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三繼續低聲說着:“我一點都不怕他們,不就是狗男女,不就是軟王八嗎?可我不能不替別人着想。如果要讓他們聽去了我剛纔的話,怕是他們又該把氣撒到飯館身上了。現在鄉領導已經全都不來這個飯館了,可是以前欠的好多債還沒給呢。我看飯館兩口子都是好人,也拿我候三當人看,才經常不斷的來照顧一下生意。”
聽候三這麼一說,再結合候三前面的話,楚天齊知道候三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尤其剛纔在說到孔臻和黃副鎮長的時候,候三還警惕的看了一下外面的情況,足見其細心。而且他還是爲了飯館兩口子着想,這就很令楚天齊稱道。楚天齊端起酒杯,鄭重的說道:“兄弟,我敬你,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候三咧嘴一笑:“楚哥,你這是誇我嗎?我怎麼聽着像是反話呢?”說到這裡,他臉色一整,“楚哥,我知道你現在說的話,是發自內心,又多認可了兄弟。其實我這人並不壞,當初向你幹那事,也是客觀條件逼的,正如評書裡說的‘良心喪於困地’嘛。局裡給協警的工資只有每月五十,還給協警定了任務,其實就是變相慫恿下面幹跌皮訛詐的事。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局裡、所裡領導,誰讓縣裡窮,撥不出經費呢。”
楚天齊拍拍候三的肩膀,說道:“兄弟,不提那事了。”
“好,不提了,喝酒。”候三說着,舉起了酒杯。
又是幾杯酒下肚,候三滿面通紅,口齒不清起來,他給大劉打過電話後,就趴在桌上了。
很快,大劉和另一人來到飯館,和楚天齊一起把候三弄上了車。汽車一啓動,候三又醒了,嚷嚷着要喝酒,衆人都是笑而不語。
到了“兄弟”旅館,候三似乎清醒了一些,大着舌頭說道:“楚哥,天不亮……我們就得出……出發了,還得去訂木……頭。你想在這住……幾天,就住幾天,免費住。你哪天要走……走的話,直接走就行了。”
看候三說話時,連眼睛都睜不開,還歪在大劉身上,確實喝的太多了。楚天齊也就沒有客氣,讓大劉二人趕快扶候三*去休息。
候三三人走了。
楚天齊揹着挎包,又從旅館老闆處,拿上摩托車鑰匙和頭盔,進了房間。他今天也喝了不老少,進屋後,插上門,脫掉外面衣褲,上牀就睡了,幾乎是挨枕頭就睡着了。
半夜裡,楚天齊醒了,嗓子乾的厲害。於是,他起牀找水喝,找了一圈,發現屋裡只有一壼熱水,沒有涼水。只好倒了一杯熱水,並不停的用另一個空杯,把水倒來倒去的調着。過了一會兒,終於能喝了,喝掉這杯水,又如法炮製的喝了第二杯水。然後把兩杯都倒滿水,晾在桌子上。
這麼一折騰,根本就睡不着了,楚天齊看了一下時間,才凌晨兩點多鐘。準備拿過手機玩一會兒貪吃蛇遊戲,發現手機也沒電了,馬上又給手機充上電。
躺在牀*上,楚天齊眼望房頂,想着過去一天發生的事情。
……
昨天,從早上出來,就狀況不斷。先是忘拿頭盔,後來在路上只顧着飆歌,摩托車來了驚險的一幕空中飛車。所幸有頭盔護着,自己又及時採取措施,最終有驚無險。
到了向陽鎮以後,自己自以爲是的找到了鎮長孔臻,滿以爲以前關係還說的過去,尤其對方還曾經多次和自己套近乎,對方一定會熱情配合、大力支持。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對方就像是和自己從來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一樣。還不如陌生人呢,陌生人見面還會保持基本的禮貌,可自己獲得的待遇,卻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孔臻不但把自己一腳踢給了候三口中說的黃*米——黃副鎮長,還用對待叫花子的口氣,讓自己中午“去食堂吃口飯吧”。
到了黃副鎮長那裡,對方對自己的不客氣,比孔臻又加了個“更”字。她不但說話比孔臻更尖刻,還不時的用語言對自己表達着輕視,對旅遊局也表示蔑視,更用“給旅遊景點”打電話一事,擺了自己一道。
當時自己要不是爲了工作,要不是爲了調研旅遊的事,又何必讓孔臻和姓黃女人如此羞辱呢。現在想來,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鎮政府自取其辱,直接找景點負責人不是調研更順利嗎?
