倩的女子。

徐世榮問道:“是你救了我嗎?”曾小倩微笑着點頭,忽然出聲疾呼:“低頭!小心!”伸手便來按徐世榮的頭,“颼、颼、颼”三聲響,三支狼牙箭從他頭頂掠過,勁風颳得他頭皮發麻。

曾小倩怒道:“一羣糾纏鬼,不叫你嚐嚐小姑奶奶的手段,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從包裡摸出一物,向後一甩,幾點碧綠光芒閃過夜空,衝在最前面的七八名金兵哀聲叫呼,從馬上跌下。餘下的一時震驚,再不敢追來。

曾小倩一提馬繮,在徐世榮坐騎臀部上猛加一鞭,兩騎飛一般消失在了數千名金兵的視線裡。

二人一口氣馳出數十里,已到了安全地帶。

徐世榮道:“想不到曾姑娘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我算是長眼眶沒長眼珠了,在此鄭重謝謝救命之情。”曾小倩道:“農人哥哥,不用謝。”

徐世榮奇道:“你怎麼總叫我‘農人哥哥’?”曾小倩道:“怎麼?你不喜歡聽我這般叫你?”徐世榮略略一想,這才記起,一個月前在蘇州城誆騙兀朮時編了個“卓農人”的名字,當時只作一時糊弄,不料有人記得,倒出乎意料之外了。

徐世榮想通此節,道:“噢,不是,我歡喜的緊。曾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就在此地分手吧,希望他日有緣再會,後會有期了。”在馬上抱拳一禮,便欲離去。

曾小倩睜大了眼睛道:“分手?不行!我是特意來追隨你的!”徐世榮道:“追隨我?我有什麼值得你追隨的?”曾小倩道:“我聽人說過你在蘇州城外的義舉,當真是智勇雙全,着實值得欽佩,所以我才偷偷跑了出來,要跟着你闖蕩江湖,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名揚青史!”徐世榮聽得心裡美滋滋的,表面上倒不好意思了,赧然道:“些許小事,哪有你說的那般偉大?過譽了,過譽了。”曾小倩搖頭道:“我可不這麼認爲,我最佩服的便是爲國爲民的英雄好漢,我一直把能和他們一起行俠江湖視爲夢鄉。”說話間指手劃腳,忽然“哎喲”一聲,一個倒栽蔥往馬下掉去。

徐世榮心頭一驚,叫聲:“當心!”忙伸手去拉她。卻見曾小倩右手在地上一撐,已翻身站起,竟是毫釐未傷。徐世榮讚道:“好俊的功夫!”便下了馬,與她牽馬步行。

徐世榮道:“曾姑娘……”曾小倩連忙將他的話打住,說道:“農人哥哥,以後咱們就在一起闖蕩江湖了,你就叫我阿倩吧,我的親戚朋友們都是這般叫我的。”徐世榮見她心胸坦蕩,一派天真爛漫,心想:“我也不用瞞她什麼了吧。”便道:“其實我真名叫徐世榮,那個‘卓農人’的名字只是我用來敷衍金人的幌子罷了。”曾小倩道:“卓農人,卓弄人,卓弄人!嘻嘻,真是個狡猾的傢伙!”徐世榮見她笑的開心,也跟着笑了。此時的他覺得,去襄陽君梅堡的路途中能有這麼一位漂亮的姑娘作伴,比起自己獨自上路,當真是好過了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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