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莫須有
殺人全家這種事情,說出來沒什麼。
但真要去做的話,還是要承受很大的自我壓力的。
劉邦本來沒打算取了秦檜家人的性命,可是有人要去取的話……
他也沒有攔着的道理。
負責在秦府盯梢的是皇城司的人,之前的皇城司指揮使本是個宦官,被他給換成了種雨的親哥,自己未來的大舅子。
種風。
“全死了……”
看着皇帝似有不忍,種風勸慰道:
“官家,這天下盼着行這好事兒的人不知有多少,如今有人替大家了了大願,倒是省卻了不少的功夫。”
這小子剛從民間義勇變成了正兒八經的朝廷編制官,對皇帝也不甚瞭解。
機靈是機靈了,但這話,怎麼也不該明着說出來。
“秦檜還沒回去?”
種風笑道:“適才最新的消息,說的是剛到了府前,想必現在已經是入府了。”
“官家除此禍國殃民的奸佞,當屬我大宋之福!”
劉邦再也忍不住:“你小子能不能閉嘴!”
他看着周圍的衆人,剛剛升爲樞密使的張俊、還有兩個樞密副使韓世忠和岳飛,加上劉錡趙密,辛次膺陸宰蘇符胡銓……
除了養傷的劉子羽和牢裡的楊沂中不在,這宋國中樞的人基本上是全到了。
這個種風像是沒有腦子,身爲皇帝,去圖謀自己大臣的性命這種事兒,知道不就得了。
非要說非要說,還要說得那麼大聲,不是看他妹子的情面上,少說也得賞他兩百個巴掌。
“秦檜是宋國的宰相,他家人出了禍事,老子很難過,但是這事兒與老子無……”
無關的‘關’字還沒說出來,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秦檜到了,你們的人露面了嗎?”
雖然不知道皇帝爲什麼要脫了褲子放屁,但他想要秦檜死這件事兒,是決計沒錯的。
種風忙道:“沒有,待那幾人把秦檜也……”
他朝着自己的脖子比劃了一下,眼睛露出兇光:“到時候,咱們再螳螂捕蟬,將其一舉拿下!”
話還沒說完,卻見趙官家已經從這東華門上的闕樓下了去,只感覺面前像是吹過了一陣風,一瞬間,面前的衆人便消失了。
種風弄不清楚這些個人在想什麼,連那個跛腳的老頭也好似迴光返照了一般,竟然還跑在了張俊等人的前頭。
讓種指揮使忍不住咂舌:也忒心急了些!
宋國一羣高層拍着大馬,在皇帝的帶領下,此時也顧不了那麼許多,直接在那朝天門的官道上奔馳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皇帝在急什麼,同樣的,他們很多人比皇帝更急。
秦檜可以死,也必須死。
但不能死在別人的手裡……不然的話,那便是白死了,還不如讓他活着。
像是種風那樣的,只知道皇帝想要秦檜死,還以爲借刀殺人是如了皇帝的意願……便是典型的小民想法了。
從皇宮到秦相府不過一里的路程,這裡靠近六部衙門,是臨安城最爲金貴、治安最好的地界兒。
也幸虧秦相爺住得近,衆人趕到只用了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不然的話……
他還真得早死上些時間,虧了大發去。
皇城司的人見皇帝來了,紛紛跑出來接駕,劉邦微微喘氣,問着領頭的那個:
“進去多久了?”
“約莫……有一炷香了。”
取了神臂弓,劉邦喊道:“衝將進去,把人救下來!”
