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我曾對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老人言’不屑一顧,覺着全新一代就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
可今天我特別想告訴布熱阿一個道理,那就是每個人都要經歷愛情的苦,這不關乎於地位、身份、財富等等附加值,只關乎於你在不在乎。
只要你在乎了,那她就能左右你的情緒,當你的情緒一旦被左右,就會覺着不公平,這個不公平出現時,你就覺着你在愛情裡是受害方。其實和投入多少,領先多少都無關,只是你在乎了,僅此而已。
假如你不在乎,你就會和園區裡的豬仔一樣,將消息發過去只是單純的將消息發過去了,她什麼時候回,什麼時候看見並不重要。
但我永遠不會把這個道理告訴布熱阿,不是我想看着他受苦,而是他經歷這扒皮一樣的折磨才能真正的解脫。
所以我讓女老師再去見布熱阿一次,這不是我在給她機會,是絕殺。
勐能人民醫院,布熱阿睜開雙眼的時候臉上並未出現疲憊,他表現出的樣子叫真實,是在無人情況下的無所事事,是望着一個方向的呆滯,是大腦中不斷的泛起僅有的回憶,拿自己的投入玩命噁心自己,哪怕那回憶並沒有多少。
當、當、當。
此刻敲門聲響起,她推開房門緩緩走入,迎着那縷布熱阿一直置身其中卻從未在乎過的陽光。
“你,你醒啦。”
布熱阿在又一次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臉上有了兩次階段性轉變,第一次,是以爲有人走入了病房後,不自覺浮現的虛假笑容,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不堪,所以給自己帶上了快樂的僞裝;
第二次,是整個人彷彿讓誰摁下了暫停一樣愣住,在看清了來人是誰後目光開始停滯,而後是欣喜,最終轉變成極爲剋制的怒視。
兩次,布熱阿宛如親身走過了整個愛情。
其實這纔是男人的愛情觀,我們什麼都知道,只是在快樂時,我們心甘情願上當受騙,哪怕你說你纔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我們也能把魔鏡砸了,衝着你說:“對。”
可我們一旦發現自己不願意了,對不起,你所有的表演在我們的眼裡都太過拙略,有時候甚至都不用分析都能察覺出漏洞百出。
“是啊,醒了。”
布熱阿恐怕都沒想到自己能拿出如此陌生的態度。
她緩步走到病牀前,看着手術牀上下十分虛弱的布熱阿,問了一句:“怎麼傷得這麼重?”
緊接着,用言語堆積的好像詞典一般的話語,期待着整段描述具有情緒渲染力的說道:“布熱阿,我並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當時我只是單純的想救孩子,他們太小了,不應該去經歷戰爭的創傷……”
“你也見過他們在戰爭過後所表現出的樣子,應該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他們是在戰爭裡只能奮力忍耐的脆弱,他們是傷害來臨時只能承受的不甘,他們的指望只有我們,你讓我……讓我如何能不管不顧、棄之不理?”
布熱阿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形容不出來,但是,將這段交流告訴我的時候,我卻懂。
作家劉震雲說過:“文章的辭藻越華麗,可以想象的空間就越少,因爲你把該寫的東西都寫盡了,你還能讓人想象什麼呢?”
“相反,文字越簡單,後勁兒越足,所以說在寫作當中留白永遠是最具力道的傷害。”
她的話語很符合高素質人羣,卻再也無法給布熱阿造成任何後勁兒了,因爲你的表演都留在了山上,那場演出堪稱華麗至極,讓人半點想象都留不下。
如今?
都是扯淡。
這不是布熱阿說的,是布熱阿將當時的場景告訴我之後,我說的。
“你,說的對。”
這纔是布熱阿說的,他當時看着對方急切想要答案的臉,給出的回答,全是留白。 “你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她略帶欣喜的重複着:“我就知道你是一定能理解我的。”
她竟然主動抓起了布熱阿的手,聲音逐漸梗咽,用女性獨特的夾子音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我不應該逃跑的。”
沒人教過她表演,可在情感上,女人永遠比男人更有天賦。
她低下了頭,擺弄着布熱阿那滿是繭子的手,居然真的淚溼雙目,令你無法分辨這是被我逼着道歉的委屈,還是真心實意想要道歉,又或者,兼而有之。
“你會原諒我的吧?”
她在情緒宣泄結束後,終於擡頭問出了這一句。
再看布熱阿……
慢慢擡起了手,費力的捏着她的下巴將其送到脣邊吻了上了去,這一吻,輕觸即分,好似淺嘗即止。
隨後,鬆開了手,再無任何留戀的看向了窗外的陽光。
他終於發現它的存在了,也終於感覺到了真正的溫暖來自何方。
我想,當時的布熱阿如果在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能會做更多,但這絕不是將對方當成公主不忍褻瀆的愛情,而是將對方徹底當成公主的釋放。
我相信這兩種公主是個男人就懂,第一種,是男人心甘情願犧牲,會用生命爲其鑄造皇宮的;第二種,是在男人眼裡極度裝逼,什麼不出去,不還是錢不夠不讓碰麼?
布熱阿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下午,那時他已經搬到了我的病房,就躺在我旁邊。
我特別留意的看了他一眼,這小子臉上沒有情傷留下的痛苦,殘存着一個男人在解脫之後才擁有的無力感,如同在醫院剛剛清醒的我,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天人交戰。
“哥。”
布熱阿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問道:“你說我還會愛上其他人麼?”
我笑了:“當然會。”
“你怎麼知道?我都沒見你愛上過誰,倒是知道你愛上誰。”
“滾犢子!”
我笑罵了一句:“你是被人傷着了,又不是死了,怎麼會不愛上別人?”
“只不過往後啊,你的愛不叫風起雲涌、不叫心潮澎湃了。”
“那叫什麼?”他終於轉頭看向了我。
“叫剋制、叫對比、叫秘而不宣、叫她可能很好卻與我無關。”
布熱阿反應過來了:“哥,你說你自己呢吧?”
我扭過頭,繞有深意的看向了他,心道:“你再跟我裝傻。”
布熱阿瞬間低下了頭:“我真不懂。”
是啊,對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被傷害過的男人來說,這種事他們都不想懂,誰不想直接從兩小無猜到兩鬢斑白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