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已經是兩百年後……
明通,清寶十五年秋,武林勢力三分,各自爲政,互不干擾,維持着微妙的平衡。萬法門、瓊新派、千霖山,呈三足鼎立之勢。
此間世風和諧,民間文化百花齊放,尤爲精彩的是世面上各種志怪話本,不管是鄉野市井還是這城裡酒樓飯館,隨處都能見到搖頭晃腦說書人,那書生與狐精的故事卻是沒有人聽的,人們聽膩了。這要是你的故事不新穎,決計也是吸引不了客人的。
這一日祁明心照例是易容成一個白鬍子老頭,走進一間酒樓,那中間的空臺上沒人,正是等着他的,他便邁着四方步氣定神閒的走了上去,摸摸了面上的鬍鬚,他先是咳嗽了兩聲,緊接着坐的闆闆整整的擺好架勢,就半眯着眼不動了,直到下面響起催促的聲音,他纔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起來。
“昨日說到這荷花精族內禁草遭阻,那今日我們接着講。且說這荷花精知道自己相好的被抓了,他能不急嗎?
他也急啊,於是他就不再理會他這羣族人,要出去救人,這不,就到了那雪山頂上。
那百花門的長老已經早早的到那山頂等着了,一到二人便大打三百回合,竟是勝負難分,這百花門掌門是個心狠手辣的,當下便使詐了,將事先準備好的毒抹在了劍上,這精怪一時不查,竟當真就中招了,你們猜後來怎麼着?”這老者說道此處,竟是故弄玄虛的停了下來。
這下哪能行,旁邊的人全都開始起鬨了,梗着脖子在喊:“這個時候了,你還賣什麼關子,想不想要錢了!快接着講呀!”
老者便又開始講了:“那荷花精原本就不怕那返魂草,這下可把那百花門的掌門氣了個半死……”
“好……好……痛快,剩下莫不是這精怪把那該死的百花門掌門打死了?”
“是啊,是啊,這種壞人怎麼能讓他活着……”
底下的人議論紛紛,老頭便接着講起來……
這時旁邊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擠到了這酒桌間看到了,一臉詫異,便向他旁邊的人問道:“怎的這個老頭這裡這麼多人,我才幾天沒來,對面那家居然沒人了?”
“這你就不知道啦,這個攤位纔講沒幾天,我也是被人拉來的,仔細聽了一會,倒是有意思的很哩,講的是一人和一個荷花精的故事,要說這兩人別提多曲折了……”
這答話的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打斷了:“吵什麼吵,要吵別處去,別打擾大爺聽書!”一個虎頭虎腦的漢子看着兩人兇狠的說道。
兩人聞言噤聲,互相對視一眼,眼中興趣卻是比剛纔還要大了,正準備好好聽的,不曾想就這麼一會的功法,都還沒聽夠,就聽老者說了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你還沒說這倆人在一起沒呢,怎麼就沒了?”
“是啊,那精怪到底是因爲什麼纔沒死的,你也沒說……”
眼看人都吵起來來了,不光這幾人不樂意,旁邊幾個年輕的紈絝更是火的不得了,作勢就要去抓老頭,可是抓來抓去卻發現這老頭竟滑的像個泥鰍,幾人竟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摸到。這就怪了,幾人兀自在那邊疑惑不解,這老頭幾個閃躲間,居然就這麼瞧不見了。
旁邊的人還在那原處翹首期盼,卻不曾想祁明心早不知什麼時候就甩掉了僞裝,徹底脫身,這會正在對街那邊彎着腰,捂着嘴笑的停都停不下來:“哎呦,娘喲~笑死我了,你們都找我要結果,可是這結果我也不知道啊,這話本原本就是隨便在山上找的呀,唉,一羣小傻子,又有錢可以揮霍啦……”他將手心的荷包顛了顛,心裡美滋滋的。
理了理頭髮,蹲到一個小巷子裡搗鼓了一番,出來時祁明心竟是又變了一副面孔——他居然是個易容高手。
朝着西街那邊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他又喊了一嗓子:“小花,走,我們接着找樂子去。”
居然是一匹棗紅色的馬跑了過來。
不多時,祁明心就到一了處茶館落了座,小花也被栓在了路邊樹旁。
平山茶館是個小茶館,頂是個草屋頂,下面也只有幾張桌子,坐落在這平山縣的雪山腳下。九月的天如火如荼,這小茶館卻是清爽的厲害,零星坐着幾桌客人,有的在此地弈棋,小二也不驅趕,反而閒時還會時不時的去看上一會。
周圍縈繞着並不雅緻的茶香,卻也不顯粗鄙,旁邊的樹自顧自的綠着,在遠處雪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翠。
路邊一大一小兩個小童,大概五六歲光景,正在你追我趕,小的那個口裡還不停的嚷嚷着:“大哥,可說好了,要是你輸了,就得帶我去雪山那邊玩,都說那邊有妖怪,妖怪長什麼樣子,會有三個手嗎?或者三個頭?”
