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手掌很大有很暖,瞬間溫熱裹住了支楚月的手掌。
溫度緩緩從手心傳遞開來,支楚月才感覺自己又有了生機。
她擡眼看過去,只看見林哲那雙始終澄明的眼睛有些擔憂地看着她。
他對上她的眼神,微微一愣,低了低頭:“可以嗎?”
支楚月知道林哲這是在問她還能不能堅持。
她點了點頭:“可以。”
吳擅的眼神在兩人之間遊動,感覺他們一對上眼,周圍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他尷尬地拿起咖啡猛灌幾口,結果苦得他臉皺成了一團。
他的動靜成功讓支楚月分出神來看他:“怎麼了?”
小孩微微吐出舌頭,像是撒嬌的樣子:“太苦了,我果然還是不適合喝咖啡。”
支楚月被他可愛的樣子暫且逗笑:“也有甜的。下次給你點甜的。”
“算了,姐,這裡好貴。一杯咖啡上百塊,我們下次還是喝奶茶吧,我可以請你們!”
吳擅眼睛亮亮地看過來,又是很單純的樣子。
林哲看了看他,忽然覺得之前吃他醋的樣子很幼稚。
明明眼前的人就是一個小孩而已,臉長得有些圓,眼睛又大又亮,看起來一副單純無害的樣子。
感覺還沒上完高中…….
林哲收回打量的眼神,後知後覺發現他打量了那麼久眼前的人居然都沒有發現。
真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吳擅擡起頭,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姐你讓我找的人都找到了,她們也都願意接受採訪,我們還要繼續嗎?”
支楚月抿了抿嘴,半響,啓脣:“繼續。”
支楚月和林哲回了上車還沒從剛剛的對話回過神來。
她臉上有迷茫,眉目間帶着淺淺的愁,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哲給她扣了安全帶,附身過來的瞬間也帶來了清暖的氣息。
支楚月回過神來,臉上拉扯出一個微笑:“謝謝。”
林哲收回手的時候順帶摸了摸她的頭:“不用謝。”
支楚月一路上都在想蘇真真的事情,如果蘇真真和陳曉生聯繫那麼密切,後續沒被林哲攔下的快遞說不定就是陳曉生寄的。
可是爲什麼,陳曉生要幫蘇真真呢?
她想不通,頭也有些痛。
她靠在車窗上,看見窗外的一切景物如同流光在眼前掠過後退。
有一種很奇妙又虛渺的直覺爬上她的腦海裡。
可又像霧,讓她在伸手想抓的瞬間消散不見。
林哲把車開進車庫,回頭一看,支楚月還在發呆,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明明周圍的一切都暗下來了,她卻絲毫不覺。
“在想什麼?”林哲伸出手替她解了安全帶。
支楚月被他的動作打斷了發呆,眼睛看過來,只是還有些遲鈍的懵。
她鈍鈍地開口:“我在想小擅說的話……”
話音剛落,支楚月擡起眼就看到林哲眼眸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從上至下。
他瞳孔很黑,車庫裡的燈光照入他的眼睛,就變得透亮起來。
他語氣很輕:“小擅是誰?”
支楚月不理解他問的這個問題,明明他們剛剛纔和吳擅見面,從醫院附近到家裡不過一個小時。
林哲記性壞成這樣了?
但是支楚月還是很耐心地解釋:“就是剛剛你見面那個啊。”
支楚月有些失笑:“林哲,你怎麼那麼快就把人忘了?”
“嗯,我忘了。所以他是誰?”
林哲靠過來,手伸過來,把支楚月壓在車窗上:“他那麼年輕,又和你那麼熟稔。”
他語氣居然露出些失落吃味來。
支楚月被他雙臂困住,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但是擡眼望上看,林哲的表情還是很自然。
好像不是在吃醋,只是在詢問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支楚月佯裝吃驚地微微張嘴:“林哲,你是在吃醋嗎?”
