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傾雲心思電轉,暫時沒有開口。一旁的月無淚也看到了畫像旁邊的幾行字,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公主!這……這是怎麼回事?前朝太子真的還在人世……”
“無淚,慎言!”百里傾雲瞪了她一眼,一把拉着她便往颯然居走,“走,回去再說!此事事關重大,千萬莫要隨便開口議論,免得惹禍上身!”
月無淚自知失言,不由偷偷吐了吐舌頭,乖乖答應了一聲。回到颯然居,百里傾雲在桌旁的椅子上落座,將畫像放在了桌子上,眉頭微皺:“前朝太子?上次秦莫忘明明告訴我,他多年前便已暴病夭亡,這前朝太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月無淚不解,上前幾步悄聲問道:“公主,秦莫忘是何許人也?”
“嗯?”百里傾雲一怔,接着搖了搖頭,“這個不重要,你也無須多問。總之前朝太子早就不在人世了,畫像中的男子一定不是他。畫此畫像的人必定心懷不軌,而如今的局面,只怕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哦……”月無淚點頭,果然不再追問,卻頗爲擔心地嘆了口氣說道:“不知那些被抓之人如今怎樣了?皇上既然命御林軍照圖抓人,那麼……只怕這一次皇上真的要大開殺戒了!”
此言倒是不虛。儘管百里曦照心中最清楚前朝太子已經一命嗚呼,但身爲一國之君,他豈能容許有任何變故威脅到自己的統治?因此無論真假,畫像上的男子都必須死!
月無淚的話令百里傾雲心中一震,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一排反綁雙臂跪在地上的囚犯,只見大刀一揮,無數顆人頭瞬間滾到了地上,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不!”百里傾雲一聲驚叫,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無淚,我們進宮見父皇,無論如何一定要勸他冷靜下來,千萬莫要中了別人的奸計,從而濫殺無辜!走!”
月無淚點頭,二人立即疾奔而出,不顧侍衛的阻攔強行出府,直奔皇宮而去。
不過可惜,莫說這人微言輕的主僕二人了,便是滿殿羣臣再加上諸位皇子的齊聲求情,也未能將那些無辜之人從百里曦照的屠刀之下解救出來。
一身龍袍、頭戴王冠的百里曦照端坐於王位之上,雙手緊緊抓着扶手,藉以壓制無邊的怒意和恐懼。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他的周身霍霍地燃燒,帶着想要毀滅一切的力量,嚇得一旁的內侍戰戰兢兢,冷汗早已流了滿身滿臉,生恐一個伺候不當,自家這顆腦袋便不知滾到何處去了。
文武百官悉數到場,同樣個個低頭躬身,大氣不敢出,大殿上的氣氛沉悶而肅殺,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雖然平靜無波,但卻陰雲密佈,霧霾重重,不定什麼時候狂風暴雨便會席捲而至,毀滅一切!
太子百里風羽與二皇子百里風瀛當先而立,其後便是安逸王宇文瀟、安陽王冷少情等人,個個面色惶急,滿是擔憂,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不敢觸及百里曦照的逆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死於非命,自然急得渾身輕顫。
但若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宇文瀟等人包括百里風瀛的確是真心爲那些枉死之人心痛着急,而百里風羽的焦急則更像是在做戲,眼底深處透着隱隱的興奮之色,竟像是生怕百里曦照殺的人不夠多一般。
“報,”伴隨着一聲尖銳的叫喊,一名殿前侍衛跑步而入,跪倒在金殿之上,“啓稟皇上,又有十二名與畫像上的男子容貌相似之人被押,其中四名已查明年齡吻合!”
“很好,”百里曦照面無表情,“殺!”
“……是!”
侍衛答應一聲,強忍心頭的恐懼退了下去。自畫像出現以來,百里曦照便命御林軍照圖像抓人,無論眉眼耳鼻,只要與畫像上的男子略有相似之處的便一律抓回,然後對照官府之中登記的信息,凡是出生年月與前朝太子相近者,殺無赦!
包括方纔的四人,只是今日便已有兩百四十八個無辜之人白白送了性命,若是繼續殺下去,究竟何時纔是盡頭?難道真的要殺盡金鼎國所有與前朝太子出生時辰相近的男子?那對於無辜的百姓來說豈不是一場滅頂之災?
身爲金鼎國真正的天子,宇文瀟自然比任何人都着急心痛:百里曦照這個心狠手辣的亂臣賊子殺的是他的子民,也就是他的兒女,他豈能無動於衷?
“父皇,兒臣以爲不能繼續殺人了!”忍無可忍之下,宇文瀟終於忍不住越衆而出,撲通一聲跪在了百里曦照面前懇求,“父皇,這散佈謠言、炮製畫像之人居心叵測,萬萬不可中了他的奸計啊!”
