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情況
“趙老二!今日俺便與你卯上了!到底誰是廢物,今日便用拳頭來分個清楚!”
“怕你便不是好漢!王夜叉,你就算把黑的說成白的,那吹了牛瞎了眼的人也不是我,不是我!”
兩人適才使喚的兵器早已經是丟到了一旁,早都是肉身化成了盾、拳頭當做了矛,你一下我一下,打得倒是個有來有回……若不是都還保持着理智,兩個人都沒從陰處去使,
恐怕兩位大將早都是遍體鱗傷了。
饒是如此,拳腳畢竟無眼,兩人身上都掛上了不少的彩,特別是王德,他瞎了一隻眼,視野便比趙密要少了許多,剛纔又險險地躲了趙密一拳,卻被這步軍司都指揮使的拳頭擦到了頭皮,捆好的頭髮不止是被打散了,整齊地掉了一大塊在地上。
不過趙密也沒比他好上多少,他雖然比王德要年輕一些,可畢竟還是個人,那夜叉是越痛就越興奮的主,手腳嘴並用,硬是在他的肩頭留下了一排浸血的牙印出來。
這裡頭打得風生水起,就這動靜,根本就不用旁人帶路,劉邦自己便摸了過來。
纔剛到這院子門口,便看到了兩個糾纏在一起肉搏的人……
“幹你孃的……”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也沒停着,把弩箭給安到了神臂弓裡頭去,就皇帝表現出來的這架勢,等那弩箭一裝好,立馬就會朝着兩人射去。
好在王德有兩個好兒子,在張太尉的指點下,兩人跟着皇帝幾乎是前後腳到的這院子前,雖然看到自己親爹這副模樣,很想上去幫忙,但一旁的趙官家,明顯要比院中的兩人更加的嚇唬人。
王琪立馬癱在地上,抱着皇帝的大腿不住地哀求:
“官家,饒父親一條性命,讓臣替父親受罰吧!”
王順則是趕緊喊道:“爹,你不要命了!還不住手!”
“住個逑的手!”這聲音熟悉得緊,王德想也沒想就認了出來,正是自己的二兒子,不過他現在在做的事情容不得分神,只是招呼道:“這是單挑,不許過來幫忙!”
這話剛一出口,王夜叉便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兩個兔崽子不是在臨安,不是在官家的身邊?
自己莫非是聽岔了去?
這麼想着,他終於是側過了頭去……這一側不要緊,幾乎把他快給嚇失禁了!
“官……”
他再也不敢放肆,身體裡的熱血也迅速的涼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惶,像是一個捅了天大窟窿的孩童,雖然不知道會被怎麼責罰,可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責罰。
就像那對準自己的神臂弓,恐怕稍不注意,他就會變成真的夜叉了。
‘官家’的‘家’字還沒出來,王德又被趙密給使上了一拳,不過這次他連避都沒避,硬生生地捱了這下,半邊臉立馬就腫了起來……趙都使還沒來得及反應,爲何他突然不還手了,便也看到了那站在院前的皇帝。
和王德一樣,趙密瞬間像是掉進了冰窟裡,四肢都僵硬了起來。
怎的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來找王德,不就是來商量迎駕的事情嗎?!
此時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他看着已經跪下去、並且靠着膝蓋不住朝着皇帝移動的王德,暗恨自己又慢了一步,再也多想不得其他,也學着王德的模樣,用兩隻膝蓋朝着皇帝挪動了過去。
不過他不像王德只知道跪,趙都使畢竟是三衙裡任差的人,平日裡打交道的都是些個文官,嘴上功夫比王德不知道要強了多少,這時候不住地喊道:
“官家,臣迎駕來晚了!”
“官家,臣有罪,臣有罪!”
“陛下……您瘦了……”
他一聲聲地喊着,差點讓王德吐了出來,他認識趙密多年,還是第一次見着這人的怨婦模樣。
不過噁心歸噁心,他王夜叉可不是傻瓜,立馬就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官家,臣也來晚了,臣也有罪!”
