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心來不及震驚, 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朝着他的方向來的,他反應迅速, 泥鰍似的滑到一個小孩的牀底下, 沒多久, 就有幾個人尋了過來。
只聽其中一人壓着嗓子憤怒地說道:“不是說有個人跑了進來嗎, 這會怎麼沒看見, 當真是長翅膀飛了不成,給我找,找不到你們明天就別吃飯了!”
祁明心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 想來這些人是擔心吵醒這些孩子,後來這些腳步聲就四下散開了, 應該是找人去了。
他現在比較想知道這進來的人是敵是友, 既然不是從他來的地方進來的, 那就說明他先前的思路是對的:這裡確實有多條道路可以進來。
他不動聲色的躺在牀底,確定一絲聲響也聽不到, 這才慢慢的從牀底挪了出來,人還沒站直,卻被面前的一道人影嚇了個半死,卻是一個小孩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黑暗中揹着光, 祁明心也沒看清楚是誰, 連忙捂住這小孩的嘴, 把他拖進牀底, 這小孩也奇怪, 竟然沒有掙扎。倒是祁明心在這小孩身上隱隱約約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他鬆開小孩,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小孩怯生生的低聲說了一句:“是我。”
祁明心這會還處於膽戰心驚的狀態,乍一聽到聲音,便張着嘴一直“哦哦”的示意着。
這小孩是方雨下山後從流蝶谷出來的小童之一,平時一直不怎麼說話,存在感有些弱,名字叫辛生,那熟悉的味道正是從他腰間的荷包中傳出來的,流蝶谷每個小童都有一個荷包,裡面裝的都是一些香料之類,想來是時間太久,荷包的香味淡了不少,所以祁明心一時沒有聞出來。
是自己人那就好說了,他連忙把小孩放了出來,讓他躺好,又摸了摸他的頭,簡單跟他交代了兩句就貓着腰走了。
現在,他得去摸摸那方纔潛進來的人的底。
輕聲輕腳地貼着牆慢慢走着,他心裡有些嫌棄,這地方有個不好,就是沒有什麼遮擋物,除了牀什麼都沒有。
離開這個忒大的屋子後,他面前出現三條道,比他來的路寬上不少,這下糟心了,該走哪條?男左女右,那就走右邊那條吧。祁明心就這麼隨意的決定了前進的方向。
晃悠晃悠走了一路,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什麼都沒有,他也不急,權當是熟悉路線了,走了一會,又出現了一道分叉路口,這次他往左邊走了,路上安靜異常,連只老鼠都沒有,過了一會他感受到一陣風拂過,有人!
他頓時屏住呼吸,貼在牆上不動了。
來人也不傻,像是也察覺到了他,同樣半天沒動,眼看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那邊的人先沉不住氣了,朝他的位置慢慢走了過來,看那牆上的影子,手中還握着劍,只是這劍還沒出鞘就被祁明心給懟了進去,這人頓時也慌了,不曾想他旁邊還有一人,這人馬上就出手攻向祁明心胸口,祁明心本能的往後一閃,躲了過去,這兩人便想追擊,可他們功夫似乎不怎麼樣,反倒被祁明心捉住了手,他將兩人的猛的撞在一起,頓時就響起兩道哀嚎……
祁明心只覺得這聲音又有些耳熟,難道這一晚上碰上的都是熟人?
他一時沒把這聲音和人對上號,於是謹慎的出聲問道:“來者何人?”
誰知這倆人一聽他說話立刻就不動了,祁明心不明所以,這是怎麼回事,他又沒點他們的穴。
下一刻這兩人突然就跪下了,嚇的祁明心馬上就站到了邊上,說道:“我的娘,嚇死我了,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我要是受下了,可得折壽的吧,我還想多陪卞昱清幾年呢!”
眼看他一蹦三尺遠,這兩人便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恩人,你的聲音我是不會忘的,你就是在雪山救了我們兄弟的人。”
“……”祁明心一時無言,這怎麼就在這裡碰見了,不過他也鬆了一口氣,這好歹是友不是敵,雖然這兩人功夫不怎麼好,很有些繡花枕頭的意思。
他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但是這兩兄弟看上去卻是激動的很,又小聲問道:“祁兄怎麼來到這處地方的?”
