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傾雲所思不差,身爲帝王,百里曦照自然不會對這樣的謠言坐視不理,聽之任之,因此他纔會一大早便下旨傳召羣臣入宮議事。接到傳召,宇文瀟以最快的速度入宮,直接進入大殿。百里曦照龍冠龍袍,端坐於王座之上,臉色陰沉似水,眼睛裡更是閃爍着狠辣嗜血的光芒,顯然恨不得將散佈謠言者揪出來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大殿上左右兩旁,已經站滿了奉召前來的文武羣臣,個個垂首肅立,滿面惶恐,大氣不敢出,生怕被帝王的滿腔怒火燒個屍骨無存。
不止如此,太子百里風羽、二皇子百里風瀛等一干皇子俱都在場,同樣個個神情凝重,眉頭緊鎖,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將一切看在眼中,宇文瀟暗中冷笑,卻滿臉擔憂地一撩袍服跪拜見禮:“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瀟兒免禮,”百里曦照開口,幸而語氣雖然冰冷,卻還算正常,“起來吧。”
“謝父皇。”宇文瀟稱謝起身,自動站在一旁,靜候吩咐。
見人已到齊,百里曦照擡頭,陰沉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的頭頂。滿殿羣臣雖無一人敢擡頭與帝王對視,卻都因感覺到了那冰冷的視線而齊齊地打了個冷戰,耳中已聽到帝王開口說道:“諸位愛卿,想必已經知道朕宣你們入宮的原因了吧?”
羣臣立刻惶恐地點頭:“是!”
“很好。”百里曦照冷笑,“堂堂天子腳下,豈容賊人如此陰謀作亂?簡直是大逆不道!諸位愛卿,可有良策對付這散佈謠言之人?”
“這……”
羣臣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上前獻策。百里曦照見狀,雙眼漸漸赤紅,咬牙冷笑道:“怎麼?平日拿朕的俸祿的時候爭先恐後,這個時候怎麼都成縮頭烏龜了?朕養了一羣吃閒飯的廢物不成?”
“臣不敢!”天子一發怒,地皮都要抖三抖。呼啦啦一片聲響之後,滿殿羣臣除一干皇子及安逸王宇文瀟、安陽王冷少情之外均已跪倒在地,嚇得抖抖索索,“臣無能,不能爲皇上分憂,皇上息怒,保重龍體爲要……”
這番說辭顯然已經重複了無數次,是以儘管由羣臣齊齊說出,居然連抑揚頓挫都一模一樣。百里曦照越發氣得心跳加速,頭痛欲裂:“你們……你們這羣廢物!你們……”
“父皇息怒!”太子百里風羽見狀忙上前幾步,躬身回話,“這些亂臣賊子如此可惡,自然不能輕饒!但他們散佈謠言,目的就是爲了造成恐慌,引起朝中內亂,咱們萬萬不可中了他們的陰謀詭計!”
百里風羽這幾句話還算得體,因此不僅羣臣暗暗點頭,就連百里曦照的滿腔怒氣都順勢落了一落,點頭說道:“羽兒言之有理,那……你可有良策對付這班亂臣賊子?”
“兒臣不敢。”百里風羽謙遜地躬了躬身,“據兒臣所知,這謠言已經傳遍月華城,想要阻止怕是已經來不及……”
“可恨!”百里曦照狠狠一拳砸在了王座上,雙眼又開始赤紅,“朕已命御
林軍全城搜捕散佈謠言之人,就不信這幫亂臣賊子的陰謀詭計能夠得逞!羽兒,依你看來,這謠言會是什麼人散佈出去的?”
口中問的雖是百里風羽,百里曦照的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落在了宇文瀟的臉上。世人皆知當年老安逸王宇文通抓捕刺殺先皇的叛臣有功,更爲“救出”前朝太子立下大功,這才得百里曦照另眼相看,令其子子孫孫世襲“安逸王”之位。
上次“瘟疫”之事,謠言已經直指安逸王府,幸虧王妃百里傾雲精於用毒,妙手回春,令謠言不攻自破。此次謠言升級,言辭中雖並未提及安逸王府,衆人卻都心知肚明,此事與安逸王府根本脫不了干係!
百里風羽似乎並未注意到百里曦照的目光落在了別處,略一沉吟之後說道:“父皇,依兒臣看來,這謠言只怕是當年那刺客的同黨散佈出來的!”
“什麼?刺客同黨?”
百里風羽此語一處,衆皆譁然,唯有宇文瀟神色不動,暗中冷笑。安陽王冷少情雖同樣默不作聲,脣邊卻有一縷邪邪的笑意,低頭把玩着腰間的玉佩,無論聽到任何駭人之詞均面不改色,一貫優雅。
百里曦照同樣吃驚不小,皺眉反問:“刺客同黨?你是說當年刺殺先皇的那些刺客?”