林哲嘴硬,但是對支楚月又很小氣,他偏開眼神,語氣有些虛:“沒有。”
支楚月憋住笑,看他偏開眼隱忍的樣子,側臉微微鼓起,又覺得太可愛了,實在捨不得讓他有任何失落的情緒。
她探身往前,嘴脣親了親他微涼的下巴。
她嘴角帶着笑:“幹嘛?那爲什麼一副那麼委屈的樣子?”
“我沒有委屈。”林哲轉過眼來,身體被她親得僵了僵。
以柔克剛,但是林哲剛不起來。
支楚月湊過來的瞬間他就完全淪陷了。
“你別誣陷我啊,支楚月。”
“我哪有誣陷你。”支楚月悶悶地講,“好吧,我有點失落。”
支楚月偏過頭去,只留了個側臉給他。
林哲不明白,這人怎麼忽然就難過起來了。
結果剛湊上去,就被支楚月環抱住,支楚月笑呵呵地:“騙你的!”
林哲臉都黑了:“鬆開,支楚月。”
“不鬆。”
“除非你承認你吃醋了。”
林哲無語:“這有什麼好承認的?”
支楚月語氣又輕下來:“可是,你真的不吃醋嗎?其實我和小擅……”
“吃。”林哲忍無可忍地回抱住她,實誠地說,“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我真的吃醋了,他怎麼和你那麼親近啊?”
支楚月聽到他承認,反而變得收斂起來,擡起手摸了摸林哲柔軟的後腦勺。
“小擅就是我弟弟,之前我上大學的時候回家,在路上發現他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我拿着生活費給他看病。”
“那個時候他念完初中,他特別優秀,明明考上了市初,但是沒錢去,再加上他爸媽欠了一堆債就跑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債主有時候會爲難他。”
林哲頓了頓:“他的其他家人呢?”
“沒有。早去世了。”
“他上不起學,只能去打最廉價的工,也就勉強夠自己溫飽而已。”
支楚月還是心疼吳擅的:“我那個時候實在不忍心,後來我就讓我爸照顧照顧他,他也不願意住我們家,怕債主找上門,也不願意收我們的錢,除非真的快要撐不住了,纔會向我借一頓飯錢。”
“但他很快就會還給我。”
“所以,他真的特別好,我一直遺憾他沒上高中,但是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沒什麼錢,幫不了他。等我出來工作了,有了些錢了,我就會偷偷讓人給他安排一些薪酬高一點的工作。”
林哲摸了摸支楚月的頭:“然後呢?”
支楚月笑了笑:“被發現了。他說無論如何都要把錢還給我。但是他哪有錢還啊,我就跟他說,不然幫我一個忙好了。”
“那就是幫我監視蘇真真。”
講完這個,支楚月忽然很想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我想重新送他去上學。”
說到這支楚月嘆了口氣:“好難。”
普通人真的好難。
爲了活着,拼盡了全力,卻還是換了一個看不見未來的結果。
可是懷裡的人沒說一句不好的話,只是輕輕地回答了她:“好。”
那道聲音很輕卻又很重地落在支楚月的心上。
一瞬間,她彷彿就有了所有前行的力量。
“好,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就送他去上學。”
支楚月有時候對有些事情格外偏執。
她沒有告訴林哲,她遇見吳擅的那一天,正好是六年前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她思緒飄得很遠,哭得也很厲害,可是忽然之間,一片漆黑中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一雙澄亮的眼睛望過來:“別哭……”
支楚月被忽然的聲音打斷,走近一看,才發現角落蜷縮着一個人,了無生氣的樣子。
他被人打得全身血淋淋地,鼻青臉腫,只有那雙眼睛揉碎了星河,燦燦而亮。
他擡起手,拿起什麼了什麼,支楚月湊近一看,發現是一顆揉碎了的糖。
“看你哭得那麼厲害…….”吳擅頓了頓,“那就給你吃吧……吃完就不苦了。”
支楚月哭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