大的那個回道:“那還能有假,大哥啥時候騙過你,可是你得先跑贏我,哈哈哈,來呀!”
這時一個婦人神色慌張的跑過來一把抓過兩個小童,還衝着不遠處雪山方向拜了拜,嘴裡也是不停的說着:“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又過轉身,怒氣衝衝的對身邊兩個小的說道,“瞎說什麼,大雪山上也是想去就去的嗎?你爬的上去嗎?都給我回家,幾天沒捱打,你們都上房揭瓦了。給我回家!”說罷一手拎着一個小童走了。
這邊幾個正在喝酒的漢子正好意興闌珊,不巧看到了這一出來了些興致,衝小二招了招手問道:“你們這邊怎的回事,我一路過來聽過幾次妖怪神仙的話語,本來以爲大家是話本聽多了,胡傳的,可看到好多人的反應好像不像。這會又聽到一次,當真是這地方有什麼情況麼?”
小二隨即小跑過來,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客觀是外地人吧,那不知道正常。我們這個茶館是祖上一直傳下來的,規模雖不大,卻有些年歲了,客觀你問我可算是問對人了。這裡人都長壽,而且少病,幾位路過此地時,可是發現此地少醫館?”
絡腮鬍的大漢點了點頭又問道:“可這個和妖怪有什麼關係呢?”
小二又接着說:“客官有所不知,我們當地人所用的水源,就是從那雪山上來的,這裡的人都又多長壽,所以大家就紛紛猜測和這水有關係。
每到每年六月份到九月份這個時候,附近大人小孩總會在睡夢中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醒了卻是聞不到的。漸漸的,大傢伙就開始傳聞有妖怪,有神仙。
只是雪山常年低溫,從來沒有人進到雪山深處。我小時候聽祖輩講的時候還挺害怕的。現在有時候我自己也會在睡夢裡聞到香味,第二天起牀神清氣爽的,後來就慢慢不怕了。還挺開心的,誰不想身體健康呢。
說起來要是真有個妖怪神仙的,也該是個好妖怪吧。這邊人對這個事特別忌諱,都不讓說,說是怕把神仙衝撞了。誒,不說啦,客官不是本地人,不瞭解也正常。”說完他就笑着衝這桌客人擺了擺手,小跑着忙去了。
幾個漢子聽完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轉身又覺得該是無稽之談:世間若真有神仙妖怪,那怎麼從未見過呢,多半也是這附近的人故弄玄虛。
這廂小二被不遠處的一位客人喊過去了,不知道爲什麼,這小二剛纔挺能講的一張嘴,這會卻是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了。
眼前這人的臉,用四處有溝壑來形容也不爲過,臉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凸起,搭配上各種顏色的斑點;一字眉,字面意義上的,眉心也有許多黑色的汗毛。眼睛倒是出奇的黑。朝天鼻,嘴略薄,顯得有些鋒利。
饒是小二見多識廣,看到這人面相也難掩詫異之色。
看這人看身形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除開臉不說,身形卻是自成姿態,頭髮用一根青色髮帶堪堪纏在頭髮末端的地方,一身簡單的青色長衫,身上並無多餘配飾,單看背影還覺得這人是個翩翩佳公子。
這公子就是方纔易容遛馬的祁明心了……
“公……公子,這邊要喝……喝點什麼茶……茶呢?”小二這邊結結巴巴的問道,他總是忍不住的往這人臉上撇去。
祁明心也有些意思,看到小二這幅模樣,就這麼把手肘擱在桌子上,用手撐着臉,一臉興味的和他對視起來,另一隻手也沒閒着,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指尖敲着桌面。小二問他話,他也不答。
眼瞧着小二臉都紅了,他纔像是完成了什麼壯舉一般,愉快的朝小二說道:“我不喝茶,你能幫我照顧下我的馬麼?大概兩三天,它很好照顧的,不挑食。”說罷用手指了指遠處拴在樹邊的一匹棗紅色的馬。
來茶館不喝茶,卻是要寄養他的馬,這人也是好生奇怪。
只聽祁明心又補了一句:“它叫小花,不開心了會給你翻白眼,你只要帶它散散步就好了。”
小二這會表情又變了,這人奇怪,怎麼連馬都天賦異稟?
這人說完也不等人回覆,自顧自的留下一錠銀子晃悠悠的走了。
隱約瞥見他左手無名指上好像有個紅色印記,這人手好像還挺白,但是這臉咋就這麼黑呢。也是怪。想罷搖了搖頭,去牽那頭神奇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