當時從向陽鎮出來的時候,楚天齊可以說是氣衝牛斗。雖說黃副鎮長對自己的態度更惡劣,但自己畢竟和對方以前沒有任何交情,而且對方又是個女人,女人一般時候總是比男人尖刻的,他認爲還能理解和勉強接受。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孔臻的態度,以前對自己溜溜舔舔,現在又對自己橫眉冷對,就是一個十足的勢利小人。
聽候三講過關於孔臻、黃副鎮長和上面領導的關係後,楚天齊覺得能接受孔臻對自己的態度了。候三的話未必準確,肯定是道聽途說,但無風不起浪,孔臻、黃副鎮長應該和黃敬祖、柯興旺都有關係。而這兩位縣領導又對自己沒好感,甚至有可能是水火不相容的關係。主子是這樣的態度,跟風接屁的奴才、下人有這樣的態度,就不難理解了。
昨天到雙龍谷後,沒想到那個周經理也給自己擺了一道,不但不承認接到鎮裡電話,連存個頭盔都死活不同意。現在想來,應該是姓黃女人和姓周的達成了默契,或是在自己從向陽鎮走後,姓黃女人又專門囑咐過姓周的。
從進入雙龍谷後,楚天齊的心情纔好了起來。先是獨自遊覽了雙龍谷景點,後又和*市來的王昊一家愉快同遊。
當和雙龍谷董事長方圓見面後,對方的態度很是到位,而且談起景區來也是頭頭是道,如數家珍。對方既介紹了景區的發展規劃,向自己展示了景區的美好未來,也提到了他自己遇到的困難,以及諸多的無奈。雖然對方訴了好多苦,但楚天齊認爲對方重視自己,重視自己的調研行動,也重視旅遊局的工作安排。
自己在和方圓的談話中,也掌握了好多想要了解的信息,算是進行了一場真正的調研。按說,如果再有鎮政府配合,提供一些掌握的信息,如果再能從遊客那裡得到一些信息反饋的話,那這個調研才更圓滿。可是,向陽鎮的支持是別想了,至於遊客的反饋,也只能是碰茬遇事。不過,昨天從王昊一家人那裡,還是獲得了一些有用信息。
在和雙龍谷董事長方圓的接觸中,楚天齊得到了應有的尊重。這其中,夏雪和縣旅遊局的面子是佔主要,但也可以看出方圓是一個想要幹出一番事業的人,是一個名符其實的企業家。
讓楚天齊沒想到的是,會遇到候三。更沒想到的是,候三對自己那麼熱情,還一直關注着自己的信息。而自己爲對方做的一點事,也僅僅是在雷鵬面前沒有告對方的狀而已。最讓他沒想到的,那個一身痞氣的協警候三不見了,出現了一個豪氣仗義的商人候三。只從候三照顧飯館生意,並替飯館夫妻着想這一點看,候三也足以讓自己敬佩。
候三現在是比以前混的要好多了,有專車,有幫手。但楚天齊明白,對方肯定也經歷了好多艱難困苦。他在一本記實文學上看過販木頭的情節,有時甚至都有生命之虞。雖然現在法制健全了,監督也要規範好多,但起早貪黑、打通關節,甚至應對車匪路霸,還是有很多兇險在其中的。
楚天齊暗自感嘆:世間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了,人心太複雜。
孔臻爲了他自己的前途着想,進而攀高枝,並沒有錯。可以說每個官場中人都在攀高枝,都在想着更進一步。只不過所用的方式不同,有的人靠政績,有的人靠理念相同,有的人靠趨炎附勢、溜鬚拍馬。可你孔臻也不至於,非用其他人,甚至拿算做朋友的人做墊腳石吧。
感嘆是感嘆,但楚天齊知道,像孔臻這樣的人,太多了,劉大智不是比孔臻加了個“更”字嗎?要怪也怪自己太理想化,甚至說太單純了。
孔臻、劉大智之流,因爲和自己同處官場,有形的、無形的競爭和利益糾葛無處不在。有利益糾葛就不可避免的產生衝突,當然處理衝突的方式很多,可以求同存異,也可能“拔刀相向”,還可能此一時彼一時。
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黃敬祖、溫斌、魏龍、董梓萱等等,也都可以對應上相應的情形。像趙玉芬、老馮和現在的魏龍,之所以和自己相處的相安無事,關係還比較融洽,主要是因爲他們現在在仕途上已經無所求,和自己沒有諸如調級、升職、評優等衝突。如果真正到有利益出現的時候,說不準情形也會有變化,甚至意想不到的變化。
儘管身處官場,有些矛盾不可避免,儘管未來的情形不可預測。但楚天齊還是堅決奉行與人爲善的原則,要做到心中無愧,“送人玫瑰,手有餘香”嘛。魏龍、候三現在和自己,之所以由對立走向關係融洽,不就是自己當時沒有“趕盡殺絕”嗎?董梓萱應該也屬於這樣的情況,只是不知道賀平替她傳達的話,是不是她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她現在變卦沒有。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呀!
……
對思想進行了好一番梳理,在天矇矇亮的時候,楚天齊才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