“正是。”百里風羽點頭,“父皇,當日您雖已及時抓住了刺殺先皇、謀朝篡位的前朝大將軍秦樓風及其一干隨他入宮的黨羽,但秦樓風既然野心勃勃,身邊又豈會只有幾個同謀而已?因此,這必定是秦樓風舊部在興風作浪……”
當年刺客被抓之後,直指大將軍秦樓風及先皇后秦樓月爲主謀,百里曦照誅殺秦樓風、追殺月皇后,聲稱此乃爲先皇報仇,此事更是早已傳遍朝野,盡人皆知,倒也不怕當衆提及。
只是聽到這番話,宇文瀟突然眼神一變,陡然射出了一抹異樣的光芒,只不過這光芒轉瞬即逝,再加上他一直低垂着眼瞼,是以並無任何人注意到。
然而百里風羽這一番分析可謂直中要害,令百里曦照如芒在背,驚怒交加,咬牙說道:“如此說來,此事果真是刺客餘孽所爲!朕早該將他們凌遲處死,以慰先皇在天之靈!瀟兒!”
“……是!兒臣在!”宇文瀟似乎有些走神,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忙抱拳躬身,聆聽教訓,“父皇有何吩咐?”
“你也聽到了,散佈謠言者乃是刺客同黨,朕豈能容他?”百里曦照目光陰狠,嗜血而冷酷,“自今日起,捉拿刺客餘孽一事交由你全權負責,所有落網之人一律殺無赦!”
殺無赦?那月華城豈非很快就要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宇文瀟心中頓時大急,立刻搖頭:“父皇,此事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百里曦照慢慢地重複了一遍,目光陡然犀利如刀鋒,“瀟兒竟然爲那些該死的刺客說情?難道你認爲他們不該殺?”
爲刺客說情,與“刺客同黨”何異?百里曦照此語,擺明了就是試探。宇文瀟心中暗暗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搖
頭說道:“兒臣不敢!刺客同黨自然該殺,但務必要找出幕後主謀,方可殺一儆百,從源頭上掐斷謠言的傳播。城中百姓原本無辜,不過是無形中成了被刺客利用的工具而已,即便殺盡他們又有何用?刺客依然可以將謠言散佈到月華城外,乃至整個金鼎國……”
此言大是有理。百里曦照神情稍霽,還未來得及開口,二皇子百里風瀛已躬身說道:“父皇,兒臣認爲安逸王言之有理,那些散佈謠言的百姓雖然可惡,卻不該一律格殺。”
聽到百里風瀛的話,百里風羽目光陡然一利,惱怒戒備之色溢於言表,幸而百里曦照暫時沒有注意到他,接着問道:“哦?瀛兒這話的意思是……”
“父皇,自您登基以來,勤於朝政,愛民如子,這才令我金鼎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百里風瀛侃侃而談,風度氣質居然絲毫不輸給太子百里風羽,“但如今,百姓們受了刺客同黨的矇蔽,這才無意中成爲被利用的工具,雖有錯,卻罪不至死。請父皇恕兒臣冒犯:誠如安逸王所言,那些刺客如此散佈謠言,只怕目的正是爲了激怒父皇,令父皇一怒之下大開殺戒。若如此,則百姓必定恐慌怨恨,豈不正中了刺客的詭計?”
自百里曦照登基以來,金鼎國風調雨順是真,至於他是不是“愛民如子”,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然則話雖如此,百里風瀛這一番分析下來,卻已贏得了滿朝文武百官的一致贊同。百里曦照更是面有讚賞之色,不動聲色地轉而問道:“羽兒的意思呢?”
百里風羽轉頭看了看宇文瀟,又看了看百里風瀛,目光有些複雜,繼而微微一笑說道:“兒臣也認爲二弟與安逸王言之有理。如今謠言已經傳開,若是見到傳播謠言者便殺無赦,只怕大大不妥。何況該死的乃是幕後主謀,並非城中百姓,他們不過是無意中做了刺客的幫兇而已。”
百里曦照爲人雖陰狠,但卻並非頭腦簡單的莽夫,聞言不由點頭說道:“如此說來,羽兒也贊成查找謠言的源頭了?”
“是,與其在旁枝末節上下功夫,不如直搗老巢,斷其根源!”百里風羽點頭,揮手做了個“斬殺”的動作,“安逸王的武功獨步天下,且一向聰明絕頂,比起派他捕殺散佈謠言者,還不如命他抓出幕後主謀,一勞永逸!”
百里曦照點頭:“好,依你所言!瀟兒,你可聽清楚了?以最快的速度抓出主謀,阻斷謠言的繼續蔓延!主謀落網之後,立即交給朕,朕要親自爲先皇報仇!”
事已至此,宇文瀟只得點頭:“是,兒臣遵旨!”
“還有,”百里曦照轉頭看向冷少情,“安陽王手握兵權,即使沒有朕的旨意也可調動部分人馬,自今日起,朕許你一份特權:你若需要人手協助你抓捕幕後主謀,儘可命安陽王出兵。”
“是,多謝父皇!”
“是,臣遵旨!”
二人齊聲應答,卻在無人注意時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至於目光中的含義,怕是隻有他二人才會懂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