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陸子游用旁門左道對她動了手腳,她這般超脫世俗的珞珈山仙子,怎麼會因爲在小鎮不小心踩到狗屎,從而遷怒那個好心的少年,甚至化作惡婦將那少年的長生橋打斷?
沈先生接着說:“可惜你運氣不好,打斷了一個心性很好、運氣不錯的窮少年的長生橋,少年雖窮但卻不窮膽氣,於是你要殺他,他也只好殺了你,這就是他所認爲的因果報應。”
蔡雲霞有些茫然:“那麼沈先生您爲何要救我?”
沈先生:“陸家那小子的機緣是從韓如星手裡得來的,陸家老鬼陸子游怕韓如星活着,成爲陸家那小子的因果,日後影響陸家小子的大道機緣,因此想要借刀殺人,兵不血刃的斬斷這段因果,然後自己又不出手沾上鮮血,所以纔會選了一個對陸家有覬覦之心的你,當然也正是因爲那些日子你的心防疏鬆,才能讓陸子游有機可趁。”
蔡雲霞 咬了咬牙:“流晶湖這筆帳,我珞珈山記下了,日後沈先生有什麼用得到我蔡雲霞的,儘管吩咐。”
四顧城的少城主雲瀾也俯身行禮:“多謝沈先生救命之恩,四顧城沒齒難忘。”
沈先生微微一笑:“雲瀾,如今你還不能代表四顧城吧?”
雲瀾:“雖不能代表,但沈先生有所求,雲瀾一定竭盡全力去辦。”
沈先生:“小鎮快要崩散了,你們知道了嗎?”
雲瀾和蔡雲霞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沈先生接着說:“韓如星那個少年你們也不要記恨放在心上,我希望小鎮的人你們能帶走一個是一個,至於那些機緣能得多少便得多少,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帝座顧義飛已經死了,若不是他死了,反補了龍淵洞天,或許小鎮已經快要煙消雲散。不過有了帝座的反補龍淵洞天仍然支撐不了太久了。”
雲瀾和蔡雲霞頓時震驚了。
他們沒有想到他們昏迷這段時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情。
帝座顧義飛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十大仙朝如今在人族天下的代言人。
誰能殺得了這般超凡的人物?
更何況帝座的夫人乃是掌人族一方風雨的傾國傾城弋小倩。
沈先生看出了他們的疑惑與不解:“帝座顧義飛是死在太平真人的陰謀與劍下,不動如山陳不周和氣吞山河齊王孫都出手了。”
雲瀾和蔡雲霞滿眼驚駭。
他們當然知道不動如山陳不周和氣吞山河齊王孫是什麼人。
八方風雨之中的兩位都出手了,太平真人也出手了還親自佈局,帝座顧義飛才死去,通天大物果然是人族最難殺的存在。
當然雲瀾和蔡雲霞更加驚駭於他們昏迷期間,龍淵洞天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情,只怕他們身後的人往後的計劃和推算都會有變,人族局勢也將發生玄妙的變化。
十大仙朝的聯盟或許會因爲這場變動而變得更加牢固。
而十大仙朝與三教、神國之間的矛盾一定會不斷擴大。
難道太平真人想要挑起三教、神國與十大仙朝之間的戰爭?
雲瀾和菜雲霞不愧爲四顧城與珞珈山最優秀的年輕一輩。
只是瞬息之間便洞悉了太平真人陰謀詭計的可怕。
雲瀾和蔡雲霞對視了一眼。
“沈先生我們不會再爲難那叫韓如星的少年,對小鎮的人也會以禮相待。”
他們很是誠懇地說着,經過這一次事情,他們必然不會再看輕小鎮任何一隻螻蟻。
或者說這個小鎮根本就沒有螻蟻。
沈先生笑着說道:“就算你們想要對韓如星那個少年如何,恐怕也不能了,因爲昔日影王朝的第一刺客聶政,已經決定把他的衣鉢傳給韓如星了。”
雲瀾和蔡雲霞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驚駭。
影王朝可是曾經的第一刺客組織。
作爲第一刺客組織裡的第一刺客,該有何等恐怖的能力和本事。
如果那個叫韓如星的貧寒少年,真的得到了聶政的衣鉢相傳,那麼不僅四顧城恐怕就算加上珞珈山,都要對這位少年以禮相待。
因爲人族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會不敬畏一個通天的刺客。
就在這時候,站在如鏡子一般湖面前的年輕書生微微一笑:“其實以禮相待有時候比起以禮相待,卻是落了下乘。”
雲瀾和蔡雲霞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瞬間便想到了什麼。
……
……
“什麼是劍?”