說着,便要埋頭往裡面闖,卻被胡銓和辛次膺幾個攔了下來:
“官家,我等之前商議了一下,若是給秦檜安個私通金國的罪名,雖然合適,可眼下兩國剛剛簽訂了和約,此罪有些勉強,可能還會驚擾了金人,到時候影響到了咱們的大事。”
“若以貪贓爲名……以貪贓爲名便處決堂堂宰相,也是說不過去的。”
“如此,咱們是不是治他個欺君之罪?或者謀……謀反之類的罪名,以說服天下人。”
幾人是擔心出了什麼意外,畢竟刀尖無眼,若是秦相爺不小心死在了裡面,第一時間便能拿個說法出來。
另外一個,便是不想讓皇帝像那些個當兵的一樣,以身犯險。
趁着他們幾個說話的功夫,身邊幾個將領已經帶着皇城司的人進到了宅子裡,劉邦甚至都能聽見韓世忠威脅人的聲音了。
他沒撈到活動筋骨的機會,適才微微熱起來的血又涼了下去,劉邦看着辛次膺,眼神在幾人的臉上不斷掃過。
最後,他才抓着胡銓的大鬍子,硬生生地拔了一根下來,痛的這個虯髯客齜牙咧嘴的。
這是懲罰,也是警告。
“不用了,不用什麼罪名,人人都想要他死,這便是最好的罪名。”
說完就想進去,明明就在眼前,卻不知道里面是個甚麼情況,讓劉邦有些心急。
胡銓又一次把他給攔了下來:“官家,還是得要一個的,畢竟是堂堂宰相,不可做得過於難看。”
“那就……”
略微思索了一陣,劉邦還是放棄了。
什麼罪名都行,但什麼罪名都不夠。
索性,就不要了吧。
沒有罪名便殺了他,某種程度上來說,更能體現出一種決心。
一種對於求和派打擊的決心,一種北伐的決心,也是一種……告訴衆人,這天下便當是他皇帝說了算的,決心。
“莫須有。”
說完這三個字,劉邦終於是擺脫了幾個文人的糾纏,連着辛次膺在內,幾人都被皇帝給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待劉邦尋着聲音最大的地方摸了過去,見在偏院裡已經站滿了人,
而那院中側邊的宅子,劉邦是認得的。
秦檜的書房嘛,上次自己還來送過魚。
此時那房子裡燈光亮得緊,瞅那掛在屋子裡的影子,這一家人恐怕是整整齊齊了。
“讓開,讓開。”
他一路摸到了門口,見岳飛幾人站在那裡,忙問道:
“如何,人還活着嗎?”
“官家,還活着。”
聽了這話,劉邦長舒了口氣,踏進了書房中,見劉錡趙密還有韓世忠,已經一人制住了一個。
而這書房,現在能夠容人站立的地方已經不多了,另外一邊全是屍體,進去的時候,劉邦還被一人的腳給擋住了,他將這位往旁邊一薅,這纔開了條路出來。
路是出來了,只是他這一動,連帶着一屋子吊着的各位都動了起來。
全都這麼晃盪着,哪怕是在場衆人皆是見慣了生死,此時也不免覺得……
何其壯觀。
“官家……”
劉邦點了點頭:“押出去吧……秦相呢?”
他看了一圈也沒見着人,兩手一攤:
“朕的秦相呢?”
劉錡頓了頓,朝着那書桌下方看了過去,劉邦心領神會,蹲下了身子來,終於見到了這個精瘦老頭兒。
他懷中抱着硯臺,整個人的眼神都有些渙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不住地發抖着,在看其胯間,已經溼了好大一片。
竟然……尿了。
劉錡低聲道:“我等進來之時,秦……秦檜剛被他們給掛了上去。”
“雖然沒有大礙,但應是被嚇着了。”
這話說得,任誰見了自己一家人被這麼掛着,自己也差點被掛了上去,不得被嚇着?
“秦相,秦相……”
劉邦輕聲的呼喊着,秦檜慢慢地把頭給轉了過來。
終於看見了來人的臉,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把硯臺往旁邊一丟,連忙從裡面爬了出來。
爬到了皇帝的身前,又重重地磕了個頭,口中大喊道:
“官家!金人要請無厭、狡詐無方,守禦之事萬不可緩!”
“臣太學學正秦檜,叩請陛下勿要求和!”
“開封府中守軍百姓男丁壯勇近百萬之數,金賊欺我甚過,我等當浴死求戰矣!”
“昔西漢絕於新室,光武以興;東漢絕於曹氏,劉備帝蜀;唐爲朱溫篡奪,李克用猶推其世序而繼之。蓋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
“京師之民可服,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師之宗子可滅,天下之宗子不可滅!”
