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算好,市初被一片灰霾蓋住,遠處看不到太陽,才六點多天就黑得沉下來,支楚月的臉色也不算好,聽完之後堪比天塌了。
看見她這個模樣,鍾可兒跳下來,勾住她的肩膀:“支楚月,你怎麼一副天塌的樣子?你該不會也喜歡那個傢伙吧?”
支楚月一驚,要掙脫她的擁攬,卻發現眼前的人力氣大得不像話,她再動,肩膀就隱隱約約又一陣痛襲來,她妥協了:“不是。”
“哦。”鍾可兒笑起來,“幸虧不是。”
“他有什麼好?值得那麼多人爲他死心塌地的?”
支楚月望過去,正巧把她不屑不滿的表情收入眼中:“我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
她重複了一遍,語氣是難得的冷,鍾可兒被她的反應弄得一呆,隨即反應過來什麼:“支楚月,原來你藏着秘密呢。”
支楚月實誠地坦白了:“是,我本來就是有私慾的。”
鍾可兒鬆開她,還是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你有喜歡的人了?”
支楚月猶豫了好久,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是。”
“噢,你是想從這件事找典型?找啓迪?來取經?那我勸你,別白費功夫,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參考性。”鍾可兒語氣鬆下來,她很聰明,一下子就猜中了支楚月的心思。
支楚月被看透了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又意外地倔:“嗯,謝謝。”
大概是沒聽進去,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鍾可兒重重地故意嘆出一口很長的氣:“算了。你們這些人,就愛作繭自縛。不陪你們玩了。”
她拍了拍支楚月的肩膀:“走了咯。你要是實在搞不定那個男的,我也可以考慮幫幫你,不用請吃飯哦。”
說罷,她沒等支楚月的回答,一個人瀟灑地走了。
秦芯音不和蘇樂一起走了,支楚月每次看見她一個人走出去的時候心裡也空落落的,她腦子裡關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有很多,那個時候的秦芯音嘴硬卻又是可以隨意對蘇樂露出依賴的。
支楚月不明白,這樣的親密依賴,爲什麼最好得到的結果會是蘇樂和其他人在一起,難道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依賴親密可以原封不動給予另外一個人嗎?
還是說,這種情意綿綿是她的錯覺。
她堪比從潮流中走了一趟,最後溼漉漉的,眼睛流下來的也讓她分不清楚是鹹的還是無味的。
支楚月回到家門口的巷子已經有些晚了,不和林哲走之後,她總感覺路燈昏沉暗淡下來,走在路上的風又冷又大,她輕輕跑起來,不久,又因爲心裡的沉重停下來。
她有些痛苦,她想,林哲有沒有喜歡她?會不會喜歡他?
可她彷彿又從秦芯音和蘇樂的結局是看到了自己。
好像一切都是夢,她不小心偷來的美妙時光,好像也該切除幻想,把他原原本本地還回去了。
眼前的人虛化柔和,淡得像幻想常有的邊框,支楚月愣愣地看着,看着方纔想着還回去的人跳到了自己的眼前,還對自己低了低頭,看過來,那雙眼角有些圓的眼睛流動着溪流一樣細膩的光。
“林哲…”她下意識說出口,言語裡微微露出些悲苦來。
林哲一愣,站在原地不動了,他的表情逐漸從晴轉陰,輪廓眼睛藏在黑幕裡看不清了。旁邊的宋稔新也有些發愣,還是走出來打招呼:“楚月!我們又給你帶了糕點。”
“楚月,會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支楚月看上去情緒不太好,宋稔新把東西遞過去她很快就接住了,卻沒有再擡起頭。
“支楚月,你幹嘛呢?鬧什麼彆扭?”
“沒有。”她的聲音聽着有些沉。
宋稔新站在一邊和林哲大眼瞪小眼,兩人推搡一陣,宋稔新的手機響起來了,看見手機屏幕跳動着的來電信息,他慌亂起來:“糟糕!”
