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好,裡邊請,本店今天有剛撈上來的玄武湖鯉魚,還活蹦亂跳的,您要不要來一尾紅燒?”
“客官,這是您要的蒜泥白肉,吃起來滋味無窮,還有您叫的山椒鳳爪,我馬上就去給您端過來,請稍等。”
“客官您想吃鴨?不知要怎樣做呢?本店有鹽水鴨、烤鴨、板鴨、燒鴨、醬鴨、香酥鴨、八寶珍珠鴨、鹹鴨肫、鴨血粉絲等菜式,您想選哪樣呢?如果一時拿不定主意,我向您推薦本店的鎮店之寶,號稱金陵一絕的鹽水鴨,好嗎?”
“感謝您們的光臨,客官慢走,有空下次再來,一定會像今天一樣包您滿意。”
…… ……
店小二,或說飯店跑堂,就是花翎現在的工作。
她做了一個月的洗碗女工,在這期間一有空就拼命學這裡的方言,一學會本地話就迅速跳槽到這裡。這家酒樓是本城最大的,員工待遇也是最好的,要進來很不容易。但憑着她在現代吃遍全市有名的快餐店、每月不時還向些西餐廳上交工資的經歷,要模仿一個一流的侍應生應有的表現絕非難事。
雖然她頭髮衣著有些古怪,但她以三天不用薪水的試用期打動了這雲上居的張掌櫃。三天之後,她自然就成爲了這裡正式的店小二,月薪二兩銀,包食宿。一個月後,她成爲了雲上居的王牌店小二,重要客人都由她來招呼,就憑着她能記得每一位貴客的口味愛好,張掌櫃還將月薪加爲三兩。
一個月三兩,六個月就是十八兩,再加上偶爾的小費,基本上半年之後她就可以湊足路費去峨眉山了。
現在花翎已基本弄清楚自己身處何時何地,現在的時空應該是在南北朝,因爲他們知道東晉的陶淵明,卻不知道唐代的李白,隋朝也還未出現。而這裡叫建康,如果她腦袋裡僅存的那一點歷史知識沒錯的話,就是現代的江蘇南京,距離四川峨眉山有幾千裡,中間還隔着安徽、河南、陝西等幾個省。
而花翎對歷史上的南北朝幾乎沒有印象,誰叫它是個那麼短命的朝代,只隱約記得着個朝代是一片混亂,一直是兵慌馬亂的。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首北朝民歌《木蘭詩》,全是拜初中那個負責得過分的語文老師所賜,考試前威脅她們說誰不會背罰抄100次,結果硬逼着背了下來。現在一張口那些句子就象唱歌一樣自動蹦出來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爲市鞍馬,從此替爺徵。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朝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聲啾啾。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爺孃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牀。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但她記得這首民歌又何用?它說不定全是文人編造的,哪怕是真的,對她來說也是毫無用處——它又不能幫助她像那些穿越女主一樣預測未來、趨吉避凶。
今日一大早,張掌櫃就囑咐花翎說,今日有幾位貴客駕臨,其中還有一位大師,要她小心伺候。這讓她很是好奇,這雲上居作爲建康城第一大酒樓,平時來的都是非富即貴,還有什麼樣的客人這麼重要呢?還有出家人怎會來如此奢侈的地方用餐呢?
臨近中午,果然看見有幾位身穿僧袍的和尚走了進來,其中一位領頭的神態平靜、目光睿智,應該就是掌櫃所說的大師了。
花翎連忙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迎上去:“大師安好,請上樓上雅閣。”
“有勞小施主了。”他平靜地回禮,目光沒有在花翎驚世駭俗的短髮上多停留一秒。果然是大師呀,謙遜有禮、處事不驚,花翎心裡暗贊。
“大師,您老來啦,裡邊請。”掌櫃也趕過來招呼了。
她將他們帶上最雅緻的流雲閣,這是先預留好的。
花翎小心翼翼地奉上店裡上等的雨前龍井,這也是掌櫃事先吩咐的。這讓她對今天的客人越來越好奇了,除了這得道高僧外,還會有什麼人物來呢?