“官家……”
秦檜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這些話兒說得義正言辭,說得門口的岳飛皺起了眉頭,幾個文官面面相覷,說得把兇手交給了皇城司的三個武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是個何種表情。
原來,秦相爺什麼都知道。
應該說,他什麼都沒有忘記。
這些話當年他便與上個皇帝說過了,今兒個又說了出來。
當年說沒事,可現在說……總是有些奇怪。
“秦相,”劉邦把他的頭給擡了起來,用袖子輕輕擦去他額頭上的血。
這老頭兒磕得太用力,頭皮都給蹭破了,竟然還沒有昏厥過去。
“陛下!不可和!”
“朕知道朕知道,你還記得那日朕與伱說過的話兒嗎?你當真是個大忠臣,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國家社稷。”
一面說着,劉邦一面朝着屋子裡的人甩了甩手,示意他們都出去。
沒人敢不從……只是讓皇帝待在這屋子裡,感覺有些瘮得慌。
而且,若是官家心軟,因爲秦相爺的這些話兒便改了主意……改了便改了吧,瞧那位的模樣,恐怕已經是患了瘋病。
等衆人都退了出去,劉邦又站起身來,把門給帶上了。
回頭時又推了那屍體一把,像是風鈴一般,屋子裡那些掛着的諸位,又動了起來。
也不知道吊遠一些,這些人真的是……劉邦忍不住吐槽,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地上的秦相爺那裡。
老頭兒口中仍是念念有詞,不斷地重複着‘不能和’‘當死戰’的話兒。
若是旁人見了,恐怕還真就以爲這是位竭力主戰的大臣。
“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猴孫王……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劉邦背了這句話出來,明顯地看到秦檜愣了一下。
“這是你年輕時候的夢,年輕嘛,朕年輕的時候也做過類似的夢,不過比你這個要稍微大一些。”
“朕也不知道你怎的就變成了後來的模樣,不過……說實在的,朕其實也不太感興趣。”
“這屋子裡沒有旁人,你大可不必裝瘋賣傻,省得朕好似一個人在唱戲。”
見他還是那副樣子,劉邦又蹲下了身來,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是傻子,爲何要把朕當做傻子呢?”
“主戰也好主和也好,你覺得,朕當真便會以此來辨忠奸了?”
秦相爺終於把眼神聚攏了起來,他看着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皇帝,終於是苦笑了出來:
“官家,您……變了。”
這事兒秦檜早就察覺到了,只是到了今日,他纔開口說了出來。
“人總是會變的。”
這話沒錯,可一個愛搞制衡的皇帝忽然間不搞了,這已經不能用變化來形容了。
“臣能問您兩句嗎?”
“問吧,能說的朕都與你說。”
秦檜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這才問道:
“您的憑仗是什麼?”
這是秦相爺最爲疑惑的一點,皇帝憑什麼敢這樣做。
憑什麼敢朝着文官下手,憑什麼敢殺張通古,又是憑什麼,敢如此的信任那羣武人。
這是連他先祖都沒做到過的事情,秦相爺實在是想不到,這位拋妻棄母的康王殿下,敢這麼做的理由。
“嘖嘖……”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理由是因爲……朕的信心。”
沒等秦檜追問,劉邦藉着說道:
“是對於御人的信心,也是對於征戰的信心。”
“不管是做什麼,怎麼做如何做做到什麼地步,說實在的秦檜,你或許理解不了,現今天下之於朕,是一個多麼好的局面。”
“翻看你宋國的史書,宋國之患在哪?不在外,而在內,在軍中將閥朝中文閥的身上,你知道對於皇帝來說,這些纔是真正的內憂嗎?”
“而現在,朕需要處理的事兒只有一個,便是那北地的外患,每次想到這個,朕就忍不住的高興。”
“這個皇位,栓條狗都能做得很好。”
秦相爺像看個怪物似的看着皇帝,他有些忍耐不住:
“官家既與士大夫治天下,如何可信那些個武夫!”
