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齡望着那推門而入的東西,心驚膽戰的同時覺得自己是真傻逼,那東西一看就是很厲害的樣子,她居然自己鬆口把這東西送進來了,都沒見着過她這麼自掘墳墓的。
那東西長得其實並不是太恐怖,起碼打扮的很乾淨利索,盤着好看的髮髻,髮絲烏黑油亮,點綴着華麗而精緻的金步搖,簪花扶髻從容步,一足三娉生姿嬌。
穿着一身大紅衣裳,殷紅似血,立領廣袖,衣袂縹緲,說不出的出塵明豔。就光這一身行頭就很不簡單,如果不看臉的話,活脫脫從畫上走出來的美人麼不是?
封齡暗搓搓地瞥着她的臉,越看越覺得惋惜,恨不得替她重新長一張。倒不是說她有多醜,而是她根本就沒有臉。
那樣一副精美衣飾下頭裹着的,竟是一架白森森的骨頭架子,一片肉也沒掛,像極了生物課時用來講解的骨架模型。
她一邊走一邊唱着戲曲,這回的唱腔又變化了,不似初始的哀怨與婉轉,也不似進不來時的焦躁和狠辣,滿滿的志得意滿,就好像封齡已然是她囊中物一樣。
封齡眼睜睜地望着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又急又氣,如果說她剛剛得知自己受傷是難過、絕望,現在則是深深的憤怒與恨鐵不成鋼。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一天,窩囊!太窩囊!
房間裡燈非常亮,那東西的一舉一動封齡都看得十分清楚,她的眼睛緊緊鎖着封齡,沒有眼珠的眼眶中散發着通紅的光,離遠看像兩團鬼火。
那東西打着一盞紅燈籠,燈籠上墜着多種點綴,行走時環佩之聲不絕於耳。
起先封齡只以爲她打燈籠是爲了裝逼,等她到了跟前才發現那燈籠竟是人品做的。
最可怕的是,所用的人皮並不是平整的皮膚,而是一張張的人臉!
燈籠是中間較鼓一些的六棱體,每一面都是一張完整的、展開的人臉,緊繃繃地巴在燈籠上,暈黃的光芒透過人的眼睛和嘴巴露出來,竟有種詭異的美感。
封齡完全被嚇傻了,雖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整潔而乾淨的,甚至完美地能治癒強迫症,但是封齡仍不可抑止地覺得毛骨悚然。
尤其在看到那六張完整的人皮時,雞皮疙瘩跐溜一下迅速蔓延到了頭頂。
那東西就這麼端着燈籠搖曳生姿地朝封齡走過來,她每走一步或者動一下,渾身的關節都發出咔咔的脆響,像是隨時都會斷裂一樣。
但是她卻十分享受這樣的聲音一般,母儀天下似的走的從容端莊,封齡甚至能從她那滿是白骨的臉上看出來笑意。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封齡挫敗的想,看服飾和動作像是死了很多年,想來也不好對付吧。好生生的時候就是菜鳥一隻,更別提現在這副挫樣了。
封齡急的滿頭是汗,雖說她剛醒的那會兒是想過要死,但也不代表她能心甘情願地讓這些邪物糟蹋啊。
誰知道這東西的愛好是吃人魂魄還是損人皮囊?這些東西的生活習慣一般就這兩種,再也找不到別的娛樂項目了。可就算只有兩個也足夠折騰了,普通人就算攤上一個,下輩子想混好都十分不容易。
正胡思亂想着,那東西來到了封齡眼前,她先是站在封齡牀邊盯着封齡看了好一會兒,而後將人皮燈籠的把手往牆上一戳,那牆看似堅硬厚重,誰知道卻這麼不經摺騰,輕輕一下,那把手就釘進去大半截。
那燈籠被這行爲弄的不斷地搖晃,就掛在封齡頭頂,一圈一圈地轉,那些不同的人臉也在封齡眼前一張一張地閃過,示威似的。
封齡狠狠地閉上眼,不忍再看,她雖然不想死,可不想死也得有反抗的能力不是?她現在下炕都費勁,怎麼跟她們鬥爭啊,只怪她蠢,才讓邪物有機可乘。
那東西將人皮燈籠釘在牆上之後就不再唱歌了,而是轉過身去專心致志地看着封齡,見封齡一副任人爲所欲爲的表情,竟捏着嗓子笑了好一陣兒。
封齡聽見她的笑,知她就在自己頭頂,她深知是禍躲不過的道理,見到這東西有心爲難她,便也不閃躲了,心一橫就睜開了眼瞪了她一眼。
豈料這麼一瞪,那東西竟笑的更加開心了,伸出修長的指骨去捏封齡的下巴。掀起她的臉往牆上的人皮燈前湊,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你這張臉,我要了。”那東西看了半晌,竟然說話了,“你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好像能猜中人心似的:“你看,好好的人生被你過成了什麼樣子?你過不好,就把她給我,我幫你繼續活着,你看怎麼樣?”
“我呸!”封齡啐了她一口,“你給我有多遠死多遠!”