真是值得期待。
花翎靜靜地立在一旁,恰到好處地扮演着她這店小二的角色。她對自己的形象很有信心:滾着白邊的紫紅色短裝上衣,扎着黑色腰帶,下身配着黑色褲子和青色布鞋,雖說是店小二的制服,但看來乾淨利落,配上筆挺的站姿,絕對是滿分。
幾位高僧安詳地品着茶,神態極爲悠閒,似乎打定主意要慢慢地等另外的客人。
花翎爲他們添了一輪茶後,叫來另一個較伶俐的小二,自己下樓等另外的幾位貴客。
下樓見到掌櫃已立在門口等着。
“掌櫃,今天究竟有幾位貴客呀?”
“就是不知道呀。”掌櫃用袖子抹了抹額上的汗,已是深秋十月的天氣,他竟緊張到冒汗了。
“那確定有哪幾位要來呢?”
“據說當朝著名的範雲、沈約、郭壽桐等幾位公子都會到,最重要的是公子他本人也會前來。”
“公子?哪位公子?”花翎一頭霧水。
“還能是哪位公子?就是我們家的公子呀。”掌櫃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敢情就是我們傳說的幕後大老闆?她早就耳聞張掌櫃以前是在一家大戶人家當差,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十幾年前在主人的資助下開了這家酒樓,因他善於經營,迅速發展爲建康城的第一大酒樓。
車輪碌碌,一輛華麗的馬車駛到,駕車的小廝跳下車打開車門,下來兩位翩翩公子,皆衣著華貴。一位面如冠玉,神情瀟灑;一位五官輪廓深刻,腰佩寶劍,英氣逼人。
掌櫃趨前行禮:“兩位莫非是天下聞名的範公子和沈公子?”
面如冠玉的公子回禮道:“在下沈約,有勞掌櫃了。”而另一位靜立一旁,神態傲然,想必是範雲。
花翎連忙上去招呼:“兩位公子樓上請,有位大師已經來了。”
“哦?”範雲揚了揚兩道濃眉,“想不到懷度大師的腳程還快過我們呀。”
待兩人坐定,奉過茶,見他們交談甚歡,她又悄悄地下樓和掌櫃一起在門口守候。
又一輛做工精良的馬車駛近,還未停穩,張掌櫃已直奔過去。
“老奴參見公子……”眼眶泛紅,神情激動,似有千言萬語要傾訴。
“張伯,不必多禮了。近來還好吧?”一把乾淨、溫暖的聲音從車裡傳了出來,似冬季一杯微燙的清茶,舒熨着你的每一個毛孔。接着一隻手指修長的手撩起了車窗的布簾,露出一張清雅不凡的臉。不同於沈約的俊雅和範雲的英氣,他的眉眼清淡,神態安詳,眉宇之間有說不出的清貴之氣。
好一個氣質美男呀,花翎暗贊,因現代發達的媒體資訊,見得多了美男,象沈、範兩位的英俊她已沒什麼感覺,但是這種內斂型的美男還是第一次碰見。
一日之內,接連見到幾個高素質的美男,難道我古代之旅的美男時代即將開始?雖然我不準備和這個時空的任何一個男子有糾纏,但看看手勿動總可以的,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面勝過在現代花幾百塊去觀看某個巨星的演唱會呀。花翎的心情在來到古代後第一次好極了。
氣質美男下了車,她再次暗歎:有氣質的人真是穿什麼都好看。只見他只穿了一件淡青的斜襟長裳,式樣簡單,連刺繡裝飾都沒有,但穿在他身上是如此服貼,襯出厚實但絕不張揚的胸膛,一條月白色的腰帶上繫着一塊極爲通透的碧玉,暗示着他不凡的身份。
好,讓我來熱情地接待這位難得的帥哥,她露出了她的招牌笑容。
“公子午安,懷度大師和沈約、範雲兩位公子已在流雲閣品茶,我這就帶您前去。”
一絲詫異閃過他的眼眸,是奇怪花翎的短髮,但他迅速地平靜下來,緩步跟在她身後。
“大師,沈兄、範兄,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身爲地主,沒有早來恭侯大駕,實在是失禮,請三位恕罪!”一踏入閣裡,他就揚聲說道。
“施主事務繁多,老衲又是提前來到,怎能怪施主你呢?”懷度大師微笑着說。
“蕭兄是不是親自出馬去邀請那些精通佛學的高僧和名士了?”沈約斯文的面龐露出調皮的笑容。
“哎,肯定是這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傢伙的牛脾氣,凡事總要親力親爲。怎麼樣?奔波了近一個月,坐馬車有沒有坐得屁股開了花呢?”範雲迎上去毫不客氣地在他肩上捶上一拳。
他揉了揉肩膀,含笑說道:“此次集會是爲了廣揚佛法,自然是來的人越多越好,我是發起人,不親自前去怎行呢?”