“他們不受聖人教諭……官家,莫不是忘卻了陳橋驛之事?”
“哎,”劉邦擺了擺手,“朕說過了,朕有信心。”
“朕只怕庸才,不怕人反。”
“大宋數個皇帝,每個人都在想着維護這趙家的統治,維護着維護着就把這半壁江山給維護沒了。”
“武將勢大、跋扈、囂張,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皇帝昏庸無能沒有骨氣,那纔是最大的問題。”
秦檜再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他回頭看向自家人的屍體,沉默了很久。
“臣明白了,臣不再被官家所需要了。”
“如此,還請陛下賜臣兩畝薄田,讓臣過了這晚年吧。”
除了親兒子林一飛之外,他家裡人全都死了。
有個親哥,也早都因爲自己要議和一事,與自己斷絕了往來。
說哀莫大於心死,雖然秦相爺的心沒有死透,但少說也死了一半了。
畢竟金人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
而在他看來,皇帝明明可以放着金人殺了自己,卻還是挺身出來,還與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
至少,還是念着一絲舊情的。
卻不料劉邦聽了秦相爺的安排,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了否定。
“秦相,你的命,朕還是要的。”
秦檜愣了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官……皇上?”
劉邦很平靜:“朕與你說了這麼多,又不是閒的,這不是在補償你嘛。”
“而且……朕其實有個問題也在心裡面藏了很久了,一直沒好意思問你。”
“今日咱們君臣坦誠相見,朕與你說了這麼多,你可不能有所隱瞞,當如實相告纔是。”
秦檜哪裡聽得進去,不斷地回憶起吳表臣和張通古的慘相,整個人又趴在了地上: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念着臣這些年間沒有功勞,卻也爲您做了不少的事兒……您不能這麼對臣,您不能這麼對臣啊皇上!”
這聲音悲痛無比,透過這書房傳到了外邊,大夥兒出奇地保持了一致,一致地沉默。
“朝中還有不少求和大臣,臣能幫您說服他們,您需要臣。”
“岳飛,他日若真北伐事成,您也需要有人來替您解決了他。”
“還有,還有金人!臣在金國頗有人脈,若咱們裡應外和,北伐當少了萬千的阻礙!”
“……”
他此刻到真像是瘋癲了起來,一會兒扯着東,一會兒扯着西。
還不住地喊着岳飛的名字,質問他明明答應了自己,卻爲何言而無信。
聽得門外的嶽鵬舉走遠了一些,等徹底聽不到這位的聲音了,才靜了下來。
說實在的,皇帝已經給秦檜判了死刑,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
岳飛也說不出來,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好似多年的願景成了真,總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自己胸口的這股悶氣,其實是壓力,巨大的壓力。
秦檜死了,纔是這北伐的第一步。
這一步走了太多年,現在當真踏出去了,也就代表了一件事兒:
以前敗了,或許還能有個上下不齊心的理由。
現在若北伐還是不成……皇帝將面臨着巨大的質疑,而且此番背盟,斷然沒了再和的機會。
連着他在內,宋國君臣已經沒有了退路。
劉邦也不攔着秦檜,自顧自地繞到了他的書桌前,翻看起了這位寫的字兒。
秦檜活着的理由或許有很多,但他非死不可的理由同樣也很多。
更何況議和一事傳了出來,正如他與岳飛說的那般,天下人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
沒人比他秦檜更適合了,物盡其用嘛。
見了皇帝這副模樣,秦檜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皇帝既然有話要問自己,那便是自己現在僅存的唯一憑仗了!
他又爬到了劉邦的腳邊,拉着他的袍子前擺:
“官家,您有話要問臣,您儘管問,只要能留老臣一條賤命,臣什麼都告訴您!”
本來還在感嘆這老頭闊綽得很,這寫字用的毛筆竟然是玉做的,聽他問起這個,劉邦不露聲色地將筆收了起來,然後非常好奇地看着秦檜:
“你當年在金國,當真與那完顏昌……”
秦檜的表情呆滯在了臉上,徹底地變成了死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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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安表示:無所畏,反正我會出手殺穿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