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新月心內惴惴不安,隨着侍女來到上房。魯王妃倚在貴妃榻上,對蹲身行禮的她懶洋洋地揚了揚手:“怎麼,不舒服?本妃分明記得,你曾向本妃自稱有千杯不醉之量啊!這是怎麼了?孟家的酒格外醉人麼?究竟是你當初向本妃說了謊,還是見自己成了京城男人心中的香餑餑就不將本妃瞧在眼內了?”
姚新月心中一驚,王妃表姐這是怪她無禮?也是她大意,近來表姐對她和顏悅色,她就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從孟家回來,她本應親自來見禮並彙報今天發生的事的,都怪那突然出現的男子,攪得她心亂如麻。
姚新月連忙跪地認罪:“王妃表姐這話,新月怎麼當的起?新月有今天,全靠表姐提攜教導,是新月一時怠懶,失禮於表姐,請……”
“表姐?”魯王妃涼涼地一笑,“在外頭,爲了擡高你的身份,不叫那些人笑你,才聲稱你是本妃的表妹。說起來,你一個奴婢生的賤東西,有什麼資格喚本妃一聲表姐?還說是本妃提攜你、教導你?可笑!本妃有教過你用那些下三濫的搬不上臺面的招數對付人麼?”
姚新月暗暗心驚,白着臉強笑着,“是,都是新月的錯,新月身份低微,是王妃娘娘心善,給新月爲王妃和王爺效力的機會。只是王妃娘娘所言的什麼招數,新月不懂,還請王妃娘娘明示。”
那件事,她做的很隱秘,應該不會被別人知道纔是。王妃所說的,一定不是那件事吧?
她心中不斷地給自己打氣鼓勁,提醒自己一定不能亂,不能慌,每走一步,每說一句話,都要仔仔細細地想一遍,不能露出破綻來。
“明示?你在本妃面前,還想耍那些小聰明?你的那點小心思、小把戲,本妃早就知曉了,虧你還以爲自己聰明,做的天衣無縫!若非此事沒對大局造成什麼影響,本妃早就治你擅自做主的罪了!”
魯王妃把玩着手中玉如意,每句話都帶着一股來自上位者的優越感和壓迫力,姚新月跪在地上,只覺得避無可避,難受至極。她實在厭倦透了這種臣服於人下的屈辱滋味。當初她願意接近赫連郡,大約也是看上了他無木王權爲所欲爲的那份霸氣。若是與他成婚,說不定,面前這個王妃表姐,也要低頭喚她一聲“表嬸”!
“王妃娘娘,新月實在不知如何惹娘娘不快,不管娘娘是因爲什麼纔對新月有所誤會,新月都認了,都是新月的錯,還請娘娘千萬不要因爲新月的不足而氣壞了貴體。”
姚新月姿態放得很低,跪在地上盈盈叩首,雪腮之上垂着淚珠,望之無比嬌柔、令人生憐。
魯王妃伸出手,長指甲刮在她臉上,“嘖嘖,瞧瞧這張小臉,真真是我見猶憐。只可惜,貌美卻少智!腦子不夠用,你得後天去努力才行啊!本妃也不與你打那些啞謎,你這丫頭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跟你那個下賤的孃親一個德行!你盜去本妃的對牌,叫人去見那姓楚的蠢貨,本妃還以爲你會做出什麼驚人的事來。你若是就此殺了那賈輕雪,也許本妃還能高看你一眼。誰知你最後銀子用得不少,卻屁事都沒有辦成!還險些落下把柄,讓赫連郡懷疑到魯王府!蠢貨!這事本妃原不準備說出來叫你沒臉,可怎料你自己送上門去連赫連郡的面兒都沒見到,回來後不好生過來賠罪,竟還擺起什麼千金小姐的譜來,告訴本宮你不舒服!你不舒服?你配不舒服嗎?在本妃面前,你連個狗都不如!給狗喂根骨頭,還能給本妃看家護院,你能做什麼?你做成了什麼?你身上穿的戴的,哪樣不是本妃給的?本妃能讓你打扮成個人樣,也能將你剝乾淨了掃地出門!”
姚新月被當着滿屋子侍女的面,給罵的狗血淋頭,狼狽無比。恨不能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躲起來。
魯王妃對她雖不大客氣,但也沒如此劈頭蓋臉疾言厲色地罵過,她寄人籬下,靠着魯王府這棵大樹攀權附貴,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也一直乖巧地順應魯王跟魯王妃的意願,從來不曾說過一個不字。當初因爲魯王妃不允許,她放棄了入宮伴駕的大好機會。她已經這麼聽話了,他們卻還是要如此對她。
她在心底爲自己鳴不平,爲命運的不公而哀怨,爲什麼有的人生來就比旁人高貴,就能擁有世上最好的東西?而她,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去拼,去搶!
她不敢再哭,也不敢擡手去擦眼淚,這種場合其實她經過很多了,以往在姚家時,嫡母常常便是如此,當着一大羣的丫鬟婆子各房親戚的面,折辱她,罵她。她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嫡母一擡手,她就知道要遞上臉去給她打,什麼時候嫡母打累了,過癮了,她纔會從那漫長的折磨中解脫。
她膝行上前,跪地不斷磕着頭,額頭碰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娘娘息怒,都是新月不好,是新月自作主張,做了錯事。新月只怕有負娘娘期望,一時心急,信錯了奸人。請娘娘給新月一次機會,讓新月替娘娘效力。新月一定會牢記自己的身份,再也不會出這種可笑的差錯。求娘娘息怒,千萬保重貴體。”
魯王妃冷笑道你:“罷了,也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你這種貨色,哪裡配本妃跟你生氣?你起來!擦擦你臉上那些不值錢的眼淚!本妃又不是個爺兒們,你在本妃面前不必做這些狐媚姿態!”
姚新月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再三謝過王妃,才緩緩站起身來,別過頭去擦了擦眼角。只聽魯王妃吩咐道:“去,把撥去小院子服侍姚小姐的人都跟叫過來!”
姚新月不敢多言,垂着頭扭着帕子,立在一旁瞧着走進來兩名侍女,兩個婆子,四名侍衛和一名車伕。
衆人齊齊向魯王妃磕頭問安,姚新月閉着眼,靜靜等待着魯王妃在這些人面前再折辱自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