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齡緊緊地咬着牙,心裡有質疑,有不安,有怨恨,在這一刻,甚至真的開始懷疑秦術。她覺得不可思議,如果秦術要殺她,那他有太多次機會了,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把她送到存灜面前送死?
她望着那朝已經來到眼前的鋼錐,覺得自己沒救了——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她還不忍心去懷疑秦術,本能地想要幫他開脫。
存灜見封齡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就知道秦術肯定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封齡臉上驚恐的表情取悅了她,存灜可怖的嘴角漾出陣陣笑意,彷彿看到了封齡魂飛魄散被自己取而代之的畫面。
想着,攻向封齡的武器更是加快了速度,那好似靈蛇一般的蠍尾更是飛快地轉了起來,周身旋出密密麻麻的刀鋒、倒刺,電鑽一樣朝封齡鑽去!
封齡心裡大罵秦術這個王八蛋,一面感受着武器尖銳襲來的恐懼,一面慌張地尋找着秦術的方位。而秦術竟然像真的消失了似的,無影無蹤。
反倒是一旁的半空中飄着一個身穿暗紅色鎧甲的青年男子,正對着漆黑的天空亂打一氣,封齡覺得他非常熟悉,但他動作非常快,封齡看不清他的臉,因此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直到瞥見了一旁昏迷不醒的戈元鳴,才驚覺,那人竟是被封在龍捲裡的管靈傑!
管靈傑不知道是不是被龍捲傷到神志了,竟然對着空無一人的天空胡蹬亂踹。時不時還扔出一團帶着煞氣的紅光,一副高手過招、難分勝負的樣子。顯然沒有空幫忙,封齡也不屑讓他救,可她當然也不甘心就這麼等死。
封齡四處看了一圈,發現只能指望自己,於是開始搜腸刮肚地想自己有什麼能夠抵擋存灜的技能,但是在她有限的記憶力,就只有曾經對付過管靈傑的那一招舌尖血,但是那東西殺傷力實在是小,也許都不夠逗存灜開心的。
可是,這麼危急的時刻封齡只想得到這一招,一瞬間,心思就轉了千百轉,眼看着想不出其他辦法來了,乾脆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在那東西扎到她的那一刻,閉着眼睛就朝那飛速旋轉的鋼錐吐了過去。
封齡這一下咬的實在狠,舌尖一痛,封齡甚至覺得舌尖被咬掉一塊肉來,瞬間凝了滿口的腥甜血液,封齡一鼓作氣地噴出去,竟像是下了場血雨!穩穩地噴了那鋼錐滿身,被那快速旋轉的鋼錐一發散,揚起飛揚的血滴。
那鋼錐先是一頓,飛速旋轉的刀鋒像是卡殼的齒輪一般,轉了幾下都沒轉過去,接着變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擺擺地晃了兩下尖利的倒刺,最後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而那靈蛇似的蠍尾甫一接觸到地面就開始瘋狂地旋轉、抽搐,發出噼啦啪啦的爆炸聲,就像高壓電線掉在了水裡發出的動靜。
封齡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跑,那跌落在地的鋼錐忽然迴光返照似的,猛然彈了起來,朝封齡的頭臉狠狠抽去!
封齡下意識地一躲,卻仍被砸中肩膀,順着那蠍尾的力道向後摔去,肩膀被蠍尾上面密密麻麻的刀鋒紮成了馬蜂窩,鮮血汩汩地從裡面往外淌,當即就痛的半身不遂了。
封齡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鮮血,爬都爬不起來。
存灜優雅地邁着八條三四米高的巨腿,從容地朝封齡走過去,身後兩條蠍尾和兩側太陽穴的巨型觸手在空中囂張地左右甩動着。
封齡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慘痛地喘着粗氣,餘光看見存灜朝她走來,自知危險將至,又偏頭看着不遠處一同趴着的鮑承顏,忽然覺得自己很自私。
無論是鮑承顏還是不遠處的戈元鳴,都不應該被捲入這件事情中來,可現在,他們卻因爲自己而陷入這場荒唐的報復中,狼狽地趴在草地上,生死未卜。
鮑承顏爲她出謀劃策,爲她排憂解悶,幾乎真是把她當成一個人來疼。同樣是流鬱之魄,存灜想盡辦法要殺她,而鮑承顏卻費盡心思要救她。
戈元鳴亦是,之前在這些都未揭曉之前就不知解救了她多少次,眼下更是因爲她而元神受損,身受重傷。
可是她呢?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能爲他們做,相反的,她的存在就是不停地招鬼,不斷地闖禍,然後拍拍腿就跑了,把一切都交給他們善後,簡直就是麻煩製造機。
她不想再這樣了,上次被管靈傑帶去雪墳地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她要做一個強者,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可是,現實還沒個她這個機會,就要強迫她面對眼下的危機。
不過沒關係,雖然她不能像個強者一樣戰鬥,但是她可以像個強者一樣死亡!