“哼!”百里曦照重重地哼了一聲,根本聽不進宇文瀟的勸說,“瀟兒不必多言,這次朕必須狠狠地給這些亂臣賊子一個教訓,看從此之後哪個刁民還敢做他們的幫兇!”
“可是父皇,百姓是無辜的!”宇文瀟急得快要吐血,冒着激怒百里曦照的危險跪地不起,“真正該死的是那些散佈謠言、炮製畫像的人,與百姓無關啊!懇請父皇多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定要將主謀抓捕歸案……”
“朕給你時間了,可惜你連個鬼影子都不曾抓到!”百里曦照刷的回頭,兩道利劍一樣的光芒陡然射在了宇文瀟的臉上,“你口口聲聲說那些百姓無辜,可若不是他們一直對前朝太子的事心存疑慮,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被人利用,主動替賊人傳播謠言,散發畫像?瀟兒,你敢說他們其中沒有任何人期盼着畫像上的叛逆之言屬實,期盼着前朝太子迴歸?”
不錯,這纔是最令百里曦照恐懼的一點!當年害死太子(其實是宇文通之子)之後,百里曦照自知這件事做得不夠高明,因此多年以來,他一直擔心百姓們拿此事做文章,說他害死了前朝太子。更有甚者,他更擔心有人會以此爲藉口豎起義旗,打着爲前朝太子報仇的旗號奪走他的皇位。
可是如今,這些畫像一夜之間遍佈全城,百姓們更是議論紛紛,個個神情激動,頗有“久旱逢甘雨”、“普天同慶”之意,怎不令他驚慌恐懼?是以他瞬間失去了理智,即刻命
令御林軍照圖抓人、殺人,寧錯殺,不放過!
可他怎不想想,前朝太子若真的活在人世,真的想要奪回天下,那麼在羽翼尚未豐滿之前,他必定會隱於世人之中,以等待機會一飛沖天,又豈會如此輕易地暴露行藏,而且明目張膽地將自己的畫像散佈得滿城皆是?這根本不合常理。
因此只能說,百里曦照此舉正應了“做賊心虛”這四個字,被這四個字矇蔽了心智的他,已經來不及也不願意考慮此事的真假,只想儘快殺儘可能是前朝太子的人,方能高枕無憂。
百里曦照這句質問可謂正中要害,宇文瀟根本不敢回答。若說是,則有犯上作亂之嫌,管他是不是皇上的乘龍快婿,一樣人頭不保。若說不是,則顯然是謊言,同樣是欺君之罪。
是以一怔之後,宇文瀟接着便啞口無言:“兒臣……”
“不敢說,是不是?”百里曦照冷笑,看向宇文瀟的目光中含着尖利的針,刺得宇文瀟渾身發麻,“因此,朕絕不能給他們任何機會!總之,御林軍必須不眠不休,早日替朕殺盡所有陰謀作亂之人,以保我金鼎國江山千秋萬世!”
“可是……”
“瀟兒,你不必多說!”宇文瀟大急,剛剛開口說了兩個字,百里曦照便冷冷地打斷了他,“你一直在爲那些刁民求情,難道你與他們……”
“兒臣不敢!”宇文瀟暗中吃了一驚,忙不迭地叩頭請罪,“兒臣對父皇一片忠心,絕不會做出對不起父皇之事!兒臣是覺得只殺這些百姓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要想一勞永逸,還是應該在幕後主謀上下功夫……”
百里曦照神色稍緩,點頭說道:“亂臣賊子要殺,幕後主謀也要查!瀟兒,你與御林軍兵分兩路,他們殺他們的人,你抓你的幕後主謀,若真能見主謀抓捕歸案,你便是大功一件,朕絕不會虧待你的!”
“是,多謝父皇!”宇文瀟無奈地應了一聲,心急如焚。看來,不能再明着爲那些百姓求情了,否則勢必會引起百里曦照的疑心。一旦被他抓住把柄治了自己的罪,那……才真的什麼都完了。
爲今之計,只好儘早將幕後主謀揪出來,證明這一切與那些百姓無關,或許還可以多保住幾個人的性命。
恐懼的折磨令百里曦照看起來疲憊不堪,因此便命羣臣退了下去,自去休息不提。不過臨走卻留下話來,要御林軍繼續抓人,也命宇文瀟繼續追查幕後主謀。宇文瀟無奈,領命退出。
“少情,追查幕後主謀一事算你我二人的,”當着羣臣的面,宇文瀟故意心懷坦蕩地邀請着冷少情,“如今事態進一步嚴重,能否請過府一趟,你我好好商議一下該從何處開始下手?”
“那是自然。”冷少情含笑點頭,“食君之祿,忠君之憂,少情自當竭盡全力。不過少情只是王爺的下手,王爺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多謝。”宇文瀟抱拳稱謝,接着做了個“請”的手勢,“請。”
“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