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肖普餐廳,船員們緊鑼密鼓地清理着殘留的血跡。一些身着特殊生化服的人員迅速整理了散落一地的殘肢和內臟。
“他們要下來了。”
“……怎麼這麼快!?”
“裁定者讓他們下來的。”
船員擡頭看了一眼鐘錶,“……時間確實到了。”
“你們下次動手不能利索點嗎,爲什麼非要搞得到處都是?這樣根本清理不完!”
“那你不如去問裁定者現在爲什麼要在白天搞安全檢查!以前夜裡動手的時候根本沒有這麼多事!”
“都別抱怨了!”
“……他們是從哪兒下來的?電梯嗎?”
“都是樓梯。”
“你們幾個去樓梯口擋一下……”
“你們這邊還要多久?”
“五分鐘吧。”
幾個船員快步離開了餐廳,分別朝着兩側的樓梯口跑去。
餐廳裡,普京娜將室內的排風調至最大,她迅速繞場一週,做最後的檢查。忽地,她想起什麼,又快步來到窗邊,按下餐廳的展開裝置。
海風迅速灌滿整個餐廳,沖刷着這裡的所有氣味。
“電梯動了!曼特爾她們要上來換班了!”
“怎麼這個時候!換班時間不是十分鐘以後嗎?”
“她們這些新人總是喜歡提前準備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們誰有時間趕緊去電梯口堵一下!”
“不用了吧!電梯口不就連着樓梯口嗎,剛纔已經去過人了……”
隨着所有生化服船員漸漸在衆人的視野中消失,越來越多的普通船員直起了腰。
“我這邊都結束了!”
“我也結束了。”
“我這邊也——”
“你袖子後面沾上血了,快去換身衣服。”
“啊……好!”
在衆人的慌忙行動中,普京娜看了眼時間,此刻她們大約超時了兩分鐘左右——如果赫斯塔接下來打算每天都來一趟安全檢查,那她們今晚就必須認真覆盤,優化流程了……否則遲早有一天要被撞破。
一切告一段落,曼特爾和六七個服務生則在這時推開了畢肖普餐廳的門,餐廳內驟起的風讓她們同時眯起了眼睛。
普京娜傾斜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朝着自己剛來的同事們微微一笑。
“普京娜……?”曼特爾看見一向在底層值班的普京娜也在這裡,不由得有些驚訝,“你怎麼上來了!”
“就是上來坐坐。”普京娜笑着道,“有款基酒樓下用完了,倉庫裡又沒有存貨,我就上來看看。”
曼特爾上前,拿起自己的值班工牌別在了胸口的口袋上,“那找到了嗎?”
“沒有,”普京娜站直了,準備離開,“我得再去別的地方找找了。”
“肯定是菲斯瑞她們亂挪亂放,我之前叮囑過她們好多次了……哎!普京娜!”
“怎麼?”
“我們這趟航行裡,只有那些罪大惡極的人會半路死去,對嗎?不是每一個乘客都會面臨危險的哈?”
“當然了……”普京娜望着她,“這些事情,你上船前應該都知道的?”
“我就是想確認一下,”曼特爾望着她,“那剩下的一些乘客——我是說不那麼罪大惡極的那些人,她們應該也會平安的?”
普京娜笑了一聲,“她們都會平安。”
“那,會有乘客能有機會和我們一起去十五大區嗎?”
“什麼?”普京娜愣了一下,“你指誰?”
“我沒有具體指誰的哈!就是問一下下!”
普京娜的表情瞬間嚴肅,“你心裡肯定有了人選,你和誰提過我們這趟航行的去向嗎?”
“絕對沒有。”曼特爾的表情也完全認真了下來,“我自己都還沒有完全通過考覈,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普京娜的眼睛半閉了些——無所謂,如果曼特爾說謊,一會兒她去向安娜覈驗就能知道。
這艘船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在安娜的監控之下。
“那如果可以,你想帶誰呢?”普京娜問。
“你知道我們這艘船上有個大作家嗎?”曼特爾也給自己接了杯水,“前段時間和她同行的小女孩死在了事故里,我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好可憐……她特別聰明,特別博學,說話又風趣,我發誓,只要你見到了她,你也會喜歡她的!我剛上船的時候就拿到了她的親筆簽名!”
“大作家……”普京娜眯起眼睛,“你不會是說——”
“就是安娜·索科洛娃!她真的特別適合和我們一塊兒走!”曼特爾壓低了聲音,但語氣顯然非常快活,“她現在就孑然一身,平時也不常出門,不過我和她聊過幾次天,我覺得她這個人——”
“好了好了,”普京娜搓了搓額頭,“這種事我也做不了主,以後再說吧。”
“……那你一定要記着這件事哈!”
“你也記着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十五區,”普京娜望着她,“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心理。”
曼特爾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
躺椅上,安娜單手握着一本書,翻過一頁,僵硬的手指便有些脫力,整本書稍一傾斜,落在了地上。
兩隻細長的機械臂從地面升起,把安娜的書重新放回了她的膝蓋上。
安娜摘下眼鏡,打了個呵欠:“今天上午又死了多少?”
“九個人。”零答道,“其中三人已經追隨了費昂斯,剩下的則是害怕自己對同伴表現出不信任會造成評分折半,所以選擇了留下。”
“你現在不擔心了吧?”安娜輕聲道。
“如果您是指我先前擔心所有人平安靠岸,是的,我不擔心了。”零的語速很慢,“但這樣一來,您和千葉女士的賭就輸了。”
“難怪她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安娜合起了書,語氣帶着些許自嘲,“原來是因爲我打賭打輸了……”
“那麼錄像什麼時候還給千葉女士呢?”
安娜微微挑眉,“什麼錄像?”
“當時千葉女士說,如果她贏了,她想要回那捲錄像,好把它銷燬。”
安娜沒有回答,她的目光略顯無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零再次開口,“您打算耍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