封齡躺在地上望着頭頂高懸的圓月,忽然大笑出聲,她的嘴裡全是血,將碎玉似的小牙染成詭異的紅色。
她受傷的身體是脆弱的,但那笑聲卻囂張而狂妄。
“你笑什麼?”存灜冷笑道,“哦,原來你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可笑啊?我還以爲你這樣不要臉的人是沒有羞-恥心的呢!”
存灜朝她走過來,漸漸變成了封齡的樣子,衣服按照自己的喜好又換了一套。她慢條斯理地走到封齡面前,優雅地跪坐在草地上,枯瘦的手指掐住她的脖頸,扯着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滿是黑眼珠的眼睛裡閃着嗜血的光。
見到封齡不羈的眼神,存灜不滿地收緊了手,掐的封齡呼吸一滯。存灜這才滿意了,勾脣一笑,緩緩地湊到封齡的眼前,伸出青紫的舌尖,示威地舔了舔她下巴上的血跡,察覺封齡的僵硬,再次悠悠一笑。
她笑起來真好看,在皎潔的月光映襯下,愈發顯得那張臉膚若凝脂,單純無害。但這笑持續了三秒都沒有,她卻毫無預兆地換上了一副猙獰的表情,眼角的妖紋愈發猩紅耀眼。
而在她變換表情的同時,掐着封齡脖頸的手猛然收緊,如願地見到封齡愕然的眼神,嘴邊的笑容更是猙獰而變-態。
於是在下一秒,雙手摁着封齡的脖頸,狠狠將她的腦袋往地上撞了過去!
封齡這才真正體會到腦袋被擂上一記悶錘是什麼感覺,只聽耳邊一聲霹靂似的炸響,她的白眼珠瞬間因爲腦出血而變得通紅,連疼都感覺不到就瞬間麻木了所有知覺。
但她仍是笑,殘破的胸膛甚至因爲那笑聲而不停地震顫,風箱一樣發出嗡嗡的破碎之聲。
存灜的臉部線條繃得更緊,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然一巴掌扇在封齡臉上,怒道:“你笑什麼笑,給我閉嘴,不準笑!”
封齡卻愈發笑的大聲,但她傷的太重了,每一次胸腔的震動都帶出一些泛着血沫的血。然而,即便她渾身都是散落的血跡,狼狽而脆弱,她依舊笑的肆意張揚。
存灜一張臉都要氣歪了,咬着牙去掐封齡的脖頸,封齡的臉猛然漲成了豬肝色,雙眼也因爲充血而變得通紅。
窒息的感覺猛然襲來,封齡本能地胡亂蹬着腳,手也在地上不斷地劃拉。她右手的手心裡好像攥着什麼東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着詭異的寒光,像是什麼能夠反光的利器。
封齡死死地咬着牙,猩紅的血從她嘴角和牙縫滲出來,絕狠的表情猶如惡鬼。封齡死死地瞪着存灜,心中默唸着:我恨她,我恨她!
接着,慢慢展開手中的東西,是一根十來釐米長的刀鋒,剛纔趁從存灜的蠍尾上面拽下來的。
封齡的手因爲脫力而顫抖,刀上沒有手柄,她的手心已經被割的血肉模糊,但是她仍然緊緊握着,緩緩地露出一段刀鋒,艱難地朝存灜的方向移動。
嘭!——
一聲巨響,管靈傑被一陣重力擊中,跌坐在了地上,緊接着,一柄閃着金光的銅錢劍狠狠地朝他刺去。管靈傑一時躲避不及,被刺中肩膀。
那銅錢劍蘊含着無盡洶涌的元力,幾乎是刺進管靈傑身體的一瞬間就產生了無數堅固的鎖釦,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皮肉與那鎖釦接觸的瞬間也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
原來,秦術並沒有放棄封齡,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永遠都不會也不可能鬆開封齡的手。
就在存灜盛怒地攻擊封齡的同時,魔化之後的管靈傑從背後暗算,想將封齡帶走,秦術不得不出手抵擋。但是管靈傑的能力早已今非昔比,秦術被他纏住脫不開身,眼看着封齡陷入危機,心中焦急萬分,卻分-身乏術。
一心二用之下更是處處受制,這才定下心神專心迎敵,豈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封齡就受了這麼多的苦。
秦術心中暴怒,發了狠祭出絕招,這才擊敗管靈傑。
於是,就在管靈傑跌落在地的同時,一枚冒着紅光的骨質飛去來器從管靈傑跌落的方向打着旋兒朝存灜疾飛而去!
但是就在即將打中存灜的瞬間,存灜的後背猛然竄出一根靈蛇似的蠍尾,迎着那飛去來器撞了過去,發出“嘡”的一聲金屬撞擊之聲。
那飛去來器卻霸道異常,直直將那一段蠍尾直接從存灜身上撕了下去!
存灜不得不暫時放開對封齡的桎梏,轉身迎戰。
而就是在她轉身的瞬間,封齡望着那與封齡不斷纏鬥的骨質飛去來器,嘴邊揚起了一絲嘲諷而悲痛的笑容。
緊接着,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目光中,封齡將手中握着的那節刀鋒,朝着自己的心臟的位置毫不猶豫地紮了過去!
雖然她不能像個強者一樣戰鬥,但她可以像個強者一樣死亡——即便死,也要死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