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冷冷的道:“我也和你一樣不知道!”
“邵大人,你等等!”張樑眼見邵赦又要走,忙道,“陛下玩這麼一出,到底是爲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邵赦揹負着雙手,擡腳就走。
“我說邵大人!”張樑腳下加緊幾步,跟上邵赦道,“事出突然,我也找人給邵家遞過信,可是當初邵大人是怎麼回覆的?”
“我怎麼回覆的?”邵赦陡然站住腳步,邵書桓被擒,他是知道的,開始不過以爲是周家的把戲,趁機打擊邵家罷了,因此只是想着如何搭救,保他無恙,卻沒有來得及深想,等着周允在公堂上指責邵書桓謀刺二皇子,邵赦才知道情況不妙,從而隱隱想到了可能是上面的那位主子設的局。
但是,張樑何時打法人給邵家送個信?
“那位謫仙散人被抓進刑部大牢,二皇子帶着周錦鴻來我刑部報案,說是邵三公子圖謀行刺,我就知道不妙,忙着遣人往尊府送信,討個注意。”張樑嘆道,可是回來的人卻說,“邵大人說了——這等孽障,就會生事,皇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何況是他?”
邵赦不由自主的握了一下拳頭,這話,他何曾說過?
張樑苦笑道:“我倒是想着拖一拖,偏生邵大人又遲遲不肯露面,周家那邊,周大人逼着我開堂審理,你家那位大公子遞話,此係明案,刑死無責!”
“這孽障!”邵赦再也忍耐不住,低聲罵道。
“邵大公子的意思,想來邵大人是不知道的!”張樑皺眉道,“但是。下官卻是會錯了意思,以爲邵大人的意思是捨棄這位謫仙散人,而保住邵家。”
“本官明白!”邵赦點頭,他現在算是全部明白過來了,張樑以爲他要舍了邵書桓而保住邵家,自然是大堂上就下了死手,想要他的命。而周允則是更加刁滑,不管邵書桓招供否與。招供了,邵家會跟着倒黴,不招供,也可以除掉謫仙散人,替二皇子除去一根眼中釘。
周允當年曾經見過淑繯皇后一次,因此見到邵書桓,只怕就已經盯上了。
至於太子知道與否,邵赦卻是不敢肯定。太子身邊也有着當初的老人。
“邵大人,你素來足智多謀,下官如今向您討個注意,我該怎麼辦?”張樑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問道。
邵赦嘆氣。這算什麼事情,昨天公堂之上,他差點要了邵書桓地命,如今居然向他討主意?
“大人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張樑一邊說着。一邊撩起長袍就要跪下,事實上,他也鬱悶不堪,這都什麼事情啊,邵家和周家不和,這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但也犯不着把他夾在裡面爲難啊?
邵赦忙着阻止道:“張大人何必如此?這事情我也無能說什麼,等着瞧吧!”
張樑一呆。但終究在官場廝混多年,頓時明白過來,若是邵書桓無礙,這事情自然是一切從簡處理,他這個刑部尚書也算是保住了。但是,邵書桓若是真是不治而亡,別說他刑部,連着周家。邵家都脫不了關係。何況是他?