在小鎮的東門前的草廬旁,下作無恥的單身漢聶政和韓如星坐在門前,看着遠方緩緩而下的夕陽,展開了這樣一場對話。
韓如星沒有說話,因爲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ωwш ▲ttκǎ n ▲CΟ
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過廣泛。
聶政並沒有在意韓如星的沉默,而是接着說道:“那些筆直的是劍,那些鋒利的是劍,那些河流是劍,那些江川是劍,天空裡的雨線是劍,那些直直的道路是劍,那些路邊的雜草也是劍。”
韓如星忽然想起了昔日太平真人傳授自己心法時,說過的劍宗的劍道,於是忍不住問道:“難道這就是劍宗的萬物一劍?”
聶政搖了搖頭:“是也不是,你只聽過萬物一劍,可曾聽過一株草也可斬日月星辰?”
韓如星瞪大了眼睛,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一株草怎麼就可以斬日月星辰了呢?
聶政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僅一株草可以斬日月星辰,一粒塵有時候也可以填海。”
韓如星滿臉震驚想,顯然聶政口中的那個世界,對於韓如星來說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他已經見過了一杆槍可攜滿天風雨,一劍可定萬里,卻沒有見過聶政所說的那些風景。
聶政微笑着掏出了一塊破布。
那塊布黃得就像大地上的泥土,看起來很是陳舊古老,彷彿經歷了無數歲月的洗禮。
“這塊布是我偶然間得到的,上面畫着一株草斬落了日月星辰,我不知道那株草叫什麼,更不明白爲何這樣一株草竟然可以施展出如此可怕的劍法,但我學會了上面的劍法,然後成爲了人族最頂尖的刺客。”
聶政的語氣很是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家常便飯的事情,卻讓韓如星目瞪口呆。
只是那塊看起來很破的破布上的劍法,聶政學會了就成爲了人族天下第一刺客。
那麼當初那一株可斬日月星辰的草,又該是何等可怕?
說到這裡,聶政忽熱轉頭看向了韓如星:“你想學嗎?”
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這般心平氣和的聽一聽韓如星的想法。
當初太平真人教給他劍宗心法的時候,也沒有問過他想不想學。
至於沈先生向來如沐春風,但卻也沒有真正教給他什麼東西。
倒是這個下作的單身漢聶政,卻真的願意放低身段,去問一個穿着破草鞋的少年這樣一句話。
韓如星:“你曾經殺死大魏丞相從容而退的事情是真的吧,你應當也不比藍真人和太平真人差不多少吧?”
聶政:“你不是一直信任我曾經殺死過大魏丞相?不過與藍真人和太平相比,我卻是自吹自擂了,這個世界上誰比得上那對妖孽般的師兄弟呢?”