“官家……您臉色不好,勿要多吃那回春散,那玩意兒有用歸有用,可藥效強得厲害,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官家,臣可想您了,每日做夢都夢見您,以前只聽人說相思之苦,等與您分開了,方纔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王德從沒見到皇帝時候的豪言壯語,到一開始瞧見皇帝的沉默不語,到了現在,已經是胡言亂語了起來。
劉邦在他提到‘回春散’的時候,差點就沒控制住自己,喘了好幾口大氣,才按捺下了射這夜叉一箭的衝動。
等兩人爬了過來,身後負責去安撫那些個士兵的其餘人也趕到了,見了現場這狼藉的模樣,也從楊沂中嘴巴里知道了趙密和王德在幹什麼,倒是也不算特別驚訝。
只是都把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若是他真想要這兩人的命,要第一時間站出來勸住才行。
劉邦一腳踢開了王琪,本來想尋個坐的地方,可是院中的唯一一根凳子也被王德給劈成了武器,他徑直走了進去,只得坐在了臺階上。
纔剛剛爬到院子門口的兩人,來不及叫苦,便又轉身,想要接着爬回去。
“站起來!像他孃的什麼模樣!”
兩人愣了愣,終究還是被周圍的人給扶了起來。
“第一,爲什麼要打,給老子給理由……若是說得不對,哼哼。”
王德趕緊開口告狀:“官家……趙密就是來惹事兒來的!他先打我的親兵,又罵我吹牛,還笑我瞎眼……您說臣爲啥瞎了眼,不還是爲了亳州嗎!”
“這本就不是臣該來的地方,臣應該陪在您的身邊,應該繼續在潁州、在壽州,若不是他們兩個打不下來,臣又哪裡會到這鳥地方來!”
趙密深知告狀的本質是表明自己的立場、訴說自己的委屈,光從這兩點來說,王德已經是佔了先機。
他也趕緊說道:“官家明鑑!我與正甫雖未速取亳州,可也佔了臨渙一縣……雖未在酈瓊賊人身上討到好,可也未曾讓他佔去過便宜!”
“但這王夜叉一來,便說什麼酈瓊畏他如畏虎,只要他親自帶兵前去,酈瓊便會棄城而逃……臣信了,便借了三千人給他,結果,結果……”
劉邦瞪了他一眼:“說話就說話,莫要婆媽,結果如何?”
“結果王德被人給埋伏,三千人……十不歸一!”
“官家都知道,步軍司的兄弟與密情同手足,本該要王夜叉給個說法……可臣也知道這並非是他的本意,再者,他也確實是瞎了一隻眼,臣怪罪不得,只恨自己無識人之明,白白丟了那些弟兄兒郎們的性命!”
“臣也承認,確實是心裡頭有氣,所以說話的時候難免尖酸了些,可是官家,臣實在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這小子一邊說,一邊又開始眼淚婆娑了起來,劉邦看了看王德的臉色,便知道趙密所言不假,又看了看楊沂中,後者輕輕點了點頭,確認了趙密的說法。
這亳州的戰事他確實是沒怎麼放在心上,王德也不算是個有勇無謀的人,竟然在這裡吃了這麼大的虧……
又看到這王德確實是可憐極了,眼睛瞎了不說,模樣更爲醜陋可怖,還多被趙密給幹了一拳,頭髮也掉了一半去,劉邦心裡已經沒有最開始時那麼生氣了。
“酈瓊不過一叛將而已,他的事情朕也不是沒有聽人說過,到底是有什麼本領,能把你們三人全給擋在這裡?”
前年的時候,也就是岳飛他們幾個北伐被叫停的那年,王德之所以立下了這兩淮第一功,既張太尉欺負劉錡老實人的因素在,但王夜叉確實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就算不是第一功,那也可以排得上個第二。
先是這張俊讓他打宿州,他連夜攻城,還給王順掙了個‘先登’的頭銜,宿州城一拿下,連水都沒喝一口,便直接朝着亳州而去。
在城父與張太尉會師之後,連攻城器械都沒帶,卻還是把亳州給打下來了,憑的是什麼?
是他王夜叉長得醜嗎!
當然不是,是酈瓊說‘夜叉不可勝’,丟下這句話後就直接帶兵跑了,不費一兵一卒便取下了這亳州。
後來這小子起了興,對張俊說要乘勝追擊,都到亳州了,直接去汴京與嶽鵬舉匯合,張太尉那時候深明大義,知道趙官家的打算,便制止了他這危險的想法。
後來便是岳飛孤軍深入,向劉錡求援,再後來,就是那十二道金牌的事了。
所以不怪皇帝這麼發問,連王德自己也是疑惑得很,人還是上次的人,將也是上次的將,連城都是上次的城,怎的這次就打不了了呢?
他只靠‘夜叉’威名便嚇跑了酈瓊的事情,天下無人不知,這也是爲什麼他來之後,楊沂中和趙密會那麼相信他的原因。
王德仍是不願意承認酈瓊比自己強,畢竟當年……
“酈瓊能耐不大,但在叛軍中頗有威望,且又是個學生出身,實在是狡詐得緊。”
他這話引起了辛次膺的不滿,老頭兒冷哼一聲:
“你這廝無能便是無能,扯什麼學生狡詐!”
