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皇都,天京城。
如今的天京城,已經失去了從前的繁華和輝煌。天京城的百姓,經歷了皇帝陣亡、太子暴斃,隨着三皇子的登基以及隨之而來的肅清行動,都城環境變得前所未有的肅殺。梟衛無孔不入,神策軍隨意抓捕百姓,城中官民動輒得咎人人自危,就連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敢大聲啼哭。
燕國的未來更是顯得風雨飄搖。隔三差五,街市上就會被神狸大軍南下的消息所驚擾,最厲害的一次,因爲這個謠言造成恐慌,以至於自相踐踏死傷過百。雖然這些消息,最終都被證實爲假,可是百姓們的心情卻只有越來越沉重。
爲了維持秩序,新皇劉宸瑞頒佈了宵禁令。雖然秩序得以恢復,但天京城也變得死氣沉沉。
白天倒還好一些,尋常人家的日子還得過,人來人往的街道、商販叫賣的吆喝聲,尚且能製造幾分繁榮安定假象;到了夜晚,官兵在街上巡視,各家各戶把窗戶關死,一絲光透不出去,壓得人喘不過氣。
大殿上,王佑高坐龍椅,俯視下面羣臣。這大殿上的人,相比他剛剛從前線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快一半了,人數卻絲毫不減。自古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也是世之常理。
早先的他們,趾高氣昂,眉眼之間都透着對王佑的質疑,如今則是低眉順眼連大聲喘息都生怕君前失儀。文武百官至此已與木雕泥塑一樣,完全成了王佑掌中傀儡。
耿中霄和鐵無環站在武官班頭,倆人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不僅因爲戰爭時期武人地位上升,更因爲他們纔是新皇的心腹。
耿中霄例行彙報昨日事宜:“陛下,南曜諸國運來的糧草已經入庫,大戰過後,各國人力物力貧乏,數量較以往減少了三分之一。”
王佑皺眉,問:“天京城如今糧價如何?”
耿中霄和鐵無環沒有接話,王佑的目光落在了戶部的大臣身上。那位大臣渾身一激靈,跪下急道:“回稟陛下,朝廷極力壓制,物價尚可控制,鬥米只上漲了三成,但如今大軍駐紮在天京城外,而邊境與神狸時有摩擦,爲將來着想……”
“催促各國儘快將糧食補上。”王佑不耐煩地打斷官員,發了話。
“臣遵旨!”戶部官員匍匐在地。
王佑並未搭理他,囑咐耿中霄:“一切以軍隊的需求爲重。那些拿不動刀的老百姓,餓死再多也不要緊。”
“臣遵旨。”
鐵無環出列,躬身作揖道:“陛下,趁南曜與草原短暫休戰,臣請求趁此時機擴招梟衛,補充人手。”
王佑朝羣臣看了一眼,目光所到之處,竟無一人敢和他對視。他心中冷笑,梟衛這把刀果然管用,威懾力十足啊!這麼好用的刀,自然是越鋒利越好:“准奏!”
朝會不久就散去,王佑在所有大臣的跪拜之中離去,耿中霄和鐵無環緊接着離開。而後大臣們方纔起身,三三兩兩離去。皇城都由梟衛把守,他們也不敢閒言碎語,規規矩矩地向着皇城大門而去。
梟衛府招新的消息,很快在天京城和周圍的百姓當中流傳開來。
梟衛一詞,在肅清行動過去之後,已然變成了天京城人人聞之色變的存在
可自古以來福禍相依,有人憎恨、畏懼梟衛,就有人對梟衛充滿興趣。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爲了功名利祿而不顧一切的人自古以來就層出不窮,如今自然也不會例外。
就如今朝廷的形勢來看,梟衛深得新皇信重,前途一片大好。普通人家視之爲畏途,那些刀頭舔血之輩卻不然,天京城自宵禁之後,他們的日子艱難了很多,如若不願加入神策軍,幹着髒活的梟衛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梟衛府的報名冊上很快就記錄了一長串人名。
鐵無環當即去了皇城,他被侍從引入殿內之時,新皇正在閱讀邊境呈來的奏摺。
王佑的身後,是一張偌大的地圖。王佑會在上面進行各種標註,鐵無環看了一眼,發現較上回他來之時並無增加任何批註,可見燕國與草原之間確實走入了僵局。
王佑聽見鐵無環行禮,開口問:“梟衛招新進展如何?”
“臣正爲此事而來,報名的人數足有屬下所預期的三倍之多。”鐵無環平靜地道。
王佑放下奏摺,道:“梟衛向來沒有家世清明這些條條框框,始終看重個人的本領。但早先戰亂,天京城涌入了各方之人,其中難免會有不軌之徒,你要好好甄選。另外,如今梟衛權重事繁,你也要注意培養副手,不要事必躬親,會累倒的。”
鐵無環心中一凜,忙道:“是,臣定當兢兢業業,以報皇恩。”他心裡嘀咕,誰知道這是不是王佑在忌憚他權力太大?當即打定主意,一定要儘快挑選副手,而且必須是皇帝本人信得過的副手。
王佑滿意地道:“梟衛始終會是朕手心之中最爲重要的一股力量,朕信得過你,你務必要謹慎。”
鐵無環感激涕零地稱是。君臣和樂融融的樣子,可誰都知道,當初倆人在梟衛共事的時候,已經回不去了。
梟衛的招新成了朝中數一數二的大事,王佑覺得他的國家已經開始走上了正軌,然而老天爺卻不這麼想。
當夜,天京城降下暴雨,午夜,更是落下罕見的雷暴。雨勢許久不見小,龍淮河水位暴漲,眼看大水就要蔓延到岸上。
官兵在大雨中奉王佑之命巡堤護堤。
皇宮徹夜通明,身披雨衣的官員進進出出,王佑坐在議事的殿中,擔憂着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停歇的大雨會帶來的災難,心中的火氣越積越多。
已經有工部的官員稟報,根據往年的經驗,這場雨之後,天京城周圍的百姓多半會遭殃,而大雨導致的山體滑坡和泥石流也在所難免。
王佑大手一揮,道:“命人緊盯着各方的情況,及時組織避險救災。”
這時,耿中霄帶着一身的水汽走了進來。
王佑急問:“軍隊情況如何?”
耿中霄道:“已按序轉移至陛下定下的地方,大雨之中行動尚緩,但應該不會出現傷亡。”
王佑點頭,讓耿中霄退下之後,他仍然呆在殿中,聽各方傳來的即時訊息。
暴雨接連數日,時停時下,毫無規律可循,天京城周圍的難民嚮往城內鑽,城內也有些不太平。梟衛日夜巡視,鬧事之人不增反多,鐵無環分身乏術,最終進梟衛的新人他連名字都臉都沒記住。
如此一來,他便沒在新人身上多花心思,雖然心裡覺得遺憾,但是提拔副手一事只能從長計議。
整個朝廷將注意力集中在突如其來的天災之上,南曜諸國各派信使帶信函表示了關切。
就在這燕國上下齊心對抗天災的時候,卻有一些心存不軌之徒蠢蠢欲動。
這夜,暴雨又至,夾雜着雷暴,幾位黑衣之人在這駭人的天氣之中疾行,他們踏着房屋頂、再條條小巷之中繞來繞去,繞過巡邏的梟衛擦肩和在龍淮河把守的官兵,最終潛入了燕國太廟。
太廟的守衛顯然不夠森嚴,在亭內把守那人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或許是因爲雨勢太大,他竟然沒能發現從自己身側掠過的黑影。
這幾人進入太廟,抵達了金頂之下。
片刻之後,太廟中傳出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