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和林哲抱着一堆材料轉轉繞繞來到深巷裡的店,老爺子纔剛剛起牀,帶着老花鏡,眼睛看過來,有些驚訝:“小年輕,怎麼來得那麼早?”
“爺爺,你會做貝殼項鍊嗎?”林哲開門見山地問。
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搖了搖頭:“我可不會做。”
“哪有用貝殼當項鍊的。”他走進店裡,顫顫巍巍地把椅子搬出來,身後走出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奶奶笑得慈祥,提着一個小燈,走出來,安在門口的櫥窗上,櫥窗裡的商品一下被朦上一層暖色。
“什麼不能做項鍊?”老奶奶重重拍了拍老頭子,“誰說貝殼不能當項鍊?”
老頭子意外地頑固:“誰戴貝殼項鍊?”
他看過來,指着支楚月盒子裡大而完整的項鍊:“這麼大的貝殼,做出來也不好看,還浪費時間!”
支楚月不由得握緊了盒子,仍然記得這些貝殼都是她精心挑選才被選下的,她有些無措地拉住林哲:“你要給我做項鍊嗎?”
林哲也沒想到老頭子說話那麼傷人,他的初衷不過是想給支楚月的貝殼一個更深刻的意義而已,他手伸過來,輕輕拉住她:“你想要嗎?”
支楚月搖了搖頭:“不想。竟然不適合做項鍊,那就這樣吧。這樣也很好看。”
“你真是無可救藥。”老奶奶搖了搖頭,兇巴巴地瞪了一眼老頭子,轉過身來對他們露出抱歉的笑容,“你們跟我進來吧。我教你們做。”
老爺子不高興了,悶着氣走出來,坐在移動櫥窗前,低頭開始擺弄他的銀鏈子,燈搖搖晃晃地晃出他認真的身影。
支楚月看了一眼,忽然有所觸動,方纔的牴觸厭惡消失了一大半。
“謝謝奶奶。”林哲輕快地說。
兩人跟着老奶奶走進裡面,裡面是一個空間不大的空地,擺着桌子和板凳,右邊的牆上擺滿了各種小工具。
她行動有些不便,擡手也顫巍巍地,踮起腳去夠櫥窗頂部的工具整個人也一抖一抖的,看得人心一縮,林哲站起來,快步走過去,扶住老奶奶,把櫥窗上的工具拿下來:“是這些嗎?”
她點了點頭:“是。”
她又拿出些彩繩來,坐過來,林哲拿着鉗子和小小的鑽子也坐過來。
“這些就夠啦。”老奶奶有些高興,“這店好些個月都不見有學生來的。你們來我也高興,不理會那個怪老頭的話。”
“喜歡做就做,哪有值不值得的事情。”她把彩繩放下,“貝殼項鍊也有很多人做,沒有什麼該做不該做的。你們覺得可以就可以。”
她站起來:“你們要不要銀鏈子?拿給你們,串貝殼。”
支楚月被她的一席話感動到,不想再過多麻煩她,迅速擺了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奶奶,這些就夠了。”
“嗯,是的。謝謝奶奶。”
老奶奶笑眯眯地,眼睛只剩一條縫:“嗯,只要彩繩收你們五十,如果加購銀鏈子算上優惠只收你們三十五怎麼樣?”
支楚月和林哲對視,心裡不約而同地想,這是詐騙吧!
沒等兩人回答,老奶奶就自顧自走出去了,支楚月升起不詳的預感,心想今天該不會上了賊船,被人強制消費了吧。
支楚月把貝殼倒出來,來都來了,她心裡還是有些期待的,她想着要把貝殼做成漂亮的鏈子,掛在牀頭,每天一睜眼就可以看見,每天一閉眼就可以回憶起海灣的美好,和那帶着鹹的海水的味道。
“你會嗎支楚月?”林哲坐在一邊,看她有些莽撞地拿起鑽子就去鑽貝殼,企圖給貝殼打一個漂亮的小孔。
結果她氣力太小,鑽了好一會,還沒見有任何的效果,林哲靠過來,伸手去拿鑽子。支楚月不甘心,看他伸手拿也不鬆手,只兩秒,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又過了半秒,支楚月才覺得有些不妥。
林哲湊過來,暖和的氣息裹着她,他從背後伸手拿鑽子,姿態就像是把支楚月摟在了懷裡,他們活像情侶,情意綿綿地難分難捨,呼吸交融,手也要交疊起來。
支楚月手頓了頓,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鑽子是嗎?”
