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理死死捂着手腕處緩慢擴張的傷口,猶豫了起來,他倒不是惜命,而是後悔自己的愚蠢,更害怕自己間接完成手術的失敗。
愛德華在歌德的示意下,走到對方面前,在他受傷的手腕上施展了一個凝血術,在凝血術的作用下,傷口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止、結痂,並逐漸向肌膚的形態癒合着。
並不是誰都能像門薩男爵那樣,敢於嘗試新鮮事物和冒險的,因爲侷限於時代,來自中世紀原始的經驗和常識已然根深蒂固,此時此刻,腦海中更是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對他吶喊着:
開刀不能救人,只能殺人,她會害死鮑里斯會長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鮑里斯的鬥氣也在一點一滴消耗着。法斯理轉過頭,透過門縫,看着鮑里斯臥室被簾外日落的陽光照映着的一角,太陽正慢慢墜入山巒,那裡的光線也越發昏沉、漆黑。這一幕彷彿象徵着鮑里斯微弱的生命般,隨着時間的推移,最後的光也將被劇毒一點一點…拖入黑暗的深淵。
這時,又一個截然相反的聲音在他耳畔低語着說:
你沒得選擇,現在除了手術以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你看,會長快不行了。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強大有力,最終戰勝了那些根深蒂固的見識和常識。
法斯理得到了正確答案,深吸一口氣,緩緩轉回身體,面向南丁格爾。他這麼傲慢又我行我素的傢伙,似乎從沒有跟誰道歉過,彷彿刀架在脖頸上,也絕不會低頭。
但現在,他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說:
“對…對…對不起。”
當說完這句話時,他如同虛脫一般,癱軟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汗珠和着脂粉滴了下來。看這樣子就彷彿做一個簡短的道歉,就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
法斯理道了歉,但南丁格爾彷彿沒有聽到般,冷冷地注視着對方,一動不動。歌德見狀,繼續說道:“法斯理,告訴她,你哪兒錯了?”
法斯理全身一震,神色驚訝地望着歌德,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歌德則分毫不讓地和他對視着,根本沒有妥協的意思,目光冷淡得像寒冰。
法斯理深深埋下了頭,想了許久,他才說道:“我不應該攻擊她的醫術。”
歌德搖頭,說:“這不是重點。”
法斯理用力撓着腦袋,纖細尖銳的指頭深深掐進了頭髮裡,且不斷刺激着頭皮。他逼着自己用這種方式冷靜下來,並最終思索出一個答案:
“我不應該侮辱她的人格,污衊她是收割生命的提刀女神。”
歌德再次搖頭,嚴厲地說道:“告訴她你錯在哪,態度再誠懇些!”
法斯理緊抿着嘴脣,上下咬合的牙齒咯吱咯吱地響着,最終,他單膝跪地,如野獸般大吼道:“南丁格爾小姐接受我們聯合會的邀請,抱着最大的善意光臨鮑里斯走廊,是爲了將會長從死亡的危險中拯救出來,而我卻愚蠢地質疑她,猜忌她,甚至攻擊她的人格…南丁格爾小姐,我對不起你,請接受我的道歉,原諒我吧!另外,我求求你了,救救鮑里斯會長!”
看着這一幕,愛德華親切地微笑終於消失,再次恢復平靜。
歌德輕輕點了點頭,再將目光移向南丁格爾。
南丁格爾居高臨下地看着法斯理,面無表情,淡淡說道:“很遺憾,我現在沒有辦法原諒你。”
法斯理擡起頭,用哀求的目光仰視着南丁格爾,似乎在乞求她的原諒。南丁格爾看了一眼鮑里斯的臥室,繼續說道:“至於手術,只要你們同意,我會安排的。請你們放心,我是專業的醫生,只要我的手握住手術刀,就一定穩如磐石。”
緊接着,她看向鮑里斯夫人,詢問道:“這3位先生已經同意進行手術呢,你呢,夫人?”
事已至此,沒有更好的辦法,鮑里斯夫人只能點頭同意。
“好,手術現在就可以開始,但事先聲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這個手術,但鮑里斯先生生死與否,只能看命運的安排了。另外,我需要一盞油燈,一盆沸水,沸水要在5秒鐘內得到更換。阿諾,你跟我來。”南丁格爾轉過頭,望向身後的0號。
阿諾點頭,冷硬地回答道:“好的,女士。”
法斯理站了起來,突然說:“我來幫忙。”說完就站在了南丁格爾身後。面對法斯理突然示好的舉動,南丁格爾並未有任何表示,甚至根本就沒有看他。
維克多見狀,隨即看了老查理一眼,用目光詢問對方要不要阻止法斯理,老查理則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此時南丁格爾已經宣佈了診斷結果,會長危在旦夕,再阻止法斯理探望會長,已經沒有意義了。
鮑里斯夫人走到南丁格爾身邊,問:“我可以跟着嗎?”
“原則上是不允許的,因爲手術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不能受到任何影響。但我想,如果你們不親眼看到的話。是不會對我放心的,對吧,只要你保證,你只安靜坐着,不打擾到我,那你可以跟着。”南丁格爾回答道。
歌德目送南丁格爾、阿諾、鮑里斯夫人和法斯理一行人進入臥室,然後轉過頭,望向維克多。維克多讀出了歌德目光的含義,隨即說道:“剛纔南丁格爾大夫說,會長的病因是中毒,也就是說,有人給會長下了毒。諸位,你們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值得思考的東西嗎?”
聯合會的人面面相覷,漸漸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也許那個下毒的人,就在他們身邊。
衆人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恐懼和猜疑,他既然能藥倒鮑里斯,那同樣說明他有途徑藥倒聯合會的所有人。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根本無從查起,因爲聯合會的傳統向來是同甘共苦,大家坐在一張餐桌上,吃同一個竈臺烹飪出的大鍋飯,水源上,會長也和大家共用同一口水井。
維克多看着衆人,隨即拋出一個問題,將這種恐懼和猜疑的氛圍推向了頂點:
“你們覺得,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