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衾這排場有些大, 身後跟着一羣人,清一色都穿着千霖山的衣服,人羣中, 鳳流野一眼就看到了平珺那張愈加消瘦的臉……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這人一會, 便將眼神挪到了前頭肖越衾臉上, 突然他很淺的笑了一下, 稍縱即逝, 可還是被祁明心捕捉到了。
肖越衾毫不猶疑的走到最中間的主位上坐着了,瓊新派的人來的比千霖山早一些,在主位右手邊落座的是新任瓊新派掌門秦震軒, 而秦晗坐在他的下首。那主位的左手邊,原本屬於萬法門的那個桌子上, 卻是空無一人, 在座無虛席的一樓顯得格外扎眼。
鳳流野冷眼旁觀, 絲毫不理會周遭一些人對萬法門的各自猜測。他平日極少出門,認識他的人不多, 且他的長相也頗具欺騙性,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年輕的翩翩公子竟會是萬法門的掌門。
肖越衾落座後,擡手示意了一下,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便小了下來,他摸了摸面前的鬍鬚, 中氣十足的說道:“沒想到, 短短五天時間, 就來了這麼多武林豪傑, 老朽老懷甚慰, 在這裡,老朽替外頭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先謝過大家。
另外, 此次召集大家過來,有兩件事情要與大家商議,這其一: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說過那流蝶谷的荷葉傳聞了,老朽想弄清楚這流言到底是真是假;其二:正是因爲這流言四起,才導致bao亂橫行,而四處流離的百姓爲何獨獨都來了這處,不去別的地方,更巧的是此地正好是萬法門的中心……老朽近來還聽說鳳掌門收留了一羣孩子,現在這些孩子們有不少都中了毒,老朽斗膽想替這些孩子們向鳳掌門討一個說法……
還有,若那荷葉是真,那便讓流蝶谷的人交出荷葉救人,若那荷葉是假,那老朽就得抓出背後那個居心叵測之人,問他一句:爲何要造謠生事,滋生這些事端?
其三:據老朽所知,秦掌門在上任之前,可還是牽着了一樁命案的,這命案背後的關聯,可是牽扯良多,老朽自是相信秦掌門人品,可既然有人像老朽說了此事,那老朽就不能置身事外,還請諸位不吝言辭,各抒己見。”
肖越衾一上來就各方數落,將瓊新派和萬法門都擺到了砧板上。不過他說的頭兩件事確實有不少人耳聞,這會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說話了:“荷葉的流言我們也都聽說過,早些時候街頭巷尾那傳是神乎其神的,說是既能起死回生,還能醫治百病……可否有人出來解惑?”這是一個面上留着八字須的精瘦的老者。
“那流蝶谷似乎處於瓊新派境內,不若問問秦掌門?”這會卻不知道是誰,那話音一轉,竟把矛頭指向了瓊新派,一瞬間氣氛就凝重不少。
秦震軒聽到肖越衾那最後的“其三”時,便知這人是有備而來,現下聽到這個問題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只是冷冷的說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曾派人去過流蝶谷,入谷無門,最後也未一睹究竟。”祁明心倒是覺得這些日子不見,這人倒是成熟不少,他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將自己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上面。
聽了這話,那精瘦的老頭卻是不再言語,只是眼珠子轉了轉,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鬍。
“早前路過平山縣一次,碰到百姓紛紛舉家搬遷,我只想知道現在這些百姓有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至於肖掌門說的收留孩子的那個傳聞,老身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有聽說中毒這一消息,許是老身消息不太靈通,敢問鳳掌門,這些孩子們當真是中了什麼毒嗎?現在情況如何?”說話是一個女人,兩手都纏着白練,言辭直指重點,可眉眼間的焦慮卻是真的。
肖越衾插了一句話,說道:“實不相瞞,這些百姓卻是從那瓊新派的位置過來的,現在姑且被安置在這附近的商鋪處做活。”
“那敢問鳳掌門何在,對中毒之事又有何解釋?”這時一位有些年歲的老者說話了,這老者眼光銳利,直指鳳流野。
鳳流野坐在椅子上連姿勢都不曾換過,目光輕飄飄的在幾人面上掠過一圈,絲毫不提是自己爲這些百姓謀的差事,只譏誚的說道:“解釋?解釋什麼,你們相信有人會在自家門前下毒麼?”
