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上,兩道奔若迅雷的御劍身影沒有絲毫停滯,筆直朝向天南州的方向激射而去,在身後留下兩條綿延數萬裡的細長雲線。
這兩道御劍三天三夜不停不歇的身影正是二師兄雲墨和四師兄聞竹羽。
見身旁師兄的御劍速度有了放緩趨勢,聞竹羽連忙傳音問道:“師兄你怎麼了?爲什麼突然放慢速度?”
踩劍立於雲端的雲墨臉色有些難看,“糟糕,我大意了。”
聞竹羽悚然一驚,卻依舊不得要領。
雲墨擡頭想雲海前方看去,心念急轉。
再往前幾千裡就要進入天南州地界,可是至今還沒有看到萬仙門的那艘黑金靈舟。那極有可能是魔族奸細的符嶗長老,絕不可能蠢到真把常曦引回萬仙門,再在皇甫幽妍的眼皮子底下對常曦出手。而且天南州地界廣袤富裕,宗門林立,只有傻子纔會當着這麼多宗門的面對青雲山中人不利。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符嶗老狗定然是將那黑金靈舟駛向別處去了。”
雲墨目露奇光,語氣斬釘截鐵,對聞竹羽道:“師弟你的神念強度在化神境中無人可以匹敵,就算是在煉虛境層次中也能站穩腳跟,我要你現在將神念擴散出去,尋找方圓幾千裡內現有或者殘留的可疑波動,能做到嗎?”
“我試試。”
聞竹羽腳下青竹劍當空幻化成玉盤模樣,面容凝重的聞竹羽盤膝而坐,身後盤踞起流轉不息的劍輪法相神通,他泥丸宮中一望無際的識海凝聚成一柄柄利劍模樣,朝着四面八方攢射出去,很快消失在天邊。
四師兄的神念掃過方圓數千裡的山川大河,許多宗門世家中人都感受到一股陌生但又令人無法抗拒的神念波動掃過自己,無不敢怒不敢言。
蔓延極遠的神念傳遞回來海量的視覺聽覺信息,四師兄盤坐在玉盤上的身形不住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胸膛起伏不定,良久後他睜開眼睛,朝師兄搖了搖頭道:“不行,範圍太廣了,就算以我的神念強度也無法覆蓋這麼龐大的範圍,如果能繼續縮小搜索範圍,也許可以。”
雲墨二話不說在手中鋪開一卷九州全境圖,目光死死盯住天南州附近,搜索着附近有可能成爲魔族奸細謀害小師弟一行的地方,他將天南州附近方圓萬里內大小山川湖泊秘境都仔仔細細審視了一邊,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距離他們九千多裡外的巫山之上。
雲墨手指緊按在地圖上代表巫山的那個光點上,目不轉睛的道:“我記得巫山因爲地處三州邊境的突出部,這些年來一直是仙道盟中三不管的地帶,沒錯吧?”
聞竹羽立刻明白了師兄的意思,二話不說將識海中所有劍形模樣的神念串織成線,這種匯聚神念成一線定點搜查的範圍被限制的很小,但勝在能夠蔓延出極遠的距離,原理和江湖中高手以內力逼音成線的法門一般無二。
時間一點點過去,雲墨緊盯四師弟的臉龐,巫山方向是他最後的希望,如果巫山那裡再沒有小師弟的消息,他就只能和師弟繼續漫無目的的尋找了。
就在這時,神念遠遊巫山的聞竹羽忽然欣喜若狂,雲墨只感覺天地中彷彿有無數條蔓延向巫山方向的絲線倒卷而回,使得天空中出現了飄蕩雲海被切割成無數細縷的奇觀。
聞竹羽從青竹劍幻化的玉盤中站起身來,激動道:“我在距離巫山不遠處的密林中,發現了一路破碎拋灑下來的黑金殘骸,應該就是萬仙門那艘黑金靈舟留下的,小師弟很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先行和那老狗動手了!”
“走!”
二師兄言簡意賅,先將小師弟的位置信息發送回宗門,繼而和四師弟以最快的御劍速度直奔巫山!