“林哲,我得先走了,今天下午在許知遠房間睡覺,我不小心把他的東西打碎了!他要興師問罪了。”
宋稔新有些着急,慌了半響才穩定情緒,裝作若無其事地接起電話,電話那端大概問他在哪,怎麼不見人影。
宋稔新看了一眼他們,遮住電話傳聲筒,小聲地說:“那我先走了?”
林哲點了點頭:“一個人回去小心點。”
宋稔新極快地點了點頭,回着電話那頭:“我和林哲在一塊呢,現在走回去。”
他的聲音有些鬆軟,支楚月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宋稔新,不由得思考剛剛稔新和她講話時也是這樣嗎?還是說只是因爲這一通電話。
“支楚月,你幹什麼?”
林哲好奇地喊了一句,低下身來,想看支楚月的表情,沒想到眼前的人又迅速低下頭去,連半張臉也不給他看,跟做賊心虛一樣,周身卻又環繞着若有若無的失落。
林哲發現自己看不得支楚月這副模樣,沉默的悲傷的樣子他都不喜歡,反而會在心裡生出一絲悶煩,像夏季環繞的熱氣,怎麼努力也驅散不了。
他拉了拉支楚月,支楚月被動地走了幾步,最後被林哲隻手摁住,坐在了旁邊的大理石凳子上,住在這裡的人家還安了小小的路燈懸掛在屋檐,恰好照亮凳子那方空間。
支楚月和林哲的輪廓成了影子落在地上。
林哲看着她,臉色有些沉,聲音也低下來:“支楚月,你告訴我,你怎麼了?”
支楚月慢吞吞地打開了蓋子,林哲半響等不到她的回答,只見眼前人低着頭擺弄着盒子,他正欲開口說些什麼,一顆溫熱的小小的圓形的點心塞到了他的嘴巴,磕到了他露出的牙齒,卻不痛。
支楚月的氣力很小,只是拿着點心輕輕塞到他嘴裡,不像是強迫他必須吃,而是爲了堵住他又要開口責問的嘴。
她擡起眼,這才和林哲對上今晚的第一眼,溫吞地開口問:“糕點好吃嗎?”
林哲拉住她拿着糕點的手,往外扯,糕點是有些黏手的,粘在了支楚月手上,他看了一眼,又認命般把那個糕點咬下了,還認真咀嚼了幾口才嚥下。
“支楚月,應該是我問你好不好吃,不是你問我。”
“有什麼區別嗎?”支楚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你問我和我問你都一樣。”
“哪裡一樣?拿過來是給你吃的,又不是給我吃的。這些我吃過好多了。”林哲看着盒子裡剩下的糕點頓了頓,“昨天的吃了嗎?”
支楚月不回答他,自顧自地拿起一個糕點,小口吃起來,她嘴裡長了口腔潰瘍再加上心情鬱悶,食慾急速下降,才咬了兩小口,就興致缺缺地放下了。
“林哲,我長口腔潰瘍了。”她的語氣還有些委屈。
林哲二話不說伸手過來,右手輕輕托住她的下巴:“讓我看看。”
說完兩人均是一愣,支楚月反應過來偏了偏頭,下巴還源源不斷傳來溫熱:“在很裡面,你看不見的。”
以往接觸過無數次,卻從沒有覺得有此刻燙手,林哲發愣着看着自己的手,好像靈魂出竅了,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樣的態度心情擡起的手,或許是急迫的,回過神來,只看見支楚月水潤晶亮的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他。
他一頓,欲蓋彌彰地鬆開手。
支楚月把盒子蓋好,像是怕熱氣會跑掉,她很小心地用自己的棉衣的一角蓋住它,而後小聲地開口:“長口腔潰瘍,食慾就會下降。”
她實誠地坦白:“昨天的我還沒吃。”
“等我口腔潰瘍好了,我再慢慢品味,這樣糕點就會好吃很多。”支楚月很認真地說。
暖黃的燈搖搖晃晃地晃出她認真可愛的樣子,眼裡如有星芒,漂亮得人心也像燈,不受控制地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