許是封齡生氣了,周身陽氣暴漲,像是燙人似的,那東西猛然鬆了手,閃躲了一下,稍微離得遠了一點。
與此同時,燈籠上的六張人臉竟然紛紛甦醒了過來,原本空洞的雙眼猛然炸起紅光,鐳射燈似的,並着尖利的嘶喊尖叫,那情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那幾張人皮的狀態,就像是餓了好多天的幼獸,猛然聞到了食物似的焦躁和急切,紛紛張開嘴朝封齡嘶吼,有的甚至掙扎着想脫離燈籠的桎梏。
封齡看的頭皮發麻,偏偏那些東西一刻也不肯消停,原本穩穩當當地掛在牆上的燈籠被他們劇烈的動作弄的左搖右擺,釘在牆壁裡的把手就要往外出溜了好大一截,眼看着要掉下來。
封齡緊張地嚥了口殘唾,這要是掉下來可就直接掉在她臉上了啊!
那骨架女鬼見了這情景,竟萬分歡喜地哈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看到封齡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時,笑的更是張揚肆意。
“都給我安靜!你們急什麼?”那東西的下頜骨一張一合地,說出的話比她的模樣更令人毛骨悚然,“等我揭了她的人皮,自然會把她留給你們分食。”
那燈籠上的人臉聽她這麼說,不甘心地嘶吼了兩聲,卻都紛紛聽話地停下來掙扎。只是個個都瞪着血紅的雙眼瞧着封齡,眼中嗜血的冷意不斷地傳給封齡,讓她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那東西顯然並不是說着玩的,她話音剛落,就朝彎下了腰湊近了封齡的臉,只剩骨頭的手指摸到了封齡耳朵下面最柔軟的那塊皮肉。
封齡看到她下頜骨微微張開,像是在笑,封齡想擺頭躲開她,但是忽然被一陣涼意席捲了全身,便連全身上下最後一處能動的地方也失去了控制力。
只能任由那冰涼尖銳的骨頭輕輕在那兒劃開了一道口子。
這時候封齡還並未覺得疼,直到那東西挑着掀開了傷口的邊緣皮,伸了兩根指頭進去。
饒是封齡脊椎骨斷了,沒有知覺了,也依然覺得四肢百骸都火辣辣的灼人。
疼!疼得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像渾身的細胞全部爆炸了一樣,冷汗潑水似的往下淌,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馬上要被分解而化成粉末。
慢慢的,那東西的整隻手掌都伸到了她的皮膚底下,竟是真的要剝了封齡的皮!
那燈籠上的人臉見此情景,再次不管不顧地高聲呼叫了起來,瞧那模樣,好像是在爲那女鬼喝彩一樣。
封齡眼前一陣陣發黑,覺得自己可能活不到她將自己的皮剝掉的時候了,因爲實在是太疼了,封齡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會被活活疼死。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紛亂地攪在一起,像是暈開的水彩,模糊而繁雜。
“媽媽……”有個軟糯的童音在喊她,“媽媽,你別睡,你醒醒。”
聽到這聲音,封齡胸腔裡本能地涌上一股溫暖,模糊間好像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衝自己甜甜的笑。
“媽媽,你別擔心,寶寶幫你收拾那個壞東西!”那小孩來到了封齡臉前,抱着她脖子狠狠地親了她一口,“媽媽,寶寶保護你!”
那小孩子渾身上下都軟軟的,帶着股香味,像個白麪糰子,可愛的不得了。
封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竟然出現幻覺和幻聽了,但是如果死前看到的是這樣幸福的場景,好像也不錯。
只是,這溫暖的時刻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在那骨架子女鬼拽着她脖子上的皮要將她整張臉撕下來的時候,她看到自己的肚子裡忽然伸出了一隻巨大無比的手!
那隻手一把攥住了那骨架子的脖子,那骨架子還沒反應過來,甚至叫都沒來的及叫一聲,就被那隻手猛然擰成了兩截!
接着,那隻手不斷地生長、抽條,竟從手臂的位置長出一張血盆大口來,那嘴裡一層一層的尖牙,密密麻麻的,血滴子一樣。
尖牙一開始都是藏在口裡的,此時紛紛炸了出來,那大手也不閒着,竟然一把就將那骨架子女鬼填到了那張大嘴裡。
封齡還沒看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那張血盆大口便重新閉合了起來,但卻沒閒着,而是“吧嗒吧嗒”地開始嚼了起來,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那大嘴把那個骨架子給吃了,吃了!
臥槽!封齡看的熱血沸騰,簡直現場版寄生獸啊,要不要這麼過癮?!
“媽媽別怕,骨妖的骨頭是好東西,我吃了給媽媽治傷。”那大嘴一邊嚼還一邊跟封齡說話,“媽媽,你會好的,不要擔心了。”
那大嘴一邊說着,一邊慢慢地變化、縮小,最後一點點平息,無跡可尋。就好像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一樣,不知道去了哪裡。
封齡傻了似的瞪着一雙眼睛,腦子好像被奔騰的草泥馬踩壞了似的,荒蕪一片。
剛纔那玩意,他好像管自己喊……媽媽?天吶,他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