說到最後,他卻是自嘲一笑,眼中閃過一道銳芒。
如果不老林真的在太平真人手中,那麼他最後刺殺的人,將是人族最強大也最可怕的人物。
那個一劍曾逼退魔族三十萬大軍,影響了人族數個時代攪弄風雨,令所有通天敬畏的存在的劍客,是壓在天下所有修行者心裡的一座大山。
聶政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沉重的事情,反而是看向了那個穿着破草鞋的貧寒少年。
“不想學也得學。”
聶政咬牙切齒、十分兇狠地說道。
韓如星有些無語,他確實不敢去學這麼強大的劍法。
因爲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去往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然而還未等韓如星開口,聶政突然垂頭喪氣下來。
“我時間不多了,整個龍淵小鎮的時間也不多了,韓如星我不想後繼無人,當然不是傳宗接代的意思,雖然在我們人族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傳宗接代的確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我更想將這套劍法傳下來。”
他滿臉認真地樣子,很容易讓人動容。
於是韓如星動容了。
這個穿着破草鞋的貧寒少年問道:“爲什麼是我?我知道我的天賦很不好,完全比不上曹樂,氣運根本無法與顧薪辰、寧少益相比,我可不認爲我在小鎮年輕一輩有什麼過人的地方。”
聶政微笑着說道:“你比較勇敢,而且心性極佳,所有人都以爲修道最重要的是根骨、天賦、氣運什麼的,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道心,若是道心不堅,多少天驕才女都隕落在了大道上,有人走火入魔,有人被他人當作墊腳石踏下之後,一蹶不振,從此消失在時間長河裡,有人心魔叢生誤入歧途,若沒有一顆堅定向大道卻又平和不焦躁的心性,拿什麼登臨絕頂?”
韓如星俯身行禮:“就是怕辜負了您的期望。”
聶政搖了搖頭:“你向來太小看你自己了,有誰能夠踏入風雨而不死,有誰能在短短時間將劍宗的心法修煉得這麼好,有誰能以螻蟻之軀差點殺死雲瀾與蔡雲霞,儘管這是在形同末法時代的龍淵洞天。”
韓如星:“我怕學不好。”
聶政笑了笑:“你會學好的。”
就在這時候,天邊出現了一個劍客。
那個劍客穿着青衣,看起來很是年輕,也很普通。
這樣的人儘管看上去幾百眼,都很難讓人記住,因爲他實在沒有什麼出衆的地方。
當然最出衆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那一身青衣。
白三穿青衣、寧啓穿青衣、寧青青也穿青衣。
但沒有一個人的青衣,如同這個年輕人的一般新奇。
如果一個人看向他,第一眼肯定是看向他那件新奇的青衣。
如果一個人記住他,那麼肯定也只能記住他那一身新奇的青衣。
聶政看向了那個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個人明明在天邊卻只用了數步,就走進了小鎮。
他扔給了聶政一袋劍宗的請神錢,便在草廬前坐了下來。
他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聶政身旁,就像是一柄等待着隨時出鞘的利劍。
青衣人看向了韓如星:“這就是你選中的弟子?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似乎不是很行。”
聶政笑着說:“那是你眼光不行。”
遭到了青衣人的否定,韓如星並沒有沮喪也沒有生氣,只是很平靜地向着那青衣人行了一禮。
“見過前輩。”
青衣人有些詫異地看了韓如星一眼,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穿着破草鞋的井底之蛙,竟然能夠擁有這樣的氣度。
然而還未等他發表什麼,聶政卻是忽然緊蹙着眉頭問道:“查到了些什麼。”
青衣人:“不老林現在在一個叫做西皇的人手裡,那人是西海劍神劍惜別的師弟,如今四海城的城主,地位極其尊貴,我們想要殺了他很難,因爲西海劍神可是不比藍真人和太平好對付的主兒。”
“不過我還知道太平真人去過西海劍閣的後面,也是那天之後,西皇這個人才從西海劍閣後面的霧島走出來,成爲四海城的城主,手握不老林。”
聶政:“看,我就說西海劍閣哪有這麼大的力量和本事,能夠滅了咱們影王朝,看來這不老林十有八九就是太平真人的,現在的他在孤身不斷推動人族局勢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所以他把不老林留給了西海劍閣,希望西海能夠在人族替他攪弄風雨,把局勢弄得更亂一些。”
青衣人沉默了。
太平真人,那是人族一個時代的禁忌,曾經殺過北溟老魔,更劍挑過天下。
如今能與太平真人一較高下的,也只有太平真人的師兄藍真人了。
聶政看着沉默的青衣人。
“你怕了?”
面對太平真人那樣的人物,誰能不怕?
青衣人點了點頭:“我怕了,但如果你決定那樣做,我還是會拼了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