林哲認真地盯着那個鑽了一半尚未鑽破的小孔,握着支楚月的手不禁用了些力:“別動。”
他壓低聲音喊了聲,喉嚨震動發出聲音,支楚月靠得太近,清晰地聽見他的聲音傳過來,而她微微一回頭就可以吻到他的下巴,她的頭轉了一半,卻又不敢繼續了。
林哲就着支楚月的手用勁,一下刺破了貝殼,劃出一個標準的圓孔,他聲音變得有些輕快,帶着些愉悅:“好了。”
他下意識地低頭去找支楚月的眼睛,那雙總是溢滿情緒的眼睛,總能找到他最想要的樣子,而他微微低下頭卻只看見了窩在他懷裡,同樣擡起頭尋找着他的支楚月。
太近了。
支楚月離他的嘴巴不過十釐米,氣息噴發,她的理智燒起來,看他認真地盯着手裡的貝殼,隨着貝殼穿孔,他微微向前靠,支楚月也被他的動作帶動起來,卻更貼近他的胸膛了。
緊接着,他低下頭來,支楚月對上了他的臉,那一刻她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聾,她難以自控地微微轉身,沒有逃,反而扯住林哲胸前敞開的拉鍊。
她的固執和深深紮根心底的佔有慾,在那一刻翻江倒海地涌起她的腦海,沖刷着她的理智,她的眼睛被燒得有些紅,水潤漂亮,直白地盯着他微張的嘴脣。
林哲低沉的聲音帶着笑:“怎麼?支楚月,你又要親我嗎?”
支楚月的手一頓,大腦充血的同時有一盤冷水從她頭頂澆下來,不過幾秒,她在沉默中,感受到劇烈跳動的心臟縮了縮,有過高亢,然後失落起來,她狼狽地鬆開手。
整個人都溼透了,心也潮溼了,像是猛然被丟入漲起的潮水,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支楚月倉促地低下頭:“對不起。”
林哲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理智告訴他應該說點什麼挽救眼前的場景,可就像忽然喪失了語言能力,他支支吾吾,手忙腳亂,在心裡鬥爭幾個回合,該說的話一個都說不出口。
越急反而越像被人掐住喉嚨,堵住了去路。
再過幾秒,連再說話的時機也錯失了,該說什麼,還能說什麼?說什麼都顯得突兀,林哲心裡徹底亂了。
支楚月低着頭只露出小半個側臉,看不出情緒,她拉開了些距離,兩人卻依舊離得不遠,這十幾釐米的距離,不曾想會那麼遙遠,伸出的手好像也有千斤重。
林哲掙扎不過一分鐘,心底的煎熬像翻滾了好幾個季節。
兩人之間徹底沉默安靜下來。
支楚月固執地要用自己的力氣鑽孔,怎麼也沒辦法做到,放在一邊失敗的貝殼越來越多,她知道,她亂了。
只要林哲還在這,她就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不爭氣,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想靠近,卻還是接受不了他無關緊要的帶着調笑的語氣。
好像,她每次難以自控的鄭重其事,都是一種玩笑。
支楚月泄氣地把鑽子丟在一邊,林哲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看她終於發泄出一些情緒,才找到了機會開口:“支楚月。”
支楚月沒理他。
“支楚月。”林哲伸過手來,一手就可以握住她的手腕,支楚月不動聲色地掙扎着,發現壓根掙脫不了。
她心底瀰漫上來無邊無際的像海一樣的失落和無助。
“不要喊我的名字。”支楚月賭氣地說,偏過頭去,只留給林哲一個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