那老者見他態度跋扈,面色微沉,說道:“黃口小兒,沒有個一派之主的樣子……”這老者正是李老爺子。他一言就點破了鳳流野的身份,衆人均開始竊竊私語。
鳳流野置若罔聞的笑了笑,一副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的樣子。
“不要吵了,當務之急是要先解毒纔是,可否請鳳掌門告知我們那些孩子的所在之處,老身在外遊歷多年,姑且有幾分見識,想先過去看看。”這白靈夫人和氣的說道,倒是個明理的。
鳳流野一揮手,一張薄薄的紙張就飛向了白靈夫人。鳳流野朝着那白靈夫人點了點頭,說了今天第一句人話:“有勞夫人了。”全程他都沒有看過那肖越衾一眼。
白靈夫人走出去後便有人憋不住了,那趙四虎着一張臉陰陽怪氣的說道:“我看這事情簡單的很,無非就是鳳掌門想控制這些孩子們的家人,於是便想出的這下三濫的招數。”
“所以說你這輩子也只配被人稱做趙四了,畢竟沒有腦子的人又怎麼當的上第一呢……”鳳流野豪不客氣反脣相譏,這下可把這趙四氣到了,當下便要過來和他理論,鳳流野偏生仍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只讓這趙四越發惱怒了。
這是肖越衾說話了:“還望鳳掌門注意言辭,畢竟是一派掌門……”
鳳流野被他一點就炸,人都站起來了,怒目瞪着肖越衾,他想起父母的大仇,想起這孩童中毒被構陷的始末,憋的一肚子火就想不顧一切將這老匹夫一劍劈死,大不了魚死網破,反正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在他上前一步想動手的時候,眼角卻發現平珺對他做了一個擺手的手勢,他有些驚訝,怒氣稍遏,重新落座。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爭執的聲音,肖越衾也將目光放在了門口。
“何人在外喧譁?”
“稟掌門,一位自稱是玄清子的人帶着十幾位百姓,說是有要事相告。”門口馬上有一人半弓着腰,進來說道。
“且讓他們進來。”
來人正是玄清子,此外還有當時李君悅收留的那些老弱病殘的傷者的家人,這些人現在個個都面露青色,灰頭土臉的,一看就是連日奔波所致。
“上茶。”肖越衾不動聲色的對下人說道。這個玄清子,他只知道這人中了毒,卻沒死。
他不動聲色的想道:來了也好,先了結瓊新派也不錯,畢竟這人的毒還是秦建指使人下的呢……何況,事已至此,不管這人說什麼都對他的計劃沒有任何影響,因爲從頭到尾,這荷葉不過是一個讓天下大亂的幌子而已,他真正想要的,是清蓮。
馬上玄清子一行人就在那唯一的一張空桌上落座了。
祁明心看到許久不見的師傅,嘴巴無聲的動了兩下,玄清子似有所覺,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連旁邊的卞昱清都得了一點眼光,過後玄清子又把視線轉到別處。
“師傅怎麼沒有和琴歌她們一起來?”祁明心疑惑的問向身旁的卞昱清。
“或許是爲了將這些村民帶過來。”
“也許吧,怕是荷葉之事能真相大白了……”
只聽玄清子說道:“冒昧打擾諸位議事,老朽慚愧,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解釋清楚的好。老朽正是那流蝶谷的谷主,名喚玄清子,這點……現在該叫秦掌門了,這點秦掌門可以作證。”
秦震軒漠然的點了點頭,他至今還不知道秦建和玄清子之間的恩怨。
玄清子又說道:“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聽過那關於荷葉的傳言,這個問題,老朽不回答,姑且讓老朽身後的這些百姓來回答。想必不多時候,大家便會知曉真相。”
這話音一落原本還在打瞌睡的幾人都睜開了眼,畢竟都想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這種神物……
他說完後面的十來個百姓全站了起來,以一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爲首,只聽這人說道:“我們都是在家人病的快死了的時候去的流蝶谷,說來慚愧,當時我們各個都滿心怨恨,把一身的怨氣都撒在了流蝶谷的人身上,逼他們交出荷葉,在谷外沒日沒夜的鬧個不停,攔住他們出谷的路起碼半月有餘,可是……可是他們不但沒有驅趕我們,反而是在不斷的給我們送吃的,最後甚至開谷門,替我們診病……那荷葉,那荷葉我們去看的時候早已經枯的不成樣子了,哪裡像傳言中說的那麼厲害。”
說完這些話,他摸了摸頭憨憨的笑了笑,又說道,“現在我娘子已經被谷內神醫的醫治已經好了,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當時我不信邪,半夜裡曾偷偷的將這荷葉扯了幾把吃了,結果第二天就開始拉肚子。所以這荷葉的傳言根本是胡說……”
“……其實我也偷偷吃過,雖然沒有拉肚子,可是也沒有任何反應……”站在最末尾的一個年歲一些的少年這會也說話了。
這番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這關於荷葉的傳言,都是是子虛烏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