仍在疾馳的萬仙門靈舟中,常曦和符嶗遙遙對峙。
先前在青雲山中對常曦畢恭畢敬的符嶗此刻在忽明忽暗的警報紅光中,爬滿皺紋的臉龐顯得那般陰騭,他陰笑着道:“小東西,老夫奉勸你一句古人的金玉良言,禍從口出,不要在女人面前爲了你那點可憐的薄面,而呈一時的口舌之快。反正要不了多久,你心愛的女人也只不過會是別人胯下的玩物,而至於你,只會成爲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而已。”
常曦執劍在手,面龐冰冷鐵青,莘彤與青璇聽到這句極具侮辱的言辭,兩對美眸看向那魔態橫生的老者,幾欲噴火。
盤踞在菏澤脖頸上的冰涼劍意悄然散去,菏澤滿臉的不可置信,想要說話,卻又如鯁在喉,腳步踉蹌着癱倒在地,這是一個所謂萬仙門正派長老應該說出的話嗎?
他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搖了,倒塌了。
耳邊爆破的轟鳴聲響起,火光四濺,常曦身側浮游的另外六柄飛劍撕破了黑金艙壁的最後一層防線,將靈舟撕扯出一道巨大的豁口,他向外看去,心底最後一絲期望破滅了。
靈舟已經飛行三天有餘,按理說早已經進入明媚的天南州地界,而他此刻從船艙豁口外看到的,卻是距離天南州萬里之外終年陰雨連綿的巫山山脈。
菏澤心如死灰,其餘萬仙門弟子也終於從這連續的反轉中回過神來,顫抖着遠遠躲離自家長老,彷彿害怕那原本和藹的長老光是一個背影就能將他們吞噬。
“跳!”
常曦轉身向身後兩名女子吼道,莘彤與青璇咬牙跳出靈舟,常曦也緊隨其中反身跳出,時刻準備與符嶗拼死相搏。但旋即常曦眼睛一縮,只見符嶗閒庭散步的走到船身豁口旁,不緊不慢的躍下,似乎絲毫不擔心常曦他們會跑。
符嶗凌空踏在半空中,看着依舊向着巫山深處飛去的黑金靈舟,面露殘忍笑容,常曦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見到那漸行漸遠的黑金靈舟徒然間整個船身向中心坍塌進去,難以想象那般堅不可摧的黑金船身怎麼會如此輕易就變形,哪怕隔着這麼遠,常曦彷彿都能聽到那黑金靈舟中悽慘的喊叫。
黑金靈舟繼續向內裡坍塌,三十餘丈長的黑金船身在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裡,坍塌成了一個幾乎目不能及的圓球,繼而爆發出沖天火光,數百條萬仙門弟子的性命就這樣隨着消逝的火光煙消雲散了。
符嶗滿是陰謀味道的話音落在常曦耳畔,“真是可惜了菏澤那小子這麼多年來對我畢恭畢敬,之後我回到萬仙門,想象沒了這小子鞍前馬後的服侍,還真有可能不習慣呢。”
常曦此時沒有心思去迴應符嶗的攻心話語,因爲他察覺到他腳下被一道千丈有餘的古怪陣法給全部覆蓋,整個陣法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裡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但就是出不去,靠近陣法邊緣會觸發陣法禁制,上面若影若現的紋路讓常曦瞳孔收縮。
常曦咬牙切齒道:魔族陣法!“
他們三人赫然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然而真正讓常曦心沉谷底的,是從陣法中央走出的四道渾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影。
走在最前面略矮身後三人一頭的黑衣男子擡起頭顱,那雙浸染着濃稠邪惡的目光,竟是那般熟悉!
常曦眉心刺痛,記憶深處的零散畫面竟逐一拼接起來,這一次卻是清晰無比的還原出,自他初入青陽城後便那無數次在他腦海深處揮之不去的噩夢。
畫面中他被這人斬斷一臂,身首異處,毫無還手之力。
常曦閉眼再睜眼,一對龍眸變成赤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