沒想到這裡還有文官在,王德瞪了這老頭兒一眼,接着道:
“上次受伏,主要是臣輕信了那亳州刁民的話兒,這才栽了大跟頭。”
這事兒他連趙密楊沂中都沒說過,畢竟是自己丟臉,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蹟,沒必要宣揚。
只是如今皇帝到了,若是再不說清楚的話,恐怕小命難留,此時便做了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
而等他說完,大家方纔知道了其兵敗的原因。
按理說,大家夥兒都是漢人,這次大宋又有趙官家御駕親征,所到之處的百姓們當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纔對,而且從壽州到潁州,再到沿路的州縣,各地的百姓也大多都是這個模樣。
所以那亳州的百姓說要爲王夜叉帶路,他雖然懷疑,但還是答應了下來……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也是對趙官家名聲的自信。
結果便被人給帶到了酈瓊的埋伏圈裡,自己還險些搭上了性命。
聽完這事兒,第一個說話的人是撫須的辛次膺:
“當年酈瓊率劉光世麾下四萬兵馬,裹挾了十萬百姓投北,莫非那些百姓不記恨他?”
很久沒有說話的楊沂中回答道:
“亳州的百姓是不是被酈瓊帶上北來的人還不能確定,但這半年來,趙都使與沂中與酈瓊多番交手,倒是也瞭解到了點內情。”
“說是前年王將軍取下亳州之後,又退了回去,完顏兀朮本來是要屠城立威的,卻被酈瓊以性命作保,這才護住了一城人的性命……所以本地百姓對其皆是感恩戴德,認同至極。”
“我等幾番攻打不下,也確實是因爲那城裡頭上下齊心的緣故……反正百姓們自發地爲酈瓊做事,陷阱、下毒、縱火,雖難以傷筋動骨,卻也的確是讓人頭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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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思索了一陣,發問道:
“還有嗎?還有別的原因嗎?”
趙密朝着皇帝作了一揖:“亳州城防其實還好,若是拼起性命來,也總是能啃得下來的,只是傷亡的代價能不能承受罷了……主要是現在的酈瓊所部,正是當年的劉光世的兵馬,這些人從軍資歷深,從軍時間也長,在兩淮各地都有着不少的人脈,比如說這宿州……”
“宿州距亳州近,酈瓊的人當年也接手過這裡,在此地娶妻生子者衆多,若說是全然與酈瓊的人沒有關係的,不過繆繆。”
“咱們一有動靜,那邊很快便能夠知曉,先機這種東西,對於我等已然是不存在的。”
劉邦已經把神臂弓擺到了一邊,托腮思考了起來,良久,他才提出了一個假設:
“酈瓊有沒有可能招降過來?”
這一問,不只是三將,連着周圍的人全都搖起了頭,趙密接着道:
“您一定是覺得,上次王……王將軍拿下亳州,是酈瓊刻意讓出來的。”
“難道不是?”
趙都使難得苦笑:“從王將軍受伏之後,我等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便派人去招過安了。”
“可是那賊將假意應允,實則卻是又設下了天羅地網……若不是臣見他答應得爽快,連要求也沒提,加上王將軍的前車之鑑,只派了一百個兄弟過去,恐怕上次的時候,就已經是再見不到官家了。”
確實是有些奇怪,一個慫包不會在忽然之間就變成用兵入神的將軍的,酈瓊既然如此反覆,便肯定是有別的原因在。
只是到底會是什麼呢……
那四萬叛軍對宋國人的作戰方式瞭如指掌,又在酈瓊的帶領下變得無比的齊心,現在看來,亳州城裡的駐軍已經有了一支精銳之師所擁有的一切東西。
他們還能做到知己知彼,這仗,當真是不容易。
拍了怕屁股後的泥土,劉邦站起了身來,不過他手裡的神臂弓,又一次對準了趙密和王德。
“事情老子知道了,但是你們兩個乾的這糟事兒,老子心裡頭確實是過意不去。”
“這樣吧,接着打,最好給老子打死一個在這兒,另一個……便饒去了他的性命。”
衆人不知道趙官家爲何忽然變了臉,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他催促着:
“打!”
王德的氣兒本就沒有過去,加上剛纔多捱了一拳,現在又有了皇帝的准許,立馬就朝趙密撲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