邵赦憋着一肚子的怒氣,緩步出了宮門。坐轎回去。
卻說邵府觀瀾軒內,邵瀾捧着茶盅,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湖水發呆,如此緊密的計劃,居然會功虧一簣。他心中明白,刑部還是留了一手,並沒有敢把邵書桓往死裡打,否則,大刑之下,他絕無倖免。
周家也忒是糊塗,如此良機,居然白白錯過……
如今他的身份公佈出來,再要動他,已經是千難萬難。短時間之內,只怕和太子也不能聯繫。想到這裡,邵瀾嘆氣。
邵書桓地忍耐也遠遠的出乎他的意料——想到他在刑部公堂上的那句話,頓時着惱,陡然將手中的茶盅用力的丟進湖水中,冰面破了一個老大的窟窿,茶盅泛出一個水泡,漸漸的沉了下去。
“想要你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邵瀾吶吶自語道。
景陽宮中,周帝整整一夜也沒有敢閤眼,邵書桓起先的狀況,看着還好,但是,到了半夜,突然就開始發熱,人也陷入半昏迷狀態中,迷迷糊糊只是叫痛,程太醫會同餘下的幾位資深老太醫,連用了好幾劑藥,不料竟然湯藥不進,最後好不容易灌了一點下去,卻還是全部吐了。
如此鬧騰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邵書桓纔算稍稍穩定下來,周帝也鬆了口氣。靜養了兩天,他的傷勢便有所起色,一來是靈丹妙藥好像是不要錢的往他身上使,二來他畢竟年輕,加上璇璣內經實在是神妙無比,邵書桓醒來後,就開始自己利用璇璣內經,慢慢地調理經脈。
因此,在景陽宮住了十來天,邵書桓已經能夠在小太監的扶持下,略略走動。周帝這些日子也一直都在景陽宮中,甚至連着一些奏摺,也都在景陽宮中批閱。
外面,關於邵書桓謀刺二皇子一案,似乎就這麼不了了之,周家知道此事已經無可奈何,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在追究。但由於邵瀾也夾在其中,很多事情,邵赦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此罷了。
邵瀾被罷了太子侍讀一職,如今被邵赦禁足在家,方夫人雖然有着衆多不滿,但也不敢找邵赦在鬧什麼。
朝堂之上,彈劾邵赦掌權弄政的奏摺,似乎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敏感的人都已經隱隱嗅到一絲不同尋常地味道。
邵家養着一位皇子,還是皇后嫡子,如今又深得陛下寵愛,將來之事,實在難說的緊。
邵書桓卻於外界之事,充耳不聞,閒着無聊就在景陽宮中看看書解悶,由於行動不便,幾乎天天都是躺在牀上,又讓他感覺煩躁。
轉眼就到了臘月廿四,周帝五更起來,在張德榮的侍候下穿戴了,小太監遞過一碗蔘湯,周帝喝了兩口,眼見邵書桓房裡也亮着燈,當即便走了過去,只見邵書桓擁被而坐,呆呆的出神。
“陛下早!”邵書桓見着周帝進來,忙着在牀上微微欠身道。
“這麼大黑早的,天又冷,怎麼不睡了?”周帝笑問道。
邵書桓也是笑笑:“白天黑夜都是睡覺,睡得我骨頭都要發酥了。”說着頓了頓,眼見周帝穿戴整齊,又道,“陛下去早朝?”
周帝點頭笑了笑,邵書桓心中暗道,這皇帝做的也夠辛苦的,大冷天的一早就地起來。
“桓兒既然煩悶,不如隨朕一起去?”周帝突然笑道。
“啊?邵書桓一呆,早朝可是商議國家政事,他不過是一介布衣,哪裡有資格去?這不妥吧?”
周帝微微挑眉,見他並不是十分拒絕,心中甚喜,笑道:“隔一道簾子,你坐着,不讓人發現就成。”
邵書桓很想問,有人發現了怎麼辦?但躺在牀上十多天,周帝又不准他外出,實在是煩躁。難得他主動提出可以帶他出去走走,焉有拒絕的,當即笑道:“這感情好,只是……似乎不和禮數。”
“既然要去,就快起來吧!”周帝笑道,同時吩咐張德榮道,“你去太和殿準備一下!”
“是!”張德榮忙着答應着,急急去了,這裡邵書桓起身,小太監忙着過來侍候穿衣梳洗,一樣也給他捧來一碗參茶喝了,周帝的鑾輿就在外面候着,兩人一起坐了,前往太和殿。
果然,張德榮就在周帝的龍椅後面偏右方,設了一道簾櫳,備下一張椅子,上面鋪着厚厚的大狼毯子,立着靠枕,扶着邵書桓坐下後,悄悄的吩咐劉維、王泰衆小太監小心侍候,這才走到前面,大聲宣道:“陛下早朝,衆大臣覲見!”
邵書桓隔着簾子看時,只見太和殿的大門打開,衆朝臣按序進來,左邊第一個自然是邵赦,右邊的第一個,卻是一個他不認識地老者,看模樣年事已高白髮駝背,連着走路都有些不太穩健了。
隨即,旁邊第一道門打開,十六個小太監提着宮燈,簇擁着周帝而來,等着周帝在椅子上坐了,衆朝臣忙着一起叩拜。
“免禮!”周帝略略擺手道。
衆朝臣起身,分文武兩邊站定,這裡張德榮大聲宣道:“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臣周允有本上奏!”邵赦地身後,周允緩步走到中間,躬身道。
邵書桓從來沒有見過這等事情,只是感覺新奇,畢竟前世的時候只在電視裡面見過,但身臨其境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回稟陛下,揚州鹽稅歷來是我朝收入之重點,但今年鹽稅,昨天戶部統計,比去年少了足足三成,摺合白銀共計七百萬兩……”周允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