“施主爲佛盡心盡力,讓我等慚愧。”懷度大師起身行禮。
“應該的,大師過獎了。”
他落座,花翎連忙奉上熱茶。
“那你親自去邀約的有多少人呢?”沈約問。
“將近三十人,加上信函邀請的,應該大約有五十人。”
花翎一聽,忙向掌櫃使了個眼色。行到門外,她低聲問:“這麼多人,掌櫃已經做好應對措施了嗎?”
“嗯,我前幾天已經聘請了一批短工,也增加了食物的採購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這批人不是普通的食客,我總擔心招待不週,有負公子重託。”
當然有問題,這些人遠道而來,當然不能只管他們吃。
“掌櫃,這些人遠道而來,只是讓他們吃好,還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
“住宿?我們沒有客棧服務,而且這麼多人住宿費用龐大,公子又沒有提過這個問題,我們負擔不起。”
“我的意思不是連他們的住宿費也包了,而是要指導他們去何處去有最實惠最舒適的住宿。現在你就修書給全城最好的幾家客棧,告訴他們這次弘揚佛法的集會的人就由我們雲上居接待,要他們準備好上等的房間,並給個最優惠的價錢給我們,我們就介紹所有的客人去他那一家住宿。”在現代這是司空見慣的商業手法了。
張掌櫃一聽,眼前一亮:“這樣一來,幾家一比較,我們就可以拿到最爲實惠的房間了。”
“嗯,要安排專門負責接待他們的人員,但現在首先要做的是要在入城的地方立個招牌,寫明我們雲上居爲這次來弘揚佛法集會的人提供一條龍服務……”
“一條龍服務?”張掌櫃奇怪地打斷她。
“嗯,就是包食宿的全套服務,首先告訴他們先要來我們雲上居報到,我們會提供免費就餐,同時會有專門的人帶領他們去最好又最實惠的客棧住宿,到了客棧,他們自己會付錢的了,價格絕對要比其他客人的便宜,他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好!太好了,我這就去準備……”張掌櫃一面往樓下走,一面回頭既驚異又疑惑地看花翎。
“記得在沿途多設幾個指路的路標!”
花翎笑了笑,找到點站在偉人肩上的感覺,積聚了一千多年的智慧,畢竟是有些不同的呀,哪怕在現代我只是一個跟商業沾不上邊的體育老師。
她也下樓去,先叫廚房準備好幾道精緻的齋菜送上去,然後選定一批人專門負責接待,有負責簽到的,有負責引路的,還有負責安頓馬車、馬匹的,甚至還專門設了一個諮詢處,負責回答他們的疑難和解決他們的需要。
她溜回樓上,看見流雲閣裡的人已在用齋菜,氣氛融洽,看來服務沒有出什麼紕漏。瞄一瞄樓下,弘佛會接待處、諮詢處、車輛馬匹安放處等幾個牌子已醒目地擺在酒樓外了,已有人在接待了。現在還要做的是什麼?
既然那位蕭公子舉辦這場盛會的目的是要廣揚佛法,就讓我用現代的傳媒手段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花翎心中有了決定。