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該吃飯了。”
當聽到夫人溫柔的呼喚時,鮑里斯的臉上竟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他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道縫隙,看着夫人寵溺的笑容,然後緩緩張開嘴。
鮑里斯夫人將湯勺探入鮑里斯口中,然後手腕一上揚,勺上的流食就這樣流入鮑里斯的口腔,並會沿着食道一直進入胃部、腸道,在途徑各個消化器官時被逐步吸收。
當看到自己的丈夫成功吃下一口飯時,鮑里斯再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就這樣,鮑里斯夫人耐心又細緻地將一勺又一勺流食送入鮑里斯口中。
當喂光所有的流食和水時,鮑里斯夫人放下湯勺,對自己的丈夫溫柔地說了句:
“晚安,我的愛人。”
鮑里斯則回報以感激的微笑。
鮑里斯夫人端起托盤,在經過南丁格爾的身邊時,臉上露出了動人的笑容,南丁格爾同樣微笑着向她揮手,輕聲說道:“晚安,鮑里斯夫人。”
“晚安,南丁格爾大夫。”鮑里斯夫人笑道。
就這樣,在漆黑的夜幕下下,南丁格爾目送鮑里斯夫人推門而出,她窈窕的背影搖曳着動人的身姿,漸漸消失在走廊黑暗的盡頭。
南丁格爾突然轉頭,對“鮑里斯”說道:“鮑里斯夫人已經走了。”
南丁格爾話音剛落,“鮑里斯”的臉龐突然開始了融化,並漸漸變化成了阿諾。阿諾緩緩直起身子,冷漠地注視着門外,用他一貫生硬機械的語氣平靜地問道:
“爲什麼人類在殺死自己至親的人之前,都會面帶微笑,看上去那麼幸福?”
面對阿諾的發問,南丁格爾也無法給出答案。
但眼前發生的一幕,又讓她想到了自己在第二魔界阿斯莫德時度過的大學生活,爲了爭奪拜占庭帝國第一商學院有數但含金量最高的綜合科博士學位,無數表面上看上去相親相愛的同學們明爭暗鬥,甚至不惜僱傭殺手,物理淘汰那些真正有實力的競爭對手。
南丁格爾作爲那一屆模擬成績排名第一的考生,就遭遇了5次暗殺,第一次暗殺突如其來,極其兇險,她差點就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幸虧有愛德華,拯救了她。
人類可以爲了利益勾心鬥角甚至你死我活,但魔裔自詡高貴,又比骯髒的人類高尚到哪裡去呢?
南丁格爾搖搖頭,努力甩掉這些不快的回憶,然後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真正的鮑里斯出現在她的面前。
同時阿諾也將鮑里斯臥室的房門反鎖。
“鮑里斯先生,委屈你了。”南丁格爾略帶歉意地致歉道。
鮑里斯現在的狀態還不錯,雖然精神上萎靡不振,手腳也基本失去了生理機能,但大腦還很清醒,視力還在。鮑里斯夫人在對流食動手腳時雖然背對着南丁格爾,但透過衣櫃的視角卻可以更好地觀察她下毒的全過程。而就在剛剛,透過櫃門縫隙,鮑里斯看到了適才發生的一切。
尤其是鮑里斯夫人別在頭上的那朵潔白的月光曼陀羅花,美麗得令他心寒。
面對南丁格爾的致歉,鮑里斯苦笑着,痛苦地搖了搖頭,他帶着無限的悲哀和絕望閉上了眼睛,沉默,沒有說話。
記性太好未必是一種幸福,有時反而會帶來痛苦,愛得太深也未必是一種幸福,但遭到背叛時也會傷得太深。就比如現在的鮑里斯,他只想忘卻剛纔發生的一切,但他的妻子在爲“鮑里斯”餵食時,她臉上明明綻開了微笑,而且是那麼的真摯燦爛、幸福安康。
這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爲什麼背叛他?爲什麼?!
鮑里斯的表情可以說完美地詮釋了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的含義。但即便如此,面對鮑里斯的失落,南丁格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詢問道:
“我們需要您的配合,您能幫助我們嗎?”
鮑里斯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南丁格爾從天使揹包裡取出一個簡易水壺和兩個小水杯,並將其中一個水杯倒滿。杯中的水顏色奇特,呈現出淡綠的色澤,其中又隱隱流淌着銀白色的光輝,顯然有着獨特的功效。
阿諾則拿起另一個水杯,將剛剛鮑里斯夫人餵食給他的流食和水對着杯口吐出了一小點。阿諾沒有人類的消化功能,所以這些有毒的流食和水等於是在阿諾體內循環了一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南丁格爾拿着兩個分別盛放着綠色液體和有毒水分流食的杯子,對鮑里斯介紹道:
“這兩個杯子裡,其中一個裡面盛放着的,是尊夫人剛剛餵給你的有毒流食,另一個,則是我專門配置的解藥,這種解藥摻雜了一絲我的力量,所以藥效十分強大。”
“我想請你先喝下毒藥,再喝下解藥。毒藥會在9到18小時後發作,但屆時,解藥也會發生作用。屆時,兩種藥相互發生作用,你就會陷入假死狀態,你的呼吸、脈搏、心跳都會停止,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而我,會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讓你醒過來。”
鮑里斯聽了南丁格爾的介紹後,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依然深愛着他的妻子,但他再怎麼大度,也無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爲,至於維克多,鮑里斯除了悲傷外,更有恨!鮑里斯不僅要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還要讓他身敗名裂,受盡最痛苦的折磨而死!
見鮑里斯最終點頭,南丁格爾將盛放着毒素和解藥的兩個杯子放在他面前,並遞給了他一個吸管。
鮑里斯含着吸管,將杯中的毒素和解藥吸食完畢,然後被阿諾抱回到了牀上,躺好。
他看着窗外慘白的月牙,眼角劃下一道冰冷的淚痕。剛剛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是那麼殘忍,宛若色調猩紅的影片,影片裡的一切,包括病榻上表情幸福的“他”、衣櫥裡偷窺的他、他深愛的夫人,在記憶的渲染下,都彷彿浸透着黯紅的鮮血,悽豔、卑鄙、壓抑、悲哀。
只有他夫人頭上的那朵月光曼陀羅,在鮮血的映襯下,是如雪般的潔白。
這段記憶就這樣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中回放着,永不停歇。
慢慢地,他陷入了沉睡中。
一切都已經佈局完畢,阿諾打開窗戶,跳了出去。南丁格爾關上窗戶,離開了鮑里斯的臥室。
過了今天,一切都會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