祁明心有心想說:你們是怎麼來的,我就是怎麼來的,轉念一想又覺得似乎不大妥當,於是便隨口謅道:“我師傅帶的小童走丟了,尋到這處來的。”
其實也沒有錯,出了辛生外,這裡肯定還有從流蝶谷來的小孩。
這文武兄弟聽了,黑暗中點了點頭,又說道:“祁兄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我們幫你一起找。”
祁明心沒說話,這對兄弟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這會竟是輕車熟路的帶着他走到一處寬闊的房間裡頭,還在裡頭點起了燭火,他瞬間就對這兩兄弟刮目相看了,決定不在心裡稱他們爲繡花枕頭了。
這下燭火亮了起來,文武兄弟卻是一臉呆滯,祁明心奇怪的看着倆人,這纔在心裡誇完,怎麼又是一副傻樣子了,怎麼這麼不經誇呢!
這肖武結結巴巴的看着他,那眼都直了,說道:“沒……沒想到,祁……祁兄長的……這麼好看啊……”
肖文也是看着他的臉,有些詫異的模樣。
祁明心摸了摸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好久沒有易容了,他心裡想道:我這算什麼,雖然我時常自詡平山縣第一帥,可是比卞昱清,那不知是差了多少。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想那人了,還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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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兄弟看着祁明心的臉色一變在變,最後看起來像有些失落的樣子,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又連忙解釋道:“我們不是故意要提這個話的,祁兄不要與我二人一般見識……”
祁明心不知道他們倒底是誤解了些什麼,也不想解釋,只出聲問道:“你們的孃的病可痊癒了?”
這兩人這會均是一臉笑意,肖文說道:“已經痊癒,還要多謝祁兄當時的一臂之力,若不是你,可能我們兄弟都要葬身那雪山底了……”
祁明心有些不贊同他的話,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救母心切,一片赤誠,也是我誇下海口說要帶你們上山的,一言九鼎,本該如此。”
文武兄弟看他說的輕描淡寫,越發顯得熱切,看着祁明心的目光像是帶了火,可把他給嚇的挪到了一邊站着了。
這會文武兄弟也回過神,知道自己這樣是有些過了,都摸了摸腦袋,憨憨的笑了笑。
祁明心看他們這樣,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於是三個人這會都傻乎乎的笑在一處,說起來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卻有了過命的交情,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不知怎麼的,就遇上了,又不知怎麼的,又散了,聚散如浮萍。
不知爲何,他現在格外想念卞昱清,這麼多時日,二人同進同出,他早已把這人放在了心上,雖然他一貫勇往直前,可是在遇上這人時,他總覺得這人有些捉摸不定,有些事情他已經確定了,可是他在等,等那人開口告訴他。
祁明心收回心思,看着面前二人問道:“你們來了多久,可有什麼發現不曾?”
“這裡有三條路可以通向外頭,出口分別在東郊的樹林,松陽縣的入口,還有個在靠近萬法門的側門處。最裡頭的那些孩子們,估計祁兄你從來的路上救看到了,這都是新成立的一個叫清河寨的寨子裡的人從方圓幾裡的劫匪手中救回來的。也許這些孩子中有你要找的人。”肖文正色說道。
祁明心在聽到萬法門這三個字後,心裡就“咯噔”了一下,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清河寨,想來是取義海清河晏,可這出口卻偏生建在那萬法門之處。
在他看來,這萬法門就是一切的起源,卞昱清很早就說過,這返魂草,得朝萬法門的方向查……
他朝文武兄弟點了點頭,這會想的有些多,第一:爲何這麼多孩子在這裡,外頭卻沒有人尋找?第二:從劫匪手中救人,明明是件好事,卻把這大本營建立在地底下?第三:他們與萬法門可曾有什麼關係?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簡單,文武兄弟看他神色變幻莫測,也安靜下來,沒有再打擾他。
祁明心緊接着想道,外頭少了這麼多孩子,居然沒有人追究,想來只有一個可能性:這是他們的家人自願送他們過來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動機,這個行爲必須是自願的。在他看來,這些孩子們在這裡生活的還不錯。
將大本營建在地下,主要目的應該是爲了不引人注目,如果不是祁明心一路跟着他們走來,決計是發現不了這處地方的。
最後,把門開在萬法門側門處,這纔是最關鍵的地方,如果,如果這個所謂的清河寨,實際上是萬法門成立的……
祁明心心思急轉,如果這一切推斷都屬實,那麼,這個組織裡面一定會有萬法門的人;如果他在此地揪出了萬法門的人,那麼他的推測就對了十之ba九……
這一刻,他多希望這裡沒有萬法門的人,他不希望這清河寨的裡頭的人,都成了這太平盛世裡的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